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实在震撼,封净感觉无数蜷缩或舒展的衔锦花朵拂过脸庞,触感好似细腻绸缎。
视野被纷扬花瓣雨切割得七零八碎,封净眯着眼,隐约看到花朵汇聚成漂浮的河流,穿过他的身体填满后方山谷,翻涌而上,直至漫出仙葩谷。
等到一切恢复沉寂,树干又变回开始那副光秃秃的模样,地上残留几片花瓣,很快化成彩雾随风消弭。
“牛逼啊然哥。”赵祁放下手机,感觉世界观被覆写,“你还能呼风唤雨。”
宋怀然谦虚道:“过誉了,御风是效言里最简单的。”
封净道:“效言?”
“就是给言语加持法力。”宋怀然正在想怎么解释,封净就挑眉:“言出法随?”
宋怀然眼底含笑:“差不多。”
赵祁肃然起敬:“我艹,那我要看不惯封净装逼,让他去死他就会原地爆炸吗?”
封净:“……”你他妈真会举例。
宋怀然微愣:“我倒没这么用过……但可以操控别人做事,只是比较耗费精力,如果对方比较强时,容易遭到反噬。”
赵祁跃跃欲试:“你来操控我试试。”
宋怀然食指遥遥点他,道:“抱着树亲一口。”
封净眉头一扬,看着赵祁满脸惊恐地转身抱住躯干,噘着嘴吧唧亲住一朵蜷缩的花托树唇。
那副别扭又恐惧的表情实在滑稽,封净笑出声,随即拍下了这一幕。
赵祁终于拿回身体控制权,立刻蹦离花树三米远,愤恨道:“我劝你善良,把照片删了。”
封净冷笑,把手机揣回兜里。
赵祁还在一脸嫌恶地擦嘴,封净看了几眼,对宋怀然道:“你俩不是提前串通过吧?”
宋怀然反问:“那你要不要试一下?”
封净皱眉:“我不要抱着树亲,太恶心了。”
宋怀然:“那你想做什么?”
封净似笑非笑:“你可以试着让我做一件我绝对不会做的事。”
宋怀然端详他几秒,勾唇轻笑。
“封净,”他低声唤道,“过来亲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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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点日常,推动一下感情线。
衔锦花纯杜撰的。
第45章 知而不言
那一瞬间,封净有种梦魇的错觉,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存在,不受控制地朝宋怀然走去。
那张脸在跟前一点点放大,封净的目光落到宋怀然双唇,僵硬地凑上去。
下一刻,宋怀然突然抬手摁在了封净额头。
桎梏随即解除,封净四肢百骸泛起酸麻感,难以置信地瞪着宋怀然。
“现在信了?”对方含笑道。
他们距离不足十公分,宋怀然见对方一动不动,微微蹙起眉头,担心出意外,便凑近看他瞳孔。
封净如梦初醒,突然抬头,唇瓣恰好贴上宋怀然嘴角。
俩人俱是一愣。
封净猛地推开他,表情非常难看,什么话也没说,绕过宋怀然大步离开。
宋怀然回头看着那道气冲冲的背影,本能地摸了摸嘴角。
赵祁的脸突然蹿了出来,他对宋怀然竖起大拇指:“然哥,你是这个。
“想我当年少不经事,也亲过他一次,现在都有阴影。”
宋怀然放下手,微微皱眉:“你亲他做什么?”
赵祁没察觉到对方有些冷淡的语气,浑不在意:“哎呀,别提了,高中那会儿我暗恋的女生嗑我和封净CP,我为了讨姑娘开心,趁封净不注意亲了他脸一口。”
宋怀然:“后来呢?”
赵祁幽幽叹了口气,捂住自己左脸:“后来我就有了一颗假牙。”
……封净那个开不起玩笑的暴躁疯批,反手就是一拳,后来带着赵祁去医院拍CT补牙时,还在旁边冷脸骂他傻逼。
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出了仙葩谷,赵祁想继续转转,宋怀然便先回了谷汀西苑。秦怀枝还在沉睡,一个少女坐在床尾靠椅看书,听到动静抬头,立即起身叫了句师兄。
宋怀然嗯了一声,问:“怀铃,师姐醒过吗?”
怀铃摇头。
宋怀然坐在床边,给秦怀枝把了下脉,面色稍霁:“没事,最迟明天。”
怀铃给宋怀然倒来清茶,欲言又止。
宋怀然:“想说什么?”
怀铃道:“我刚刚看见衔锦花河了……但没有感觉到灵气充盈。”
为了让宗门弟子修为精进,每年元宵宋怀然都会将灵气注入衔锦花林,以花为载体向不妄山输送灵气,也是顺应天官赐福巩固仙途。
“今天的花,只是开来看的。”宋怀然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怪我没提前告诉你们。”
怀铃年仅十四,懵懂问道:“衔锦开花很耗心力,师兄平时总告诫我们少做无用之事,但今天却开这无用之花,只为了给人观赏吗?”
宋怀然的脑子里轰地炸过一道惊雷,呆坐着动弹不得。
怀铃推了他一下:“……师兄?”
初冬的寒意似乎侵染到了他,宋怀然手脚冰凉,一个可怖的结论在胸中成型,他闭了闭眼,忽然起身。
“我今夜要去戒室,”宋怀然哑声道,“师姐若有突发情况,你及时禀告掌门。”
戒室的作用是思过罪己,要么用来惩戒弟子,要么用来斩三尸……不妄山内没有人能惩罚师兄,那他要斩三尸吗?可今天也不是庚辰呀。
怀铃刚想出声提醒,宋怀然却已经不见了。
翌日天蒙蒙亮,怀铃见宋怀然抱着个小坛子进来。
她的脸色微变,没料到师兄竟真的去斩三尸了,还罕见地用到彭尸罐。
宋怀然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把彭尸罐交给她:“拿去埋在栖灵地——你知道在哪个位置。”
怀铃不敢耽误,立刻抱着小坛子走了。
宋怀然目送她离开,弹指隔空合上房门。
“师姐,”他转身在床边坐下,看着阖眼沉睡的秦怀枝,“醒了为什么不说话。”
秦怀枝睫毛微微颤动,缓慢睁开了眼。
宋怀然扶她靠床坐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秦怀枝摇头。
案上的药汁还在散发热气,宋怀然试了试温度,端来欲喂秦怀枝喝下。
“我自己来。”秦怀枝用伤臂托着瓷碗,眼皮微垂,握着汤匙轻轻搅弄。
屋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宋怀然看着窗外:“师姐,这段时间你先安心养病,十日内我不会下山,宗门事务我可以代你管理。”
“不用。”秦怀枝喝了一口药汁,面色恬淡,“我去盐均筹备罗天大醮前,已将诸事托付明望师叔和怀濛师兄,你不必烦心。”
清苦的药味在屋内蔓延,秦怀枝面不改色地喝完,随手放在床头。
宋怀然静静注视她,轻声问道:“师姐,你在生我的气吗?”
秦怀枝反问:“为什么要生气?”
“你明明早就知道了。”宋怀然叹息。
秦怀枝移开目光,平静道:“你想多了,我没有测算自己命数的能力。只是月初时,掌门师父曾说我财帛生筋,恐遇灾殃,让我近期莫要离开不妄山。师父都能算到,想来瞒不过你,可你宁愿拿我的性命冒险也要我下山相助,必定有你的理由,我便来了。”
她说完后,宋怀然沉默了许久,低声道:“……抱歉。但苗秋儿是个祸患,我虽然能降她却杀不死她。与其反复镇压封印,不如借楼珏的手彻底除掉,可他被埋在地底千年,只有罗天大醮的香火和极阴之躯气息才能解除诅咒。我思来想去,还是只有师姐你最合适。”
秦怀枝点头:“我猜到了。”
宋怀然还想说什么,秦怀枝轻轻闭上眼:“我有点累,你先出去。”
她不愿多谈,宋怀然毕竟理亏,只好起身离开。
这药实在苦得入心,秦怀枝本就腹内空空,此时心头胃里都十分难受,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刚披上外衣下地,听到极轻的敲门声。
“有人吗?可以进来吗?”
是赵祁。秦怀枝道:“可以。”
敲声顿了顿,接着门猛地被推开,赵祁风似地刮进来,狂喜地看着秦怀枝:“师姐,你什么时候醒的呀?难受不?要是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再检查一下吧?”
秦怀枝温和道:“谢谢你,我并无大碍,休养几天就能完全恢复。”
赵祁不放心地问东问西,秦怀枝耐心回答,视线越过他落到门口。
“你进来坐。”她朝封净招手。
封净有些犹豫,秦怀枝到底是位女性,随意进入她的卧室不太恰当。
好在秦怀枝推开隔间门,露出茶室:“来吧。”
赵祁正要扶她进门,却听秦怀枝道:“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和封净单独讲。”
他愣了一下,看看秦怀枝,又看看封净。
封净斟酌片刻,说道:“没关系,赵祁是我兄弟,我的事他都听得。”
秦怀枝置若罔闻,她盘膝坐在竹席上,娴熟地拎壶沏茶,只在对面摆了一个茶杯。
赵祁耸了耸肩:“没事,我去外头抽根烟。”
走时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封净面对秦怀枝坐下,摘下脖子上的木牌,和几日前秦怀枝给的那块一起,啪嗒放在了黄花梨茶桌上。
“尝尝。”秦怀枝熟视无睹,倒茶入杯后示意他。
封净端起青瓷杯,呵气抿了一口。
他其实不是什么喝茶的行家,但还是觉得这茶有种沁人心脾的幽香。
“我不太懂茶,”封净诚恳道,“但喝着挺香的。”
秦怀枝微微一笑,手指抚上被纸包裹的大半茶饼,目露怀念:“这是我母亲做的,她生前酷爱品茗,也曾在后山种过茶树,可惜我没能传承下这门技艺,她走之后,茶园便荒废了,这茶饼也成了孤品。”
封净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客气道:“原来这么珍贵,给我喝有些浪费了。”
秦怀枝看着他,冷淡的表情有化开痕迹。
“我口中的母亲,是我的养母。”她极缓慢地开口,“也是你的生母。”
封净脑子里嗡地一声,世界顿时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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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宝贝反应看不懂,补充解释。
三尸是道教传说中居住于三个丹田中的神灵,上尸虫名为彭候,在人头内,令人愚痴呆笨,没有智慧。中尸虫名为彭质,在人胸中,令人烦恼妄想,不能清静。下尸虫名为彭矫,在人腹中,令人贪图男女饮食之欲。
三尸在庚申日会离体向上天报告人的过失。对于修道之人来说,三尸是拦在成仙之路上的一道障碍,所以要斩除。而斩三尸一般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服丹药,另一种是守庚申,守庚申通俗点讲跟守岁差不多,就是彻夜不眠防止三尸壮大离体。
至于彭尸罐,纯粹私设,用来装斩出的“三尸”。不过按照道教传统说法,斩三尸并不会真的“斩”出什么东西。
如果还觉得剧情迷惑,评论区继续(含剧透)。
第46章 狸猫太子
不知过了多久,封净才从那种虚无感中挣脱出来,茶杯被他攥得死紧,掌心一片绯红。
直到传来灼痛感,他才匆匆松手。
“我……”封净张了张口,可他的脑子里满是问题,甚至不知道该先问哪个。
秦怀枝为他续杯,垂眸道:“我给你讲个故事。”
三十五年前,不妄山有一对恩爱道侣,一日他们下山伏魔,归来路过弃婴塔,捡到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婴。
夫妇见女婴灵根通透,便把她带回山门养在膝下,视如己出。十年以后,原本不能生育的妻子竟然怀孕了,一家三口欣喜若狂,都在期待新生命的到来。
就在胎儿七月大时,不妄山变故突生,有个神隐多年的高人杀入山门意图寻宝。那一战死伤惨重,妻子命悬一线,连肚中孩子也危在旦夕。
丈夫倾尽所有也无力回天,穷途末路之际,带着女儿去望风台跪了两天两夜,终于求得师祖显圣,救活了妻儿。
但是不妄山亘古有个规矩,若宗门内的男女结为夫妻,生下的孩子必须留在不妄山修行。夫妻二人天资聪颖修为深厚,后代也必将成为宗门新秀。可能力越强越难善终,夫妻俩实在不忍其命途多舛,于是在孩子即将出生时,他们从山下寻来一个产妇,重金买下了她肚中婴孩。
两个孩子前后出生,只差了一个小时,夫妻二人瞒天过海,让产妇带着他们的骨肉下山,把买来的孩子留了下来。
也许是这种欺师灭祖的行径让人良心不安,夫妻俩惶惶不可终日,疾病缠身,在孩子未满周岁时便双双与世长辞。
彼时养女十一岁,担负起照顾弟弟的重任。姐弟俩相依为命十五年,有一天弟弟突然告诉姐姐,他是用来替换太子的狸猫。
听到这里,封净手脚冰凉,身体控制不住地哆嗦。他的大脑无法思考,本能地掏烟,可烟盒刚刚被赵祁顺走,封净只能咬自己的小指,齿缘抖得厉害,不一会儿就尝到了铁锈味。
“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也像你现在无法接受。”秦怀枝叹息道,“一来觉得爹娘不会这样自私,二来怀然是我亲手抚养长大,虽然不论他或你,与我都无血缘关系……可终归是不一样的,你才是我养父母真正的骨肉。”
封净闭了闭眼,等到杯里茶水摊凉后端起来一饮而尽。
“既然他们做得滴水不漏,宋怀然又是怎么知道的?”他哑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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