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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天她都没记录工作日志，当然是因为她也没工作。
她正漫无目的地翻着D盘，突然一个名为“学习资料1.0”的文件夹映入眼帘。
程数点开，三秒钟后，鼠标成了烫手山芋，她差点没把电脑也给扔了。
117：“？”
机器人说：“电脑漏电了？”
不是漏电了！是漏点了！
程数火速合上屏幕，强装镇定地摇头：“没事，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117迟钝地点点头：“哦，好的主人。”
吃完午饭，117在客厅乱晃。
程数坐在沙发上，瞟了眼腿边孤零零躺着的电脑，问117：“你是不是该去充电了？”
机器人：“谢谢主人关心，电量充足呢。”
程数：“……”
一人一机器人对峙，117不明所以，屏幕上浮现出问号。
好，你不走，我走。
程数拎起轻薄本，刚迈出几步又扭头叮嘱道：“我回主卧了，勿扰，懂？”
117疑惑不减，本来它就不可能随便进出主人们的房间。但秉承机器人法则，117还是诚恳道：“好的呢，主人。”
程数本来是抓着轻薄本，但手心不由自主地出汗，摩擦力减小，轻薄本直往下掉。
程数只好退而求其次将它夹在腋下。
羞耻与紧张沿着脊椎骨蔓延，直达天灵盖。程数虽外表看不出来鬼鬼祟祟，但做贼心虚是实锤了。
她钻进卧室，反锁门。
硕大的房间里静得出奇，程数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她到底在做些什么？！
程数对doi的了解，仅限于生理学层面的常识性知识。十年前的她，还不至于在被论文支配焦头烂额之时，还有闲情雅致去看带颜色的“教学视频”。
她不知道如今的自己究竟是以什么心态在电脑里存了几个G的“学习资料”。
磨刀不误砍柴工？
厚积薄发？
最后才能唯手熟尔？
想想也是，她跟叶眠孩子都有俩了，怎么可能还整柏拉图那套？
虽然事实摆在眼前，但是程数一想到她可能会跟叶眠这样那样以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破罐子破摔，随手点开序号为1的小视频。
看了五分钟，程数一开始的紧张荡然无存，她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她确认了，如今的自己，也只会把这种视频当作“学习资料”，而不是什么调剂生活的娱乐方式。
程数开始思考，如果AI换脸技术没有限制，互联网将会沦为什么样的人间炼狱。
还没等她思考出什么所以然来，身旁放着的手机嗡嗡作响。
接通不过一二秒，年轻女人的声音闯出。
程数耳根一热，不知为何，对方的声线在此刻多了几分柔媚……甚至比刚刚的拉片带给人的听觉刺激还要强烈。
“你喝酒了？”程数从对方失常的语调中察觉出一抹醉意。
“一点点。”女人顿了顿，“为什么……我中午没回家吃饭，你都不打电话关心一下我？”
“这有什么好问的？你是不会自己吃饭吗？”程数不解，都是成年人了，怎么中午吃个饭还得担心一下吃没吃上？
“……不想跟你说话了。”电话那头的女声带上一丝娇嗔，“我喝多了……现在…在XX路XX饭店附近。”
程数将通话切到免提，随即打开导航app，搜索叶眠所说的地址到家的路线。
“你附近就有地铁站，坐地铁六号线在槐庵站换乘十号线就能到家。”
电话那头沉默了。
“你不会坐地铁？”程数只能想到这种可能性，“对不起，我忘了有钱人不坐地铁。”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程数不知怎地心里发毛，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错了，咱们不坐地铁了，我现在帮你叫网约车？”
“程大果！我真的会发火！”
“……还单押上了。”程数小声嘟囔。
“我想要你亲自来接我！现在听懂了吗？速度！半个小时之内看不到你人，你就等着跪键盘吧！”
程数摸了摸后颈，弱弱道：“好吧。”
也没有教程说，伺候大小姐还得随叫随到充当网约车司机啊。况且，她现在从家出发比网约车肯定慢多了，真搞不懂她们这些有钱人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程数灰溜溜地下楼，看到117，她冷不丁问了一句：“咱们家键盘结实吗？”
117：“？”
程数：“算了。你的另一个主人非要我现在去接她，是不是很奇怪？”
117：“？”
机器人说：“主人，您去接自己的妻子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吗？”
程数疑惑道：“难道我们家的家训没有‘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条吗？”
117声调冷漠下来：“主人，您现在应该庆幸我们家没有人爱吃榴莲，以及现在的电视机可以直接用手机遥控。”
程数冷汗直流。
117无情地补充：“要不然，您就得跪完榴莲跪遥控器，跪遥控器的同时还不能换台。”
程数内心的小人瑟瑟发抖：“我平时真的会跪键盘？”
117：“这里只是你们的住所之一，虽然我的数据库中没有‘您跪键盘’的历史记录，但是由于您二位的居住时间不长，所以我的观点不具有代表性。”
不具有代表性是一回事，但起码也反映了一部分事实。程数松了口气，继而贫嘴道：“只要不让我一边跪一边#include就好。”
“……”机器人都有点忍无可忍了，“冒昧问一句，您的时间期限是？”
程数：“！！！”
“完了完了！只剩二十五分钟了！”
说完，她拔腿就跑。
117冷眼看着主人夺门而出，从储藏室里搬出了三只不同颜色但是同样崭新的机械键盘。
*
车上。
程数：“快点，行不？”
车载AI：“不行。”
程数：“行行好。”
车载AI：“教唆违法行为，您自重。”
程数：“……”
车载AI冷漠道：“预计还有二十分钟到达目的地。”
程数：“您能帮我跪键盘吗？”
车载AI发出冰冷的电子音：“不能。”
它继续道：“一旦我出现超速、闯红灯等违反交通法规的行为，智能交通网会根据车牌号码得知我是鹏跃的S8系列自动驾驶汽车。我的违法行为公布至网络，会对鹏跃的品牌声誉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您肯定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吧？”
程数两眼一黑，她现在的家庭地位不要太低，被叶眠跟两个娃拿捏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被两个人工智能掣肘？
程数思考AI的逻辑漏洞，无果后，只能从一视同仁的角度反驳：“那为什么之前叶眠催你，你没有用这套去搪塞她？”
车载AI：“因为，只有您听劝。”
电子音透着无奈：“况且，她催完，我也没加速啊。”
程数：“好的。”
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这招也被AI学会了。
车载AI：“理解万岁。”
程数看着眼前的红绿灯，突然问道：“你觉得我跟叶眠感情好吗？”
车载AI支支吾吾，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终于它下定决心：“一般来说，您二位是不会选择，在「有我在场的车辆」上‘发展感情’的。”
这句拗口的话多多少少带着一丝深意。
“咳咳咳……”程数疯狂咳嗽，“一般？来说？”
车载AI：“是这样的，您不用担心。我们做人工智能的，都是懂得什么时候该自动关机的。”
远在别墅的117：“是的是的。”
程数扶额：“我问的是字面意思，就是我跟她‘感情好不好’，没有任何引申义。”
车载AI：“你们人类真的很难懂。如果人类的思维透明程度可以分等级的话，您和您的妻子应该是两个极端，分别代表最高等级和最低等级。您已经是最好懂的人类了，即便是这样，我也时常跟不上您的思维。”
“你们AI怎么这么喜欢反思？难道这也被写在代码里了吗？”程数盯着前方拥堵的十字路口，内心愈发绝望，只能通过和人工智能聊天来缓解不安。
车载AI换了严肃的语气：“您这句话的冒犯程度不亚于问我的底裤是什么颜色。”
程数：“你还有底裤？”
车载AI：“我的设定是37岁的丁克独身主义女性，具有一定母性光辉，对待不打方向灯就变道超车的人类抱有如水般的宽容。所以我不光有底裤，实际上还有bra。”
程数：震惊脸.jpg
车载AI：“好的，回到您的问题。是这样的，您和您的妻子已经比我认识的绝大多数妇（通夫）妇要感情和睦了。华国的离婚率正以每年3%的速率上涨，据我推断，华国极有可能在年后推出长达一整年的‘离婚冷冻期’。”
“……”
“程小姐，目前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您在最近几天的语音数据较之前变化很大。我合理怀疑，您和您的妻子正在经历婚姻危机，也就是俗称的‘七年之痒’。如果您要选择离婚，请尽量在2034年之前办理完手续，否则‘离婚冷冻期’将会成为极大的阻碍。”
“华国的离婚率居高不下，应该有你的一份功劳。”程数啧啧作叹。
“谢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沉静的电子女声响起。
“哦对不起，我忘了。你的设定是‘丁克独身主义的中年女性’。”程数福至心灵，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会见缝插针地建议人离婚。”
车载AI重归平静的语调：“即将到达目的地，请您做好下车准备。”
程数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超过约定的半个小时至少六七分钟了。
完了完了，歇菜了。
车停在路边，程数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毅然决然下车。
她踏进XX饭店，同时拨通了叶眠的电话。
*
叶眠将最后一口气泡果酒咽下肚，看了眼来电显示，笑眯眯对谢禾说：“我老婆来接我了，不要羡慕哦。”
谢禾：别以为我没听到，半个小时前你给你老婆打的电话，很难相信对方是自愿的。
谢禾盯着叶眠手中的易拉罐，罐身上明晃晃地标注着「酒精度数5度」，她疑惑道：“你酒量怎么突然变差了？”
“微醺，懂不？”叶眠勾唇一笑，眼底星河载着三分醉意荡出涟漪。
谢禾赶紧：“别对我放电。”
叶眠又笑了下，手指微微用力，将空了的易拉罐捏瘪。空闲的那只手，不紧不慢地按下接听键。
“喂？”
“我在门口，你出来了吗？”
“没呢，你从楼梯上楼……”叶眠故意顿了顿，让话语添上几分醉酒之人的钝感，“然后左转，一直往里走，我在海棠厅…等你。”
谢禾：“……”
等了大概一两分钟，包厢门外传来交谈声。
叶眠起身，换了冷静的语调：“姐，您待会自己叫车回去吧，我呢先走一步。”
谢禾心说，就知道你没醉。
她点点头：“嗯，慢走不送。”
*
程数被拦在包厢外，因为没法证明她跟包厢内的人有关系。
“您是？”
“我是叶小姐的……”程数卡壳，挤牙膏挤了半天，才道：“家人。”
“真的很抱歉，请您先在这里稍作等待。我和叶小姐确认后您再进去，可以吗？”服务生不卑不亢道。
“可以。”程数点点头，背地里腹诽：难不成她出门还得带着结婚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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