眼见“潜景九渊”并未碰到秋望舒分毫,苏临镜深吸一口气,使出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剑招,这一招,还从未尝败。
于是倾身旋剑斩下,剑尖直指秋望舒眉眼!身姿如出海游龙,她眼神坚定地念出了剑招之名。
“化雨苍龙!”
这一招,苏临镜于空中搅剑而下,剑锋啸出龙吟,叫秋望舒好似看见了九重天外,那化雨而下的苍龙。
剑势可敌千钧,但秋望舒的身法却丝毫不乱。她紧盯剑锋,眉目却突然舒展开,露出了一种近乎看透外物的平静神色来。
她这一模样,看得苏临镜心中响起雷鸣来。
潜龙钩凌厉依旧,可是旋剑而下之时,苏临镜心中却有不安之感,“难道她……能破我的剑招?”
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苏临镜绝招已出,那此时,便该由秋望舒来还击了!
秋望舒如电光般接连闪身躲过了剑锋,剑光自面上扫过,她急忙仰头弯腰避开,腰部向后弯下时,韧如弓臂,不过转瞬,腰力便又将她送起。
攻势落空之际,便是秋望舒转守为攻之时!
眉间聚起凛然剑气,她跃身逼近苏临镜背后。无需起势,她横臂出剑,在一息之间竟已使出了连刺,斜刺。
苏临镜吃力回臂相抗,可“化雨苍龙”之势,却已被秋望舒的连招挑破。
那剑势之快,连山间疾风骤雨都不可及!
两人缠斗已近第二个回合,潜龙钩虽将霸道攻势挥洒了个淋漓尽致!但苏临镜此时,腕力腰力已无撼山之势,显然是已近力竭之时。
守势渐颓,她的斩击已不如方才锋利!
可秋望舒眼中却好似被天光所眷,越发明聪!只见她紧盯住苏临镜的要害处,旋身挥剑连刺,剑光比剑鸣还快,苏临镜勉强闪躲间,双目竟被那隐隐弱光晃到不可直视!
分明只是一把锈剑,可在秋望舒手上,那剑锋却凌厉无比,如星雨破宵风,挥出了追风掣电之景!
苏临镜咬牙相抵,心中却突然明白了。方才秋望舒以退为进,后发制人,原来,是在等自己的剑式。
此时的出神快招,招招克破自己的重击,而这,也许才是秋望舒真正的剑意!
眼见苏临镜已露败势,秋望舒却并不放松,她全神贯注地变幻着手中剑式,“铮铮”脆响中,耳边已不闻台上风声,脑中却蓦然想起朝夜山上师君持剑而立,教她的最后一式!
挂剑至身后,秋望舒左手引剑,双臂展开,在苏临镜挺剑来挡剑时骤然回身!在那来不及撤手的惊愕眼神中,她凝神架剑,以势不可挡之姿横身刺下!
潜龙钩受击脱手之时,秋望舒持剑的身影也渐渐与师君相重合!
穿过翻飞的衣袂,秋望舒眼前仿佛看见了师君单手抢过她的剑,振袖回身,然后在她不服气的眼神下,从容笑道:“看好了,此招名为——破军!”
破军一招来得太过突然,苏临镜还没反应过来,正半举着手臂,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然而掌中空无一物,潜龙钩已然被挑落台下。
一阵从未有过的失落与不甘涌上了心头,苏临镜恍恍惚惚地念叨着:“破军?”
自八岁入门成为师父座下的内门弟子后,她便从未有过这般感觉。
在与他人的比试中,虽然输过,但要赢回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此次自己输了,她自己却心里清楚,破军,恐怕只是剑招之一,秋望舒真正的剑意,还未得见全貌。
自己此次,并非惜败,而是输得彻彻底底。
将苏临镜的表情看在眼中,秋望舒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将剑贯回鞘中,转身向台下走去。
突然,背后传来了苏临镜的声音,声音里几分难以释然,却仍是不矜不伐道:“丘姑娘,与你比剑,是苏某有幸。”
脚步顿了一顿,但秋望舒却没有回头,她将台阶上的潜龙钩拾起,反手掷回苏临镜怀中。
听到剑柄入手的声音,她微微偏过头去,认真地回了一句:“多谢苏姑娘。”
她低头自阶上而下,四周皆是冲她来的议论和喝彩,可她的脚步却依旧沉稳,丝毫不见赢得比试后的雀跃。
而御风楼上的丁凌泉,却用指腹在桌上划下了几笔,出声默念着:“丘,朝?”
“朝”字落下,她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展开了眉头,莞尔一笑。
第008章 惊丛剑出
转眼,便已至群英赛第三日终局。今日,会选出榜上四名侠士,也会角出那赢得名剑“胜秋风”的魁首
昨日,秋望舒也照常去了,只是可惜去晚了,于是到场时看到的就只有气得大发脾气的斯敬文,和朝光榜上比分已与她比肩的人名。
此人并非是三大门中一人,而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告水山庄那被称作“再无人也”的少庄主——易君笙。
一个被江湖所轻视的名字摆在榜上,即便易君笙一句话都没有多说,但众人仿佛已经听到了她无言的奚落。
一言不发地盯着易君笙的名字,半晌后,秋望舒才回过神来。
想到那日帘后那朝自己投来的意味不明的一眼,秋望舒缓缓皱起了眉头。
她心中十分清楚,此人一定不会让自己轻易取胜。
今日终局,秋望舒不敢耽误,早早就来了。但这次她没能坐在最里边。因为她刚现身,便被各派弟子给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其中有许多小门弟子,还有一些紫云派弟子在一旁观望着,眼神不时瞟着这边,一副跃跃欲试,也想一问究竟的样子。
各派弟子将她围成了一个圈,七嘴八舌地问道:“丘姑娘,你那剑法好生厉害!”
“你是在哪儿学的剑!”
“学了几年剑了?”
“可曾有高人指引?”
更有甚者直接问出场上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疑惑:“你好好的,怎么使一把破剑呢?”
她从没遇到过这般场面,自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就算了,耳边还一个二个叽叽喳喳不停歇。
将那眉头拧得死紧,秋望舒正焦头烂额,不知该怎么冲出去时,耳边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透着几分威严的声音:“马上便要开赛了,你们还围在这儿做什么呢!”
回头一看,果然是一身白衣的苏临镜。
今日她没有跟随门派众人,只是自己独自前来。却没想到刚走过校场,便看见了秋望舒被层层包围,脱身不得的盛景。
在用自己的脸色将其他人喝退后,苏临镜回头,认真地对秋望舒打了一声招呼:“丘姑娘。”
要是苏临镜不来,自己还不知要如何脱困。于是秋望舒看着苏临镜,张了张口,也诚心答谢道:“多谢苏姑娘。”
摇了摇头,苏临镜就近坐下,回道:“丘姑娘无需客气。”
不过坐下时,她好似才想到了她要与秋望舒说的事情。
于是斟酌了片刻,抬头正色道:“今日,丘姑娘势必是会与易少庄主一战。”
“我期待着,丘姑娘能夺下魁首。”
苏临镜这话说得坦然而诚挚,倒是叫秋望舒不由楞了一愣。
她沉默了几瞬,然后捏住了无奇剑,有些不自在地回道:“我尽力。”
话音刚落,还不待苏临镜再说些什么,便有一道声音兀然插了进来。
“我也期待着丘姑娘能夺得榜首!”
那声音清亮,说话间还伴着一阵银穗相碰声,秋望舒和苏临镜闻言回头,然后便看见了一人手持红伞,从身后窜到两人面前。
秋望舒记得她的名字,但一时不知道怎么打招呼,于是便听到一旁的苏临镜迟疑唤道:“姑娘是玉……”
见她并没记熟自己的名字,玉小茶也不在意。她像只花间粉蝶一般,扑到了苏临镜旁边坐下,爽朗笑道:“玉小茶,叫我小玉就好了!”
说罢,不等苏临镜回答,便眯眼仔细端详起了潜龙钩来,便看,嘴里还边发出啧啧赞叹:“苏姑娘,你的这把潜龙剑,当真是与众不同!”
用手指轻轻推了推剑身,感受到潜龙钩本身的可敌千钧的重量,玉小茶好奇道:“你是怎么舞得动这把剑的?”
闻言,苏临镜垂头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潜龙钩,然后再抬头看了眼玉小茶,一板一眼地回道:“用臂力”
顿了一顿,她又加上了一句:“和腕力。”
……言简意赅的六个字,好似说了,又好似什么都没说。不知道苏临镜是不愿说,还是本性如此,总之要是旁人听了,大多都觉得她有意保留,不会再多问可,偏偏玉小茶却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点头认真道:“哦哦,这样啊。”
哪样?这也能听懂么?
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玉小茶,却见玉小茶毫不在意地看向两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话音一转,笑着对两人问道:“你们都知道我叫小玉了,那我能怎么称呼你们呢!”
说着,就将目光投向了离得最近,坐得最板正的苏临镜:“看在我好不容易从南兰章来到这里的份上……我能叫你阿临么!”
听到“阿临”两字,面色冷肃的苏临镜腾地红了脸。
即便是父母,也只是叫她临镜,没有叫得这般亲昵,听起来,就好像祖辈对孙辈的昵称似的。
眼里带着些不敢置信,苏临镜生硬地回道:“……没人这般叫过。”
她这么一说,玉小茶就更来劲了。只见她双目放光,抚掌大笑道:“那我便是第一个了!”
说完,也不管那边苏临镜同不同意,就转头自背后对秋望舒问道:“那,丘姑娘呢?我能不能叫你,阿朝?”
好了,此言一出,满身不自在,如坐针毡的人便从苏临镜变为了秋望舒。还没来得及朝旁边默默挪走,玉小茶就又故技重施问起自己,这一问,便直接定住了秋望舒的身形。
虽说丘朝本身也只是自己随口取的化名,但自己本就不欲与其他人扯上关系,所以靠近自己的人越少也就越好。
但此时,秋望舒已经清楚,面对过分热情过分好奇的玉小茶,装聋作哑也没什么用处。于是她只能张了张口,颇为不自在地回道:“随意。”
见秋望舒虽然态度冷淡,但是没有反驳,玉小茶笑得更是见眉不见眼。
“随意?那就是可以喽!”
不管可不可以,这人都会这么叫的吧。招架不住玉小茶那直来直往的热情,于是秋望舒偏过了头,也不再搭理玉小茶,只留一只耳朵支着,听着旁边两人断断续续的谈话。
自己今日早来,并不是为了和他人攀谈闲聊的,她为的是先来看看这易君笙究竟是什么人。
手持名剑,师从云照雪,虽然背着些“孱弱无能”之类的名声,可是初登惊澜台便出乎意料地大败长空剑派,这样一个人,叫秋望舒不得不在意。
她是一定要拿到胜秋风的,所以不管易君笙是什么人,她都不会让这人,挡在自己面前。
将玉小茶的喋喋不休抛在脑后,秋望舒扫视起座下众人来,企图在人海中找到一个身着有可能是那人的身影。
既然自己必定会在决胜之局碰上易君笙,那这会儿,易君笙应该也已到场了。
但看了一圈下来,却并无一人相符,于是她也只能收起了面上的遗憾,在心中无声道:“这般慢条斯理……”
“看来这易庄主,是胜券在握了。”
这么想着,心中对易君笙的好奇,却又增了两分。
……
“第三日比试,正式开始!”
旌旗在风中飞扬,场上鼓声再次响起,声声震耳,鼓动着所有参赛者的心绪。
众人都期待着,看今日谁能赢得终局。
尤其是座中那左转右转的玉小茶,只见此时,为了盖过鼓声,她坐到了秋望舒身边,还特地拔高了音量说道:“那天你们打得那一场,叫我佩服得很!”
眼神看向秋望舒,她眼中闪烁着由衷欣赏的光芒。
“所以秋姑娘,今日,你会拿到胜秋风么?”
话语间,紫衣弟子也缓缓走到惊澜台中,缓缓打开了名册,高声报出了最后角逐魁首的对阵之人。
“这一场,丘朝对告水山庄易君笙。”
而听着紫云弟子念出的那已预知到的名字,秋望舒心里也响起了擂鼓声,她看向惊澜台对面,隐隐有不安和紧张。好似已从鼓声中,听出了几分曲折。
她与易君笙,虽还未交过手,却自己已听了许多关于这少庄主的传言。
所以,这神神秘秘,横空而出之人,叫她倒是久违地有些有些期待了起来。
回想起刚刚玉小茶的问题,秋望舒站起身来,没有回头,只是沉声对玉小茶回了一个字:“会。”
岂止是会,是一定要。朝夜山上磨剑十年,为的,就是能得到一个消息,然后亲手用她背在背后的那把剑,了结十年前那场至今未停的狂风骤雨。
话音落下,秋望舒便在万众瞩目中抬起了脚,伴着沉闷鼓声,再次踏上了惊澜台。
仍是九级台阶,她这次却走得尤其认真,每上一级,对面之人的身形好像就清楚了一分。
而在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站定后,她便看见了,惊澜台北面台阶上,也有人攀上了台阶,徐徐而来。
对面之人乘风踏上惊澜台。先入秋望舒眼的,便是那扶在耳边的青白指节。
食指配翡翠约指,果然是那日马车中的出手之人!
只见她伸手拂开吹乱到颊边的发丝,露出一双柳叶眼来。轻衫墨绿染就,容色干净淡雅。拾级从容而来,没有半分传言中的“孱弱无力”,反倒是有一派独绝立世的风骨。
走到秋望舒对面后,她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抬头看着神色复杂的秋望舒,不紧不慢地说道:“告水山庄易君笙,前来领教。”
此人面上带笑,语气温和,周身并无敏锐杀气。如果在两天前遇到,那直言“告水山庄再无人也”的斯敬文一定也想不到,这位初出江湖的少庄主,不止将他打了个颜面尽失,还成了最终角逐一甲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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