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都不是能让我放手的理由。”
固执地望进了秋望舒的眼睛,易君笙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既选择了要站在你身边,就断不会让你担心我。”
她相信易君笙不会让自己担心,但是……
似乎想起了什么,秋望舒无声地笑了笑。即使她们初遇时这人就坏心讲错出发时间,她也一直相信这人。
只是,她不相信自己能护得住谁罢了。
摇了摇头,秋望舒缓缓道:“我一直都相信你,我只是……无法相信我自己。”
“之前是我太过得意忘形,忘了我选的这条路原本全是意外和变故。所以,陪我走得人越多,我只会越心慌,也越犹豫。”
费力地吸了一口气,秋望舒鼓起勇气,对上了易君笙的眼睛:“你不该选择我这样一个人,也不该和我走上这样一条路。”
这算什么自作主张的回答?
这既是两个人的事情,便不该由秋望舒一人替她做出选择。
带着些微愠,易君笙皱眉道:“该不该,是我自己说了算。”
面对易君笙,秋望舒向来都是动摇而迷茫的。可是这一次,秋望舒却直直地迎上了她眼中的波澜,以一副坚定的姿态反驳道:“可是,做出什么样的回答,也是我自己说了算,不是么?”
这一句堵得易君笙哑口无言。
她们都清楚那晚的吻不是梦也不是冲动,是她们心中都有彼此,所以才用吻来轻碰那层窗纸。
明明只差一步就能心意互通,可是那一步前,却横亘着秋望舒放不下的忧虑。
易君笙盯着秋望舒,带着仍未被浇灭的期待,固执地追问着两人都心知肚明的问题:“那你为什么要买那个花结呢?”
颤抖地揪住了裙边,秋望舒原本就不平静的心跳因为这一句又高悬了起来。她原本可以骗易君笙说那是宋远舟让她代为转交的,可她终究还是说不出这句话来。
撇过头去,秋望舒听见自己闷声吐出一句违心话,“是摊主盛情难却。”
如果花结是摊主盛情难却,那她们之间那个吻呢?
丝毫不让地擒住了秋望舒的视线,易君笙坚定道:“你骗我,明明是你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这四个字是她亲口说的,可是现在秋望舒却慌得只想全盘否定。
咽下一口气,秋望舒艰涩地反问:“少庄主凭什么断定我骗你?”
不由分说地逼近了秋望舒,易君笙抬起变得有些微凉的手指,点在了秋望舒遍布挣扎的眼角。
“凭你这里,有我。”
指腹顺着脸侧滑到秋望舒的袖口,易君笙软下声音来,声音微颤地继续道:“眼睛里明明想要我留下,就不要为了那些顾虑一再推开我。”
她想反驳易君笙,说那些不是顾虑,是发自肺腑,不想再体验一遍的畏惧。
可是牵在她袖口的手又是那般小心翼翼,小心得秋望舒几乎快被心中的愧疚和不舍淹没。
易君笙向来是从容而主动的,是遇到了自己,才要这样谨小慎微地使尽了浑身解数。
拨开了牵在自己袖口的手,秋望舒后撤了一步,尽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易君笙。
她怕看见易君笙那双满是自己的眼睛,也怕自己心软留恋这千灯眷人的一瞬。
“你就当我胆小无能,不足以与你并肩而行。”
知道这是故作冷硬的话语,易君笙上前反驳道:“你若真是这样的人,为何惊澜台上不趁人之危,又为何在百影门中对我,对其余三人屡次相救,甚至在知道言益灵与饲魂草有关后,你也还是选择了出手相助!”
易君笙这一席话说得她心乱如麻。可说到底这些不过是不忍见她人落难罢了,她又怎会有易君笙说得这般仗义又高尚。
“这些事情……换了旁人照样能做。”
顿了一顿,秋望舒低下头去艰难地继续道:“只是少庄主心善,所以才高看了我一眼。”
“高看你一眼?”
眼中染上怒意,易君笙气她无故自贬,也气她不敢面对自己。于是易君笙固执地上前一步截住她的退路:“你又怎知我是高看你一眼,而不是从一开始就有私”
听到即将脱口而出的“私心”二字,秋望舒再也承受不住心中的慌乱,开口打断了她。
她的话全被易君笙堵了回来,那她还能说什么呢?
手指不可抑制地颤动起来,秋望舒抬手腰挡住自己的脸,颤声恳求道:“少庄主,你莫要再问了。”
“算我求你……”
“算我求你”这几个字砸在易君笙耳边,竟叫她一步都不敢再往前。
秋望舒这幅样子,好像自己吐露的爱意能让她窒息。
那易君笙还能再开口逼问什么,逼迫什么呢?
那写着“得偿所愿”的祈愿灯已经汇入了灯河,可是这一刻,相隔一步的两个人却在这祈愿百年的人潮中格格不入了起来。
她希望秋望舒得偿所愿,哪怕她要为此舍弃自己。
反正。她有的是耐心和让秋望舒放不下的诡计。
穿堂而来的夜风吹冷了易君笙眼中的灯火,易君笙垂眸盖住眼中情绪,朝她妥协道:“好……”
第085章 离开受阻
辜月节还没结束, 但初冬的寒风却暂时驱散了昨晚人们手心中的暖意。
冷飕飕的晨风中,客栈喂马的伙计听见了身后的动静,看见身后走来的蓝衫女子, 他哆嗦着停下喂马的动作,堆起笑来喊了一声:“姑娘。”
看他正在喂自己的黑骝马,秋望舒点了点头, 默默道:“我来喂吧。”
“不用不用,我马上就喂完了!”
听见伙计笑呵呵的推辞,秋望舒坚持道:“没事,我来吧。”
见秋望舒坚持, 伙计也只能抓抓头:“好嘞”
伙计自然乐得能少喂一匹马, 于是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把手上的粮草递给了秋望舒。
接过草料,秋望舒又从随身带的袋子里掏出一把上好的苜蓿喂到了黑骝马嘴边。亲昵地蹭了蹭秋望舒的手背, 黑骝马张口咀嚼起草料来。
不知道是不是闻见了些微主人的味道,旁边易君笙的白马也缓缓靠了过来。它先是踏了两步, 随后便一动不动地停在了秋望舒两步外,似乎是在静静地打量秋望舒。
秋望舒迟疑地伸出了手,将喂马的草料递到白马身边,可是那白马却扭头避了避,似乎对草料完全不感兴趣。
不吃草料,那它扬着脖子过来是要做什么呢?
思索了片刻,秋望舒似乎想到了什么, 伸长了手轻轻地抚上了它的脖子。果然, 那白马初时还有几分自矜, 紧接着就轻轻地闭上了眼,任由秋望舒抚摸它的鬃毛。
看着白马享受的样子, 秋望舒笑了笑,心想,这算不算常人说的物似主人型?
笑着笑着,想到因为自己惨淡收场的昨晚,秋望舒又缓缓地垂下了眼眉。
过了好一会儿,在黑骝马发出疑惑的响鼻时,秋望舒才收回抚摸白马的手,面色复杂地顺了顺它的鬃毛,将草料又重新送到它嘴边。
“今晚,又要辛苦你跑夜路了。”
似乎听懂了她的话,黑骝马打了个响鼻,颇为不认同地动了动前蹄。
答应她们一起走的话终究还是违心话,秋望舒想,像她这样的人,既然没有能护住什么人的底气,就不该再用自己的犹豫和纠结去耽误别人。
她早已习惯了那些无痕无迹的日子,也只有那样的日子最适合她。
脸上是半明半暗的晨光,秋望舒站在马厩外,眼神空洞而低沉。
不知是不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喂完马上楼时,秋望舒却听见了易君笙开门的声音。
看见站在楼梯口的秋望舒,易君笙脸上闪过了一丝愣怔,她张了张口,似乎想和秋望舒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隔着走廊和秋望舒沉默地相对。
这是秋望舒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心中涌起些微苦涩,秋望舒心想,是自己让她难办了。
她那般坦诚地将花结递给自己,可自己却让她这么为难。
……但为难也好。
觉得自己懦弱可恶,总好对自己抱着无法实现的期待。
不知所措地抿了抿嘴,秋望舒低下头去,一言不发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客栈走廊不算宽阔,秋望舒身形僵硬地从易君笙身旁走过。
走过易君笙面前时,即便秋望舒已经贴着门边走了,可是手背还是堪堪碰到了她的袖子。
秋望舒身上还能闻见淡淡的花结味,易君笙回过头,哪怕只是一句若无其事的问候也好,她不想要两人僵得像是陌路人。
可是秋望舒已经快步走进了房间里。
在沉闷的关门声中,易君笙能看见的只有秋望舒渐渐远离门边的影子。
门是关上了,可是那道带着失落和愣怔的视线却难以忽略。
如果今晚顺利离开的话,这就是她们的最后一面了。
窗外晴得很,初冬的暖阳落在檐上,不似她们初见时那般阴晦。木然地抬起了头,秋望舒看向了窗外。
她想,她们应该是有缘分的,不然不会在中都见了又见。只是这缘终究不像晴日一般开阔明朗,所以无论是初见还是临别前的这一面,都只留下了模糊而短暂的一眼。
避开了窗外的明光,秋望舒深吸了一口气,轻不可闻地吐出了一句“抱歉”。
直到秋望舒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木门后,易君笙在走廊停留了很久,久到从袖中掉下了一片有些发蔫的花瓣,易君笙才攥了攥手心,捡起花瓣走下了楼。
又到了一天的晚饭时刻,可是今天饭桌上却迟迟等不来第五个人。
往日里易君笙和秋望舒她们都成双出现的,但今天下来的只有易君笙一个人。
开饭前秋望舒来敲了自己的门,和自己说今天身体不适,让她们先吃别管自己。虽然很担心秋望舒,但想着秋望舒这几日遇到的事情,她也还是让秋望舒自己呆着了。
不过担心之余,玉小茶还是觉得,这两人之间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少庄主虽然没显露什么情绪,但是从开饭那会儿起,就没说超过两句话。直觉告诉玉小茶,这两个人不对劲,肯定是辜月节上发生什么事了。
玉小茶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易君笙:“你和阿望这是……吵架了么?”
原本就没吃几口饭,听完玉小茶的话,易君笙放下了筷子,没什么起伏地回道:“是我出言不当,提起了她介意的事情。”
“什么事?”
玉小茶迟疑地问起,却突然被林恣慕捅了捅臂弯。
正要不耐地问林恣慕做什么,玉小茶却突然从林恣慕眼中读到了“别问”这两个大字。
还能因为什么?
辜月节是互道情意的日子,可两人却是这么个脸色……那八成是因为木头嘴硬,不承认自己的心意。
面色复杂地看了半天易君笙,林恣慕还没想出来该说什么,就听苏临镜认真地发问:“那……要不少庄主一会儿将饭菜送上去,再好好和秋姑娘聊聊?”
思索了片刻,易君笙露出了一个往常的笑容,只是嘴上却一反常态地推辞道:“还是劳烦苏姑娘你们送一趟吧。”
看着易君笙反常的样子,玉小茶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看来吵得很厉害,她悄悄在心中下了定论。
……
“阿望”
耐心地敲着秋望舒的门,玉小茶不厌其烦地问她:“你不在里面么,怎么不开门?”
她这都敲到第四遍了还是没人应,林恣慕狐疑地凑到门边。
桌上的茶盏还冒着热气,看来刚倒出来不久,但林恣慕心里总有种隐隐的预感,感觉这房间里缺了点什么东西。
当她费劲从门缝边看到窗边的箱柜时,林恣慕的脸色却蓦然变得不妙了起来。
从她的脸色中,苏临镜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就算心情再怎么糟糕,秋望舒也不是一直不回应她们的人。
从晚饭时她们就一直没见秋望舒下楼,也没有听见她屋里的动静。
秋望舒是安静,但这房间也实在是安静得没有一点人气。
久久未听到房中的响动,苏临镜和林恣慕对视了一眼,使劲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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