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川北,就算是半天山脉的另一边,他或许都能争上一争!
他爹多年前没有完成的事,如今他会来做。
“那可就多谢道友了。顾道友莫担心,法阵已经开启,这两人修为平平,是定然跑不了的。”
但话音刚落,风啸魔哭就忽地一停,原本如涓涓细流般流入法阵各方的煞气陡然暴涨起来,连带着被压制住的灵力也像是百川归海疯狂朝着阵中央冲去。
“这是……”
“自爆!”
顾修文惊恐至极,心脏几乎骤然停止了跳动。
但曲正却更是不可置信——有人在篡改他的法阵!
“不可能!”
繁复的手诀不过刚开了个头,他便停住了。
此处本就是一处小秘境,修者陨落时聚集起来的海量灵气已然全数被投入了法阵中,若是贸然攻击法阵,只怕是鱼死网破。
下一刻,令人眼花缭乱的法阵节节崩坏,像是被猝然吹灭的烛火般隐没在了暗夜里。若是仔细看的话,原本身处阵中央的两道人影已然只剩下了一道。
黯淡的法阵中,唯余一道似真似幻的影子。
那几乎就像是错觉,像是岸边茂盛芦苇的倒影。
很快,就连那一道影子也渐渐褪色,随之而起的却是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不好!快走!”
顾修文反应得很快,瞬间便已经启动随身携带的法器。云白的玉桥凭空而起,眨眼间便在幽深湖面上架了起来。
身后,不祥的蓝色火焰已然跃升而起,暗沉沉的天幕被映得如深海一般,来势汹汹的火舌飞速卷上了最低一级台阶。
20 ☪ 第 20 章
◎小友,你不该来此◎
正当此时,闻世芳忽地一顿,耳边陡然万籁俱寂,仿佛一瞬间天地寂灭,脚下的青石砖漂移不定,如在水上。
这是……
一旁幸灾乐祸看戏的高明只见青衣人脸色一变,随手给顾修文下了几道禁制,一手拉起倪霁便跃入了虚空之中。
直肠子的剑修这才嗅到了逐渐混乱起来的灵力流,忙不迭地也跟了上去。
茫茫黑夜中,无星无月,唯有万点灯火如万花筒般凭接起来,重重叠叠的阵法逐渐破碎,再也支撑不住原来的架构,折纸般的顾宅一点点铺陈开来,毫不礼让地占据了原位的宅邸。
不祥的喀拉声一道接一道地响起。
顺着前日留下的阵旗气息,闻世芳带着倪霁逆流而上,穿过愈发残破的法阵到了揽月湖边。
微风不起,湖平如镜,惨白月色下,映月桥已然消失,唯剩两侧河岸的断面像残骸一般陈列在那里。一人高的芦苇边,王平君身形笔直,周身气势勃发,长刀直直插在河滩上,对面遥遥站着林和,从不离手的拐杖已经变成了一面巨型旗帜。
感应到二人到来,王平君神色一厉,长长吆喝一声,“事不关己,还请远春君回避。”
闻世芳脚步一滞,揽着倪霁落到了桥身的断石上。
若是没有看错,林和手里的黑旗应该是百年前无霜氏的王旗,在浸透了鲜血后,早已成了不祥之物。若是全力以赴,恐怕摧毁整个顾宅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罢了。
她看了眼夫妻两人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心中了然——这代价大抵已是付过了。
另一边,本来紧随闻世芳之后的天河剑客不慎迷失在了偌大的顾宅中,顾大山却出乎意料地出现在了半空中。
“死!”
狠辣的掌风直冲着林和后心而去,顾大山脸色狰狞,白日里已然听不出的嘶哑声再度显现了出来。
阵法尚未完成,林和若不想前功尽弃便只能硬抗。两人修为相当,但心神尚在阵法上的林和显然比不上身为东道主的昔日顾家家主。
对岸,王平君脸色骤变,冷月般的刀光已经冲向了顾大山。
刹那间,三方交汇,灵力骤然狂暴起来,朗月顿时被沉沉的黑云遮住,小小一方揽月湖骤然生出一场风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湖面逐渐生出幽蓝的光,像极了一场生于湖面之下的大火。
浓重得化不开的煞气之中,青衣人向前踏出一步,扣住了顾大山,愤怒的刀光在她身前如接触了烈阳般的雪花般消散。
被轻飘飘挡住的顾大山瞳孔猛地一缩,还想再动时却发现自己已然被重重禁制困住。
不应该!
她不应该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这里!
刹那间,顾大山睚眦俱裂,已然猜到了会客堂里发生了什么。
“你到底是何人?!”
顾老家主喑哑的咆哮声透着股绝望的味道,但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揽月湖上。
原本波澜不惊的湖水已然激荡起来,形成了一个个飞旋的漩涡,飞溅的湖水一落到衣摆上便成了一点蓝焰,借着灵力便兀自烧起来。
闻世芳皱眉拂去有如星屑的火光,看着顾大山瞪着蓝焰的神情愈发癫狂,几乎要走火入魔。
不过只是几个呼吸,幽蓝的光便盖过了黑沉沉的天空,便是林和手中的无生旗也低垂下来。
王平君和林和神色一松,猛地退开几丈。
下一刻,漩涡一停,湖面呼吸似的当了几回,四方水幕便拔地而起,幽蓝的火焰已将闻世芳和顾大山两人团团围住,熊熊烈火甚至刺得人眼睛生疼。
“师叔!”倪霁一声惊呼,剑已出鞘。
与此同时,熟悉的剑锋也横在了她面前。
“小友,你不该来此。”王平君叹息着摇摇头,剑锋没有一丝颤抖。
此刻,不管是谁,她都不会手下留情。
杀意如芒在背,倪霁缓缓呼出一口气,心跳平复下来,到底修为高了整整一个大境界,她完全没有胜算。
但不知为何,她却没有太过担心,不管是对王平君还是对闻世芳。
“冤有头债有主,此事与道友半点关系也无,还望道友速速携徒离去。”王平君扭头冲着湖中心喊道。
“若我没有猜错,诸位是想把整个顾府夷为平地?”闻世芳清朗的声音平稳地从火光中传出。
听到如此回答,王平君心中已是明白了三分,神情阴沉了下来。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凭借闻世芳的修为,还是会带来巨大的麻烦。况且,本该出现的李家人此时也无影无踪。
没一个好东西!
她冷笑一声,正打算开口,但半空中却突兀地出现一道女声。
“不可以么?”
虽然听起来有些模糊,但仍能感觉到这声音很是明快。
闻世芳敏锐地望向了上方。
那是一团不起眼的沉沉雾气,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火幕最上方,仿佛只是揽月湖上乱窜的煞气之中最普通的一缕,不过是偶然落到了那里。
那是……
闻世芳一怔,无数符文腾空而起,在湖面上绕出一圈青色的隔离带。
喀拉——
惊雷在天际响起,朦胧地几乎像是某种背景音。
“林觅风!”
顾大山眼神一凝,再度挣扎起来,嘶吼着喊出了那个惊扰他许久的名字。
她根本不应该存在!
此时,黑雾已然落了下来,几经变化后成了人形,即便是身形并不凝实,也能看出是位明眸善睐的女子。虽然时不时的,她身体的某一部分便会化作兽型。
“前辈,前些日子是我冒犯了,但我们既然并无仇怨,不如把他交给我好吗?”
林觅风没看狼狈的老家主,只打量着眼前看不清修为的青衣人,略带歉意地一笑,声音不急不缓,听上去十分温和有礼。
经过烧骨阵转化的魔本不该有神智,它们本就是为杀戮而生的,但林觅风显然不同。
“烧骨阵失败了?”闻世芳琢磨了几下问道。
“唔,差不多,”林觅风皱了皱眉,忽而自嘲似地一笑,“虽幼时漂泊无定,但许是天道注定,我曾翻到过半卷古怪法决。那法诀晦涩难懂,却精妙异常,我本不过打算识得些上古符文,误打误撞下竟都记了下来。那日法阵刚一启动,我便认了出来,才敢冒险一试。”
“没想到,竟是成了。”
林觅风极畅快地笑了起来,煞气凝成的身体也为之震荡起来,浓重的煞气不断飘散,揽月湖上一时如刀锋般冷厉。
王平君怔怔地看着不远处那道身影,像是第一次看见她一般。
闻世芳沉默了下来。
笑够了,林觅风才俯下身,饶有兴致地看向了顾大山,“我如今这模样,还要多谢三郎君呢,你说是不是啊,顾家主?”
一瞬间,林觅风的脸骤然变幻,无数或怨恨、或嫉恨、或快意的表情划过,像是有无数人共同栖息在她身上一般。
“你!”
“对了,你猜你的好儿子和贵客怎么还没到呢?”
顾大山呼吸一滞,却听得不知何时到了的顾念琴幽幽开口:“放心,他们现在安安静静地呆在会客堂里呢,是绝不会过来坏了林姐姐好事的。”
“不过,我猜,就算他们还有力气过来,闻前辈也不会允许如此的。”
顾念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松,她眉目一转,陡然看见了被刀架住脖子的倪霁,神色顿时一呆。
这是怎的了?
亏她还以为这两人和她们是一伙的呢!?
顾大山盯着火墙外有些陌生的身影,陡然意识到了什么,硬生生呕出口血,质问道:“是倚山城,是倚山城对不对!?”
顾念琴回过神,扫了眼青衣人幽幽道:“倚山城可没逼迫你设下烧骨阵,也没逼迫你把我献给地脉,永生不得出抱水城。”
说话间,湖面再度动荡起来,沉沉云色更压低了几分,惨叫声透过仍在缓慢破碎的重重法阵,听来如长夜鬼哭。
闻世芳轻叹一声,问林觅风道:“你打算如何?”
“冤有头债有主,自然是做那些该做的事。顾家既然利用煞气,就该知道其中的代价,如今只不过是到了清算的时候而已,天道不作为,并不代表天道认可,不是么?”
林觅风微微一顿,温和一笑,“前辈,我母亲并无伤您徒儿的意思,我看您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不如您就此携徒离去,如何?”
闻世芳垂眸看了看顾大山,干脆利落地抽身离去。
“等等!”顾大山嘶吼道,求救般地看向青衣人,不自觉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法阵一破,则煞气四溢。顾家在抱水城筹谋百年,若顾府残破,此处很快就是一处修士避之不及的死地!前辈难道要弃一城百姓于不顾么!”
林和冷笑,“抱水城建城久矣,在你家先祖到来之前,这里便因流经的寒川而兴旺昌盛,煞气虽然对修士有碍,但对凡人却并无影响。没了你顾家聚集煞气的阵法,这里的煞气不久便会随风而散,反倒对修士影响更小。”
王平君收了刀,大笑起来,“是也!是也!”
倪霁一怔,眼神跟着青衣人移开。那顾府内的修士呢?这看着可不太像是闻世芳的作风。
但背后传来一股莫名的力,她已然被甩到了青衣人身前。
王平君扔得随意,闻世芳接得却小心,眼神交错间,意思很是明确:就这么走了?
不急。
就知道闻世芳不会这么直接离开。
倪霁跟着青衣人,脚步逐渐缓慢,最终止步于一处杜鹃花丛处。
杜鹃开得正盛,艳红似血,夜风一卷,陡然落下些残败花瓣来。
不过几息,顾大山颓势更显,花白发鬓已然散乱,面色愈发苍白而周身气势却已然带上了孤注一掷的味道。
倪霁陡然一惊。
21 ☪ 第 21 章
◎你这东西,我不要◎
“贼子尔敢!”眼见数百年基业就要在自己手上被毁的顾大山猛地一吼,整个人蒙上一层不详的血色,狂暴的灵气眨眼间便已是山雨欲来之势。
这是要同归于尽!
林觅风顿时脸色一变,下半身已经控制不住地散去,化作数十条狰狞如骨节长鞭的触手,闪电般射过去要困住走火入魔的顾大山。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幽暗的剑光悄无声息划过,没入了顾大山丹田。
要说剑势,其实普通,但这一剑时机极好,几乎像是早有准备,又对顾大山的路数极为熟悉。
于是,一分不差,真好搅散了快凝集成的灵力,白发苍苍的老家主整个人顿时如泄了气般瘫软下来。
重物砸到地面的声音响起,蓝焰在他身下砰然升起。
顾大山猛咳了几下,胸前衣襟已是被血浸透了,他吃力地扭头回望,透过飘摇的火焰,那身熟悉的家袍越来愈近,神光蚕丝绣成的水纹即使在暗夜中也带着微光。
“顾念琴!你个畜生!”顾大山睁目欲裂,声嘶力竭,“你!姓!顾!”
“阿风!”顾念琴却没有理他,仰头看了半晌仍是半身模糊的林觅风,颇有些兴奋地打了个招呼,“你如今好生厉害!”
见她来了,林觅风神色一松,落了下来,柔声道:“这回多亏你了。”
顾大山已然被气得浑身发抖,一边咒骂着,瘀血不断从嘴里冒出来。
这一回,他便是不死,也定是身受重伤,终生再难有进益。气急攻心之下,顾大山悔不当初,“你个妖魔!你当年就应该直接死了!”
顾念琴猛然变色,扭头盯着老人的眼神像是只择人而食的妖兽。
锵——
长剑猛地点上顾大山心口,一身黑衣的少女近乎嘶吼道:“若不是林姐姐救我,我当年确实就殒命于你们之手了!”
与此同时,她身上隐匿得极好的煞气也一同爆发了出来。浓郁到近乎凝成实体的煞气和灵气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绸带般层层萦绕着她,顾念琴已然双目血红,比顾大山还要像走火入魔。
或者说,是邪神降世。
“顾修文娶我娘不只是因为她命格合适么?李、顾二家不过是一丘之貉!你们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个身连灵脉、毫无灵智、只供你们驱使的禽兽!若是烧骨阵再成功,此刻出现在这里的究竟是林姐姐还是我,又或者是那些一个又一个消失的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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