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几人原本打算今天再去一次弃月城城主的住宅,但等要用早饭时,却发现少庄主竟一反常态地没有出门。
敲响了易君笙的门后,看见的却是半披着外衫的人影。
“抱歉,我今日恐怕不能和你们一起去了。”
听出了她声音里不怎么有精神,苏临镜关切地询问:“怎么了少庄主?”
拢了拢肩上的外衫,易君笙答道:“可能是昨夜没睡好,现在头有些晕。”
一听都头晕了,玉小茶赶忙劝道:“啊,那你快躺下再睡会儿!”
“嗯,我会的,你们快去吧,不用担心。”
虽然易君笙说着不用担心,但秋望舒不可能真的丢下她就这么出去。
皱起了眉头,秋望舒对几人道:“你们先去吧,我陪她去趟医馆。”
知道秋望舒是担心自己,但自己只是没休息好,不是喘疾发作,没有必要去一趟医馆。对秋望舒笑了笑,易君笙无奈地推辞道:“秋姑娘,真的不用。只是小问题,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见秋望舒还不放心,易君笙连忙保证道:“我不会勉强自己的,要是明日还这样,我再来麻烦你就是了。”
趁易君笙说话的时间,秋望舒捞起她的手便探了探她的脉搏,见脉搏与往日无异,这才相信了她的话。
“那你要好好休息。”
交代完这句,看着易君笙躺回了床上,秋望舒才替她关上了门,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几人朝楼下去。
可等她迈下一截木梯,担忧地朝易君笙门口看去时,却看见了一点模糊的绿影,在走廊尽头闪过。
若是旁人看见了,肯定怀疑自己的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
可秋望舒的眼神从来不会出错,她清楚的知道,即便再模糊,那闪过的也应该是一个习武之人。
害怕这是在仁远村时,灭了言益灵口的宵小之辈。秋望舒紧张地追了过去,可是她检查了几遍,走廊尽头除了一扇紧闭的木窗外,什么都没有。
不死心地推开木窗,可这一次,展现在她眼前的,除了温暖的日光外,仍然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影。
深绿的衣衫……
回想着方才那人一闪而过的身影,秋望舒心中突然有了一个猜想,这在她们离开后才闪过的人,会不会与突然决定不出门的易君笙有关。
心中的担忧渐渐浓烈,秋望舒迟疑地走到了易君笙门边,犹豫地抬起了手。
犹豫再三后,她还是敲开了易君笙的门。
看见折返回来的秋望舒,易君笙诧异地问道;“怎么了?”
偷偷地扫过易君笙房中,见房中无外人的痕迹,她的惊丛剑也好好地放在枕边,秋望舒这才松了一口气,默默地扯谎道:“你……真的不用我留下陪你么?”
看她颇为不自在地问出这一句,易君笙拢住了外衫,也装作苦恼地样子回道:“秋姑娘这样,我倒是真的舍不得你出去了。”
那,那要不自己就不去了?
一方面是担心那冲自己来的人会暗害易君笙,另一方面也是担心易君笙没人照顾。犹豫不决间,楼下却突然传来了玉小茶中气十足的一声催促:“阿望——!”
听到了这声催促,秋望舒为难地看向了易君笙,可这一看,却蓦然触到了易君笙笑意之下的揣摩。
虽然嘴上说着舍不得,可是易君笙也并没有向往常一样请自己进去。
定定地看着易君笙眼中不够纯粹的笑意,秋望舒突然反应了过来,易君笙清楚自己折返的目的不是真的来问她自己一人有没有问题。
秋望舒愣愣地想,她是清楚眼前这个人的,若她打定主意要瞒我什么,我肯定是什么问不出来的。
……只要她没事就行,至于她想要隐瞒自己的事,自己都不会多过问。
看易君笙神色如常,秋望舒于是将眼神从人背后收回,“那我走了。”
“嗯,秋姑娘放心去吧,我就在客栈里等你,哪儿也不去。”
得了她这句允准,秋望舒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半信半疑地离开了易君笙门前。
这次,在秋望舒的脚步声彻底离开后,易君笙的窗外才跳下一个深绿的身影来。
谨慎地拉下了面巾,这人露出一双满是锐劲的眼睛,低头对易君笙道:“抱歉,少庄主。属下一时大意,差点被人发现。”
不是差点,是已经被发现了。
“无事”
敛去面对秋望舒时的温柔,易君笙转过头来,看着她手上的信封问道:“是有消息了么?”
“是,少庄主,我们找到赤面鬼医了。”
赤面鬼医,江湖上真正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
有许多人都在找赤面鬼医的踪迹,可是易君笙却绝对不能让有心之人知道,找寻赤面鬼医的人中,也有她自己。
扫过信上的内容后,易君笙折起了信纸,淡淡地回道:“既然找到了,就把人带过来吧。”
话语间,她点燃了烛灯,将信纸置于烛灯之上。
淡淡的焦味从烛焰中传来,易君笙松开最后一角信纸,神色不明地看向了对面的人:“辛苦你再跑一趟了,司遥。”
原来,此人正是当年在濮州暗巷中,和云照雪一起接走易君笙的人。
点了点头,司遥恭敬地回了一声:“是”。
第078章 西疆旧事
这一次, 几人虽然还是没见到城主,但却得到了门主会于辜月节前两天回到弃月城的消息。
也就是说,再过两天, 她们就能见到城主了。
抱着有些期待的心情,几人坐在茶棚中,商量着要不偷个闲, 过完辜月节再走。
说是商量,其实就是等苏临镜同意,苏临镜拍了这个板,那她们也就能在这儿赏赏花, 过个节。
想着也就耽误个一两天, 于是苏临镜点了点头,默默地同意了。
于是这会儿,几人便打算现在茶棚中休息一会儿, 然后将这个消息和餐点一起打包回去给易君笙。
她们刚喝下几口茶,茶棚里却突然热闹了起来。
不明所以地转过头去, 玉小茶只看见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在几个茶客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身着一身松垮垮的长袍,蓄着白胡,倒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玉小茶本以为他会掏出个拂尘或者法器来,结果在她好奇的目光中,这老者却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折扇和木条来来。
斜了一眼老者桌上的醒木,林恣慕放下了茶杯,悠悠道:“说书人啊。”
玉小茶只听她姐跟她说过中原有人能把故事讲得比话本还好听, 结果没想到, 今天还能亲眼见着。
小二欣喜地给这说书先生上了一盏茶, 刚刚起哄的茶客们也颇有兴致地落了座。看听众都瞪直了眼睛,老人也就不打算让人多等了。慢悠悠地捋了一把无比顺滑的胡子, 说书先生眼睛一眯,醒木一拍,朗声开场:“上回书说到那钰龙神教教主呼延灼携十二护法,在一夜间灭了青临门满门。”
此话一出,方才还叫好的茶客立马拉下了脸不悦道:“听过好多遍了,来点新的!”
“咳咳咳……”
刚刚还恭恭敬敬的,这会儿一听讲青临门就不给人面子了。
不过上回这些茶客就嚷嚷着要听点别的了,说哪怕讲七侠那老掉牙的故事也好过这无趣的正邪之战。
无奈地咳了几声,说书先生妥协道:“行行行,那这回啊,咱们就讲点中都武林的风月趣事。”
闻言,玉小茶瞪大了眼睛,啧啧称奇道:“还有这回事呢?”
苏临镜也不知道他要讲什么,不过……要说武林中与风月事沾边的侠客,她倒是想到了七侠中的一位。
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中,老者开了扇,揭晓了谜底:“讲讲你们最好奇的,告水山庄前任庄主,七侠之中位列第三的云照雪,和那钰龙神教妖女阿曼苏的故事。”
听了这几个字,除了秋望舒几人外,在座众人都兴奋得坐不住了。
“告水山庄前任庄主”
磕磕绊绊地复述了一遍,玉小茶目瞪口呆道:“这,这是,少庄主的”
看玉小茶惊得舌头都捋不直了,林恣慕“好心”回答道:“是她师君。”
“少庄主的师君,和魔教妖女?”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玉小茶震惊道:“这,这”
“这,这如果是真的话……”
惊呆的神色慢慢变为兴奋和好奇,玉小茶压低了声音道:“那,也太刺激了吧!”
扫了一眼皱眉的秋望舒,林恣慕没好气地在心中道,如果玉小茶这双眼睛好使一点,她就能发现,还有更刺激的在自己身边。
见这老人说出的就是自己心中所想的名字,苏临镜认真地对玉小茶解释道:“当年我确实见过各派掌门审问云师君,但……两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说到底,也只有云师君和阿曼苏清楚。”
也是,万一是些人胡编乱造的呢?
点了点头,玉小茶正襟危坐道:“也是,那我好好听听,可不能让这人随意抹黑人云师君。”
座中的兴奋声渐渐弱了下来,说书先生按住了醒木,先讲起了云照雪之所以和阿曼苏相遇的原因。
“且说这二十年前,告水山庄庄主易闻英在诞下一女后,撒手人寰,将告水山庄和自己的女儿一并托付给了师妹云照雪。”
“由于早产,这易闻英之女身体孱弱,年至五岁还缠绵病榻,无力拿起母亲的惊丛剑。”
“当时有郎中预言,此女身负怪病,甚至可能活不过十岁。”
被“怪病”二字吸引了注意,回想起在百影门洞底时易君笙那探不到一丝内力的脉息,秋望舒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原以为这不过是知道些传言的说书人,可现在看来,这说书人说不定知道的都比自己多。
花里胡哨地摇着扇子,说书先生眯眼继续道:“为了不辜负师姐的嘱托,云照雪是四海求医,到处问药,最终便问到了,在距离这弃月城百里外的钰龙神教内,有一味只有那妖女阿曼苏才能制的,专治这怪病的神药。”
“眼见徒儿已经接近那预言中的十岁,但病情却没有半分的好转,这云照雪只能下定,只身前往那堪称龙潭虎穴的钰龙神教。”
“潜入钰龙神教后,云照雪扮作侍女,溜进了阿曼苏的卧房里。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云照雪打开屋门的一瞬间,便撞见了一个睡眼朦胧的异族美人!
将扇子在手边一碰,老者扬起眉毛道:“这美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房中午憩的阿曼苏!”
听到阿曼苏终于出场了,周围茶客露出了垂涎的表情,“那,那阿曼苏到底长什么样!”
这美人的模样么,自然是要细细讲与座下众人听的。
喝下一口茶,老人得意地开口继续,“云照雪已是武林出了名的仙人之姿了,可那阿曼苏长得更是……天姿国色。”
故意顿了顿,老人看着被吊足了胃口的茶客,摇头感叹道:“发凝雪,桃李面,眉下一双琉璃眼。传说阿曼苏是红石崖的银狐所化,所以常人只消看她一眼,便能被那双绿眸勾得三魂都去了两魄。”
听了这几句,在场众人都恨不得能回到当年去一睹美人玉颜。可惜了,钰龙神教早已覆灭,阿曼苏也早没了踪迹,他们就是想看,也没这机会了。
失望地叹了一口,众人托着腮继续听老人说这故事:“接近阿曼苏后,云照雪却发现,这阿曼苏和传闻中心狠手辣的妖女大有不同。”
“传闻中阿曼苏利用邪蛊杀人,可实际上啊云照雪发现阿曼苏不过是个身世凄惨,为钰龙神教教主掌控的孤女。”
“知道了她的身世后,云照雪先是动了恻隐之心,渐渐地,又对这柔弱的妖女动了真心。”
“一个是凛若冰霜的正道侠女,一个是看似妖冶实则天真娇媚的妖女。”
“这样原本水火不相容的两人,却在那阿曼苏那小小的院子里,生出了绵绵情意。”
“于是,在那些护法再次要阿曼苏杀人时,云照雪拔出了追雪剑,带着阿曼苏逃出了钰龙神教,过了一段寻常甜蜜的乡野生活。”
讲着讲着,老人好似自己都入了境,竟望着茶棚出了神,“那时,正逢新春,白日里,两人悄悄去山下买阿曼苏爱吃的东西和年货,到了夜里两人共倚窗下,看山下的万家灯火,赏窗外的百里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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