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尚万一双三角眼闪烁着精明的光,突然一把扼住李庆弦的喉咙,阴森道:“我真是小瞧你了,都说未女族殿下骄纵愚昧,冥顽不灵,你倒是很能言善道啊。想骗我放了你,没门!”
“就算没有龙元精华,你身上流着未女族后裔的血,也是味不可多得的良药啊,把你献给主人,主人肯定欢喜。”
说完,他一把放开李庆弦,下令道:“来人,给他放放血,献给主人。”
一侍卫抽出腰间明晃晃的佩刀,朝李庆弦走来。
“住手。”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清朗威严的男音。
一位戴着面具,长发飘逸,身穿白色长衫的男人,迈着斯文的步伐走上殿内。
马尚万和一干人等齐齐下跪道:“参见主人。”
“给他松绑。”
属下不敢置疑,上前给李庆弦松了绑。
男人走上前,整张脸覆盖着花纹繁复的面具,看不见容貌,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睛微微弯起,带着笑意问:“怠慢了,可有伤到?你就是李庆弦?”
这暴风雨后突如其来的彩虹,令李庆弦微微错愕,事出反常,这男人怎么看怎么不正常,李庆弦戒备地跟他拉开距离。
“你是他们的主人?”
“正是在下。鄙姓孟,单名一个越字,你可以叫我孟大哥。”
李庆弦可没心思跟他攀什么哥哥弟弟的,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放我走。”
“可以。”
“……”
这么简单?李庆弦提防地盯着他。
果然,孟越温声开口道:“不过……要等长空司来,用他的命来换你。”
李庆弦打了个寒战,孟越的气质看起来温文尔雅,敦厚有礼,明明说着极阴险毒辣的话,语调却极为和风细雨,直教人汗毛倒竖。
李庆弦本能地想跟他保持距离,又后退半步,质问道:“你是什么人?他跟你什么仇怨?”
“我告诉你了,我叫孟越啊。”孟越朝他伸出手,李庆弦想逃,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他能明显感觉到孟越身上散发出的灵压,在危险地控制着他。
李庆弦不由得屏住呼吸,手心都被攥出了汗,孟越却只是抬起手,将他鬓边的乱发拨到耳后,修长的指尖蹭过他的耳垂,微笑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李庆弦浑身战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鬼才信你是普通人!
就在这时,有侍卫进来禀报道:“启禀主人,长空司破了山下的阵法,闯上来了!”
李庆弦一惊,他竟然来了,这么快!
“我们一起去看看,如何?”孟越似乎并不意外,说着,向他递出手掌。
李庆弦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他不想跟这个怪人有任何身体接触。
孟越笑眯眯望着他,也不催促,就这么温柔又极有风度地等待着。
李庆弦深呼一口气,将颤抖着的手放到了他的掌心上。
孟越眸中的神采似乎明亮了几分,就这么轻轻牵着李庆弦的手走了出去。
出了殿外,李庆弦才知晓他身处何处,整座大殿建在深山之中,四面遍布奇绝诡异的阵法,闪烁着邪恶的红光。
只见高台之下,长空司浑身浴血,手持紫刃,踏风而来。
“长空司!”李庆弦高喊一声,朝他挥手,想要冲过去,孟越却牢牢抓着他的手,不让他挣脱。
长空司的眸子深若寒潭,见李庆弦似乎没受伤,稍稍放下心来,视线随后滑落到两人相牵的手上,周身戾气暗潮涌动。
“放开他。”
孟越轻轻一笑:“不愧是叱咤风云的尊上,竟然这么轻松就破了我的阵,不过看你的样子,也吃了不少苦头吧。百曜之毒的滋味如何?这可是特意为尊上准备的。”
毒?长空司中毒了?
李庆弦心下万分焦急,怒火中烧,这个人到底是谁?打不过就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
“区区百曜之毒,本座既能安然无恙站在这,也不介意顺便取你一条狗命。”
“我好怕啊,哈哈哈哈哈——”孟越发狂大笑,不再伪装出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一把将李庆弦拽到身前,手中出现一把匕首,抵着他的喉咙,“把龙元精华交出来,换他的命!”
“别信他!”李庆弦吼道,“他想杀你!”
“闭嘴!”
长空司犹豫了,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李庆弦,眼中蕴含着浓浓的不甘和怒火,却仍然咬着牙收敛剑势,手中出现一条手串。
他竟然真的找到了。
李庆弦呼吸一滞,心房震颤,浑身的血液仿若凝固。
长空司要干什么?
这可是他苦寻了那么久的龙元精华,服下可令人修为大增,他再也不需要靠他解封什么魔剑,也可以重新达到实力的巅峰。
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一走了之,从此世间再无李庆弦,再无能够威胁他的人。
他为什么要用它来换他?
这么做值吗?
孟越看出长空司的动摇,就知道自已赌对了,兴奋又嘲弄地笑了,命令道:“把剑放下。”
长空司松开手掌,紫刃消失,手紧握成拳,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他的目光却始终紧紧地注视着李庆弦,未曾有片刻离开。
李庆弦胸中窒闷不安,喉间发堵,亦注视着他。他读不懂长空司脸上的情绪,他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接着,李庆弦听到孟越贴在自已耳边轻轻地笑了,犹如魔鬼在舔舐喉咙,“我们来看点好玩的怎么样?”
话落,千阵俱发,犹如流矢,如雨点般朝长空司刺去,笔直地贯穿了他的胸膛。
长空司脸色惨白,那些阵法全部由至强的灵力布成,刺穿胸膛的瞬间宛如剜心剔骨,他面目隐忍到狰狞,口中喷出鲜血,单膝跪在了地上。
“不要!!!”李庆弦眼底赤红,撕心裂肺。
盛放着龙元精华的手串掉在地上,孟越五指一曲,便将它握在了手中。
“开阵。”
孟越一声令下,他的属下不知打开了什么机关,只见长空司身下的地面剧烈颤动,仿佛地龙翻身,裂开了一道口子。
“长空司!”
李庆弦用尽全力挣开孟越的手,拼命朝他扑过去,孟越轻蔑地看着,没有阻拦。
在地宫关闭的瞬间,李庆弦和长空司一同跌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第38章 本殿下不想你死
李庆弦整个人呈大字形砸下来,摔得他骨头生疼,四周环境一片昏暗。
“长空司!”
他顾不上疼,急忙爬起来,跑向长空司。
搬去压在他身上的碎石,李庆弦抱起他血淋淋的身子,不断喊着他的名字:“长空司!你别死啊!长空司!”
长空司双目紧闭,毒素顺着脖颈的经脉爬上来,加之身受重伤,连呼吸都极为微弱。李庆弦脑中混乱不堪,濒临在绝望的边缘,长空司这么强的人要是死了……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这么废物的人好不容易才痛下决心要改变长空司,不会放弃长空司,他还没完成使命呢,长空司却要先弃他而去,还是为了救他。
是谁说他是大坏蛋,错了,大错特错,大坏蛋会为了救人搭上自已的命吗?!
“长空司!你给我起来!”李庆弦拍拍他的脸,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已在说什么,就想把这个人喊起来,“长空司,你死了我该怎么办,你休想让我愧疚一辈子,你休想让我完不成任务!”
长空司依然一动不动,一张俊颜带着血污,没了往日的倨傲轻狂,静静躺在他臂弯里,竟是那么的柔和安宁。李庆弦从来见他都是威震四方,霸气冷酷的,何时见过这样的他,让他心慌,让他不安,不好的预感如同疯长的藤蔓,绕上四肢百骸,要将他勒得窒息而死。
“你醒醒好不好。”李庆弦克制不住地颤抖,抱着他,哽咽地说,“你不是坏蛋,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周一片寂静,好像一瞬间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李庆弦突然感觉到怀里的人似乎动了动。
“长空司!”李庆弦惊喜万分,原本灰暗的双眼立刻重燃光明。
长空司的头动了动,长睫微颤,拧着眉缓缓睁开眼,停顿片刻,视线逐渐清明,对上了李庆弦明亮的眼睛。
“……你可真吵。”
李庆弦如获新生,忍不住扑到他身上,紧紧地抱着他,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感到后怕地大口呼吸着。
“太好了,你要吓死我了,没事就好。”
“……”
长空司身子僵硬,任由他抱着,许久过后,不自然地抬起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李庆弦的后背:“好了,本座无碍。”
李庆弦想起他还有伤,手忙脚乱地放开他,盯着他又看了一阵,恐慌的内心仍无法平息。
长空司也静静注视着他,即便光线昏暗,可离得近了,他仍能清楚地看到李庆弦额间明显的鳞片形状的印记。
那是他的逆鳞。
那晚他趁李庆弦熟睡,偷偷印在他额间。刚开始隐而不见,待与李庆弦的气息相融后,便会显现出图案,由白转红,颜色越深,代表用情越深。
这是他们龙族男子要交给心爱之人的信物,重中之重,绝不会轻易交付,用来验证一个人的真心再准确不过。
而此刻,他看到李庆弦额心间的图案呈现出一抹淡红色。
龙鳞不会说谎。
长空司心潮起伏不定,脸皮有些发烫,幸亏他肤色深,加之周围环境昏暗,不易察觉。
他轻咳一声,偏了偏视线:“……我们出去吧。”
李庆弦紧张道:“你身上的毒怎么样,还有伤口呢?”
“这点毒还毒不死本座。”长空司站起来,快速点了几下身上的穴道,暂且将毒素压制住。
“这是什么地方?”
李庆弦道:“那个叫孟越的人似乎很擅长制造机关之术,我们掉到他布置的地宫里了。这个孟越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他这么恨你?”
长空司冷笑一声:“本座一路打上来,有个怀疑的人选,刚开始还不确定,听你说他叫孟越,便可以肯定了。印象中确实有这么一个擅长机关阵的人。”
“是谁?”
“长空暮同父异母的哥哥,长空越。”
李庆弦闻所未闻:“太子竟然还有个哥哥?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两千年前本座与龙族那一战,所有人都以为长空越已经死在战场上了。”
“他竟然是假死?”李庆弦讶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长空越是庶子,他母亲是鲛人一族,出身不高,连带着他也不受重视。长空越性情乖戾,表里不一,极擅伪装,在人前装成听话懂事的好孩子,从不忤逆任何人。人后却什么恶事都做,本座当年……”
说到这儿,长空司似乎觉得很没面子,哼道,“本座识人不慧,险些被他骗了。”
李庆弦心里明白,这轻描淡写的结论,背后定隐藏着无数的辛酸与苦涩。
长空司幼时也定然经历过单纯懵懂的阶段,他因为龙族千万年来的偏见遭人冷眼,无人在乎,当遇到一个跟自已处境几乎相同,同样不受重视的亲人时,一定是觉得同病相怜吧。
一度也曾卑微的示好接近,却不想长空越才是真真正正的阴毒至极。龙宫之中人人都高他一等,人人都可以踩在他头上,长空司的出现极大程度地满足了他那阴暗扭曲的心理,他也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欺压发泄的对象。
“长空越当年假死,借此脱离了龙宫,蛰伏两千年,竟然在暗中培养了自已的势力,还妄图与本座抗衡。”
“他就这么恨你吗?”
“他恨本座,同样也恨龙族。看来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倒是跟本座不谋而合。”
两人一边沿着密道走着,一边说着话,李庆弦手里捏一个火折子照亮。
“咱们当时在常府不是一无所获吗?你后来是怎么找到那条手串的?”
长空司望他一眼:“多亏了你。”
“我?”
“手串一直藏在我三叔的那张古琴里。”
李庆弦咋舌:“竟然藏在这么显眼地方。这长空越派人搜寻了这么久,要是知道不得气疯了。”
“他现在得到了龙元精华,我们该怎么办?你不怕吗?”
“怕?你在本座身边这么久,可曾见本座怕过什么?”长空司阴郁着脸,“本座要拿到龙元精华,并非为了它的法力。”
李庆弦静静望着他,预感到某些一直模糊不清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长空司的侧脸在火光中轮廓英挺,异常坚毅。
“本座既担得起尊上二字,靠的是自已。本座不屑于吃什么龙元精华,更不会让任何人得逞,尤其是长空应展。”
“其实祖父早就想废掉这个世袭的规矩,只是支持者少之又少,还没等到实行那一日就溘然长逝。”
李庆弦恍然大悟,淡淡道:“所以……你三叔偷走龙元精华,实际上是为了完成你祖父的遗愿?”
“嗯,我还是……”长空司眸光闪动,深叹一声,“有些感激他的,不管他拿龙元精华做了什么,龙元精华总归用在了合适的地方。”
长空司顿住脚步,注视着李庆弦,李庆弦呼吸一凝,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不知是不是跳跃的光火恍惚了视线,他看到长空司素来冷酷的眉眼间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仿佛冰雪融化的前兆。
他一错不错地低眸凝视着李庆弦,嗓音平和磁性,暗藏着一丝从未对人吐露过的沉痛,轻轻启唇开口道:“但愿这是龙族最后一枚龙元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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