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下去看常珺的甜粥有没有好了,还有苏小白的那一份。
苏小白瞧着被关上的房门,若有所思地看常珺,想问什么但又像是顾及什么似的,良久都未曾开口。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常珺见她实在是纠结,忍不住道。
“师姐,她是不是老前辈啊?”
苏小白这几日见着的少卿基本都是一袭长袍,状似古时人的装扮,而在她的印象里,只有她师父那一辈的人天天都是这样的装扮。
闻言,常珺细细地想了想,她自儿时能看见少卿起,她就是这样的装扮,且具少卿所说,她也不晓得自己是哪个朝代的修真者。
常珺沉思片刻后道:“她…应该是吧。”
这回,苏小白心里头对少卿的印象又多了一项:和师姐关系亲密的老前辈。
也不晓得少卿到底施了什么术法,外头的冷风竟丝毫吹不进屋子中,此时的屋子里暖和的紧。
常珺只披了件薄外套便靠坐在床边,继续同苏小白一道看着狐狸与书生的爱情故事。
不晓得多少年前的爱情故事放在如今,却是丝毫不过时。
苏小白一面感叹狐狸身世的悲惨,一面感叹书生的对于狐狸衷心的喜欢。
倒是常珺,她似乎是习惯了一目十行,对书中人的爱情丝毫没有感叹,只是觉得妖与人之间的寿命差距过于大了。
弹指百余年,书生在狐狸的一生里,似乎只有微不足道的百年。
常珺不晓得千年之后,那狐狸还能否记得伴着她走过百年的书生。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正午时分。
在苏小白为书中人的爱情感动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少卿端着一翠玉托盘进了屋中。
常珺本以为又是甜粥,可待她仔细望过去时,少卿手里却是端着一碗阳春面,虽然也算有些清淡,但于常珺这个极爱面的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少卿扶着她到桌边坐下,将筷子递给她。
“我想你这几天喝甜粥应当是喝腻了,就叫玄又给你下了点儿面吃。”
常珺抬眼去看她,“这么贴心?”
“那是自然。”
少卿不自觉的扬起眉梢,眉目间充盈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且还夹杂着几分得意。
常珺坐于她的身侧,由于少卿又是站着的,她抬手便只能拍到少卿的腰侧,她面含笑意的道:“很棒。”
闻言,少卿更是得意,倘若她是个有尾巴的妖,此时的尾巴就应当是摇到天上去了。
自己搬了个小椅子坐在桌前的苏小白瞥了正和少卿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常珺,伸手将属于自己的那碗面扒拉过来。
师姐哪儿是什么木头,她分明是早就心有所属了。
苏小白拿着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面条,默默的在心里反驳叶相思曾说过的话。
屋中顿时飘荡着阳春面的清香。
常珺不大喜欢午睡,吃完面后便跟着少卿一道下了楼,而苏小白透过窗户望了眼外头的日头,想着要下去晒太阳,便也跟着下了楼。
第47章 玩雪
过了许多日,铺在地上的积雪依旧松软,日光似乎根本不能奈何这满地的白雪。
常珺蹲在地上拿指尖戳弄地上的积雪时,弦锦正坐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说是晒太阳,实则是在盯树上隐去身形的朱厌和青鸾神女。
苏小白蹦蹦跳跳的在积雪上走了几个来回,脊背后陡然一凉,她当即转头,就见收拾好二楼茶室的少卿和玄又前后脚的进了院子。
玄又将差点放置在弦锦身侧的石桌上,侧目就瞧见了几乎炸起一身毛盯着她的苏小白,心下失笑。
“你吓人家小娃娃作甚?”弦锦用手遮住日头,侧过身拍了拍玄又的腿,嗔道。
玄又伸手细细的探查了一番,发觉自己周身的威严应当早已收拢后顿时有些委屈,“我没有,她在自己吓自己。”
变出个小铲子递给常珺的少卿凑过来接过话茬,“你还说没有?瞧瞧人家小姑娘都要被你吓哭喽。”
“滚呐。”玄又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少卿哼哼两声,将她摁在石凳上坐好,递给苏小白一个安抚的眼神后,这才转身去找常珺。
她不晓得,她在苏小白心里头的印象又多了一项:和师姐一样,会护着猫的老前辈。
盯着手里木质小铲子看了许久的常珺陡然生出了几分捂脸的冲动。
少卿不会是把她当小孩哄吧?
“放心,”少卿在她身边蹲下,轻声道:“我是瞧你用手,应当是会冻手,所以给你找来了这个。”
常珺狐疑地瞥她一眼,后又随着她手指的方向去看苏小白,只见她那小白师妹险些就要化成猫妖原型在雪地中打起滚来。
一时间,她心里平衡了不少。
一团雪倏地砸在常珺身侧,她抬头去瞧,就见前几日见过的猴子正蹲在树上,讥笑着又扔出一团雪,迎面砸在少卿肩头。
朱厌本以为少卿会气急败坏,哪晓得她嘴一瘪,转头就朝常珺哭诉:“你瞧瞧你瞧瞧,你这灵宠太欺负人了!”
她这一嗓子号出来,朱厌傻了,捧着茶盏的玄又和晃悠着躺椅的弦锦整个都凝住了。
偏生苏小白头也不抬的将手掌化作猫爪,乐此不疲的在积雪上摁着一个个爪印。
常珺将木铲换了只手握住,边伸手安抚性地拍拍她的后背,边抬头去看傻愣在树枝上的猴子。
她指尖轻动,有股冷风环绕在她的指尖,打着旋儿不着痕迹地攀上树枝,又圈住猴子的脚踝,轻轻一拽,便将他自树枝上拽下,跌落进松软的雪地中。
少卿偷偷侧目,正巧撞见他一声惨叫后栽进雪地,顿时笑出了声。
她本就生的好看,唇红齿白,一双眼笑起来微弯,状似天上的月亮,瞧着她笑,常珺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骤然间,一只羽色华丽的鸾鸟自云端俯冲而下,将那陷进雪地的猴子抓起。
少卿笑呵呵地凑到常珺身边道,“那是弦锦的灵宠,你的灵宠好像喜欢她。”
常珺抬眼瞧着那漂亮的鸾鸟,又瞧瞧通体玄红凶神恶煞的猴子,面色微顿,喃喃道:“高攀了。”
闻言,少卿笑得开怀,也不晓得是否是那猴子能听懂常珺说的话,跳着脚在雪地里叽叽喳喳,似乎是在骂人。
猴子跳着脚追鸾鸟去了,苏小白已经彻底化作猫妖的原型在雪中来回踱步,势必要用自己的爪子在雪中画出画儿来。
玄又见少卿心情不错,便将她拽来下棋,常珺铲着雪路过瞄了一眼,方想帮她下个两子,可待她细细看去,白子已经没救了。
她再偷瞄一眼玄又所执的黑子,发觉黑子也已经没救了。
常珺心下晓得这两个都是臭棋篓子,便一边铲雪一边离开。
?琈玉质地的棋子温润,捏在手心沾了掌心的温度,也变得温热起来,少卿同玄又一道看着面前的棋子,终是轻叹一声,挥袖撤下棋盘。
玄又忽地想起前几日少卿提起的木雕一事,便兴致勃勃地变出两块比巴掌大一些的仙家杏木出来。
“学不学?”
她虽是在问少卿,但手上已经将其中一块杏木和刻刀一块儿递到她手心里,没给她拒绝的余地。
少卿捏着刻刀,刚端正坐姿准备认真地瞧时,就见对面的玄又利落几笔就将木上的形状画了出来。
她瞧着玄又行云流水的动作瞧得一呆,旋即似笑非笑地问:“你画这么快,是生怕我看清楚么?”
玄又掀起眼睑瞧她,“我倒是忘了,你不太会画,是我的不是。”
少卿冷哼一声,讥讽道:“难为你成亲之后还能念着我们的短处了。”
“你若是这样说,那岂不是更难为你在常珺还在身边的时候,就要分神来同我学木雕了?”
“你既是我的同窗,又是我的同僚,这怎么能叫难为?”
“谁同你是同窗,你现下在我手下学木雕,还应当唤我一声师尊。”玄又冲她扬了扬眉。
少卿冷哼一声,当即拔剑:“我给你脸是吧?!”
正想着怎样堆出一个苏小白原型的常珺只觉眼前一阵刀光剑影闪过,再一抬头,就见少卿执着剑,玄又提着刀,二人立在树尖,面色不善地盯着对方。
弦锦终于从躺椅上坐起来,先是给自己斟了盏热茶,随后又给常珺斟了一盏茶,走上前递给她。
她面色如常的编了个借口给常珺解释:“她们一时兴起,想着在雪地喂招是个什么滋味,你也不必太忧心。”
她说是这样说的,但常珺堆出黑猫耳朵的时候,刀光就已经落在她的身侧,紧随其后的就是如虹的剑影直冲玄又的面门而去。
纵然二人打得热火朝天,可常珺手里的将将堆出雏形的黑猫,还有苏小白踩了半个小时却依旧瞧不出模样的画是没被波及到半点。
待到常珺将黑猫的尾巴堆上,拍手起身时,面前在方才还能灵活躲避对方招式的二人莫名变成了两根萝卜在雪地挣扎。
常珺假借喝茶的名义藏下嘴角憋不住的笑意。
第48章 争吵
傍晚,鎏金的日光洒落在院中,弦锦和玄又用完晚饭便不知去了哪儿。
而常珺虽不晓得苏小白为何非要化作原形的模样去跟着那群赤雉一起散步消食,但她此时也是有些涨,正坐在一楼的大厅无聊的看着左手剑谱。
“常珺。”
少卿忽地唤了她的名儿,面容严肃,是少见的一本正经。
看着她这副模样,常珺也不由得坐直身子,认真地道:“怎么了?”
少卿思量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觉得苍生道究竟是什么?”
常珺想也不想就道:“自然是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那你自己呢?”
少卿的话讲得太快,常珺没太听清,“什么?”
“我说,”少卿深吸一气,让自己瞧起来算是镇定的重复:“那你自己呢?”
常珺似乎是知道了她的意思,坚定地道:“我是修苍生道的,万事就应以苍生为先,我为后。”
“可是你只是一介凡人,幻境里的那个是凶兽,它已经不能说是妖,会有神仙来处置它,你没有必要那样拼命。”
闻言,常珺沉思片刻,淡然地开口:“我直到昏过去前,都没有等来神仙相助。”
她不待少卿回答,又道:“即使有神仙相助,可是那个时候要等到神仙来,幻境里的弟子,应该是会一个都逃不出去,即使他们也是修真者,在与天作对,可他们也是苍生,我是一定要救的。”
常珺的态度坚决,眸中满是炙热的坚定烫得少卿发怔,旋即她反应过来,面露悲伤,“你不是神仙,你也是苍生。”
“可是我的道即是以苍生为首,即使我是苍生中的一份子,但也应当为天下人着想,修真者的道心掺杂不了杂质,我修了苍生道,以后便会一直以苍生为首,那怕是我死。”
常珺讲得很慢,足够少卿听清楚,也足够她理解这段话。
“是吗?”少卿唇边忽地勾出笑来,眼中却是藏着怒意,“即使是你死?”
常珺盯着她的眼睛,肯定地点头,“是。”
少卿摸不准自个儿此时的心思到底是什么,只觉一股子火气已经窜到了胸口,哽在喉间,上上不去下下不来,难受的紧。
她手攥成拳,手背上青筋凸起,少卿盯着常珺瞧了良久,又舍不得说什么重话,只好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大步离去。
常珺望着她的背影,心下苦涩,她知道少卿的意思是什么,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只是她修了苍生道,便就是要以天下万物生灵为先。
苍生道比之无情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常珺的道心早已筑成,断不可能再将其打破,所以她的道是这样,她走得路也是这样。
常珺捏紧手里的剑谱,将那书页几近捏得皱起来,剑谱虽是摊开的,她却是早已没了半点继续看下去的心思。
她的心思早就乱成一团。
冬日的夜总是黑的很快。
玄又同弦锦迈进一楼大厅的时候,一盏油灯都未亮起,周身漆黑一片。
弦锦指尖燃起一簇火苗将四周的油灯点亮后,这才发现常珺手里捏着剑谱愣愣地坐在角落不发一言。
许是听到了响声,常珺抬眼向她们望去,目光交汇时挤出个勉强的笑来,随后将手里的剑谱置于桌上起身上了楼去。
她的背影有些沉闷。
弦锦立在原地若有所思,后去拿起剑谱,这才发觉剑谱的书页已泛起了褶皱,她招呼来玄又一道看看。
玄又凑上前瞧了一眼,“她心情不好?”
弦锦越过她环顾一圈,皆是没发现少卿的身影,心道不对。
“你瞧见少卿了么?她不是喜欢同常珺待在一处么,怎么这回不在?”
“她心情也不好?”
弦锦扫了她一眼,将那书页上的不规则褶皱往她眼前递近了些。
玄又忽地领会了她的意思,眸色闪了闪,“你的意思是,吵架了?”
可话刚一出口,她便自顾自的反驳,“不应当啊,虽说她从前会同常珺吵架,可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现下还会吵,应当不大可能的罢。”
“不大可能,那也是有可能的事。”
弦锦指尖轻点剑谱,那剑谱顿时变得如同崭新一般,连书页上的褶皱都消失不见。
她将剑谱收起来,“你去找找少卿,我去瞧瞧常珺为何心情不大好。”
“成。”
玄又指尖的银光一闪而过,她在水榭边察觉到了少卿周身的清气浮动。
下午还足有小腿高的积雪到了半夜却都化成水缓缓地淌走,浓夜铺满天际,云海半遮半掩的挡住三足金蟾周身的月光,隐隐绰绰的,叫人瞧不真切。
弦锦行至常珺门前时,发觉门后似乎并未燃起油灯,但她依旧能察觉到屋中人似乎并未入眠。
她轻轻地敲门,不多时,常珺便将门打开,瞧见是她,眸中闪过失望,却又很快被平淡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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