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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稳？”
常珺心中一慌，说着便要从床上坐起，但被少卿摁住肩，只好作罢。
“这说来有些话长，但你先放心，不稳只是暂时的，待我稳固个几日就成。”
少卿合上书页安抚性的拍了拍被角，又道：
“玄又说那些医修治不好你，所以我们把你从总局的医寮偷出来了，不过你放心，现在躺在总局里的是个傀儡，你先好好养身子。”
她想了想，补充道：“等过个几日，你不发热了，我们再回去，但躺在总局里的你应该好的没这样快，你再委屈委屈，装一装。”
少卿讲的很慢，但常珺依旧是想了许久才捋清她话中的意思，只愣愣的点头，她又忽地唤来胜邪，银蛇的蛇头方一钻出便被少卿摁住。
常珺只觉眼前流光闪过，一只巴掌大的狗熊便趴在了她的床边。
先前还恹恹地提不起精神的狗熊如今倒是精力充沛，不断的在胜邪边上走来走去。
常珺捏着狗熊的后颈皮拎起来，满目疑惑，“这是？”
少卿帮狗熊自常珺手上解救下来，放在胜邪边，“这是苏小白的灵宠，灵宠还在，就代表着她还没死。”
没死？
常珺的面上布满了不可置信，接踵而至的是欣喜，她被少卿扶着靠坐在床头，银蛇也顺势自胜邪中钻出。
银光闪闪的蛇腹中依稀能瞧见黑猫的模样，常珺欣喜的面容顿时一凝。
但还未等她多想，少卿便指着那黑猫开口：“这就是苏小白。”
常珺蹙眉，“什么？”
“你的师妹是妖。”少卿瞧了她一眼，语气轻松，却还是残余着心有余悸。
简短的话语于常珺而言，又太多的不可置信，她呆愣良久，在一阵阵头晕中抬眼去细细的看在蛇腹中蜷缩在一块儿的黑猫。
这一瞧，她才发现，黑猫的身旁，若有若无的浮现着苏小白胸口破了个大洞的身体，而那处伤口似乎比之前要小了许多，应当是在自主修复。
可黑猫的状态似乎不错，即使未睁眼，也时不时地摆动着尾巴。
常珺瞧着黑猫，待到头晕的不适彻底消逝后，有些艰难的吐出字眼：“猫、妖？”
“嗯。”
少卿瞧她难耐的眯眼，将手又贴在她的额上，觉察到温度不似先前那样烫人时才松了手。
巴掌大的狗熊围着银蛇绕来绕去，后又直起身子，用只有拇指大的熊掌不时挠一下银蛇。
常珺将视线移到活跃的狗熊身上，又去看晃动着尾巴尖儿苏小白。
骤然想起他们几个弟子，一个鬼，一个剑灵，一个猫妖，还有一个算是半个蠃鱼妖。
常珺心下感叹，原来只有她还算是个人。
哦，现在还多了个徒弟——沈慕，她也算是个人。
常珺有些无语，忽觉周身有些凉意，往下缩了点，拢了拢被子。
“冷？”
也不待常珺回答，少卿便将她枕边用方帕包起的冰块拿走，放置在窗子边，回身又问，“现在还冷么？”
常珺向她摇头，余光瞥见窗子外一片白茫的积雪，不由得好奇的问：“下雪了？”
站在窗边的人一面点头，一面将窗子稍微往外推了一点，沉思片刻后道：“这个雪我瞧着应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化去，你若是想玩，病好了之后应该还是能赶得上的。”
钟山烛阴氏的白雪千年不化。
纵然不是钟山帝君布下的，那也是他哭出来的，本质上无甚区别，倘若无外力干涉，这满城的白雪还不晓得还要留到什么时候。
少卿边在藤椅上落座，边想着到底应挑个什么时候将这白雪化去。
倒是被戳破心思的常珺又往下缩了几分，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她这番模样却是将少卿逗笑了，“江华很少下雪，想玩又不是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你不会是在想，这玩雪不太符合你大师姐的行事吧？”
她一面说，一面瞧着常珺不断地向下缩去，直至将被褥盖住了她的半张脸，常珺这才腾出一只手来无力的去拍她，想叫她别说了。
不承想，她的手方一伸出被褥便被少卿握住，再一抬头，正巧撞上少卿含笑的眸子。
还不待她说什么，木窗忽地被大力拉开，一只通体玄红，足有半人高的猴子身手矫健，呲溜一下滑进来，三两步便跳上小小的床头柜憋屈地蹲着，瞪起一双眼和常珺对视。
常珺刚想问这猴子又是从哪儿冒出来时，那猴子眼珠子一转，正好瞧见少卿同她紧握的手上，霎时间就开始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常珺不晓得他在说什么，少卿倒是将他的话尽数收入耳中，被吵得脑子都有些发昏的人止不住的嘀咕着朱厌怎化作原型还是这样扰人难安。
朱厌可不晓得她在想什么，对着二人紧握的手叽叽喳喳一番后，又将视线落回常珺身上，只顿了一瞬，便又开始叽叽喳喳。
常珺艰难的从他停顿的时间中递给少卿一个眼神，朝她那儿挪了挪，小声问：“民宿里什么时候有了猴子？”
少卿绷着一张脸，凑上前道：“这是你的灵宠，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那幻境里面和你缔结灵宠契约的，总之你出来之后，我们就发现他也出来了。”
闻言，常珺心下一紧，连带着紧握她的手也紧了几分，难以置信的抬头去看那还在喋喋不休的猴子。
许是她的眼神中有些嫌弃，猴子顿了顿，像是被人倏地掐住喉咙一般，这副模样瞧得常珺不自觉的发笑。
她向猴子伸手做握手状，那猴子先是不动神色的瞥了眼少卿，后才伸手回握，下一刻，便一面握住常珺的手，一面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第43章 木雕
少卿面色一僵，一手捂住朱厌的嘴，一手卡住他的肩，迎着大开的木窗，利落的将他扔了下去。
朱厌在松软的雪地中滚了一圈，再一抬头就见缓缓闭合的木窗，登时跳着脚叽叽喳喳的骂起来。
他晓得此时的常珺听不懂他的话，但少卿听得懂，故而全是冲着少卿骂去的。
少卿冷哼一声，心念微动，顿时整个屋子里就再也听不见朱厌的声音。
缩在床边的常珺倒是将她的表情瞧得一清二楚，不由得浅笑出声，拍了拍身边的被褥，示意她回来坐下。
经朱厌一闹，常珺这会儿，是彻底没了睡意，她蓦地想起少卿先前念的小故事，好像是说到了狐狸与书生的初遇。
常珺侧目去看支着脑袋的少卿，“那小故事呢？怎么不讲了？”
她这样一问，少卿顿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半晌后才细若蚊声的问：“你自己看行不行？”
常珺一愣，“为什么？”
少卿垂着头，扭扭捏捏的道，“我不会学书中人说话。”
她这般模样倒是叫常珺看笑了，饶有兴致地侧过身子自下而上的瞧她，“那你会什么？”
少卿盯着她的眸子有些慌乱，急忙瞥过眼去，胡乱找出个借口道，“我会养兔子。”
常珺浅笑道：“是吗？”
闻言，少卿顿时假似开始翻找自己的袖里乾坤，不多时便从中摸出一白胖的小兔放在床头柜上。
白兔先是蹭了蹭少卿的手，后又往前两步，想迈到常珺床上时被少卿拦下。
常珺面色讶异，“你的袖里乾坤中还能存放活物？”
少卿更加慌张，急急忙忙的解释道：“我…我也不晓得，就当初修成实体的时候便有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晓得。”
也不晓得是否是常珺太过信任她还是旁的什么原因，竟不疑有他，还煞有其事的问：
“你的记忆是不是还未恢复？不如你去问问玄又，或者弦锦，她们修炼的时间长，会不会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少卿向她点点头，“那我过一会儿就去找她们。”
床头柜上的白兔不断地拱着少卿的手，想要冲破她的阻拦跳到床上去。
见状，常珺坐起来，将白兔圈在怀里，扫了眼外头大亮的天色，眸中仍旧透着担忧。
那白兔到了常珺的怀中，竟出奇地安分，只蹭蹭她的手，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闭眼假寐。
少卿骤然想起常珺直到此时都未曾吃过东西，遂起身道，“我去看看有没有粥能给你吃一点。”
常珺瘪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没有面可以吃的吗？”
“没有，”少卿软了眉目，轻声哄道，“至少现在没有，等你过个几日，病好了，就有了。”
她的语气虽然轻柔，但含着不容置疑的态度，常珺只好一面恹恹地应了声好，一面目送她出去。
虽说已是积雪，可踩在脚底仍旧是松软的，四周入目皆是一片雪白，只留院中赤雉艳红的羽毛在雪地中显眼的很。
玄又方一将香炉中的香灰拨平，少卿便推门走进。
她吹去铜勺上附着的香灰，头也不抬的道：“她醒了，你总不会再忧心了罢。”
玄又先前便见着了朱厌化作原型被丢下来的样子——朱厌骂得太多了，叫她不得不注意到，在那时便晓得常珺醒了。
少卿点点头，环顾一圈问：“弦锦呢？”
“她瞧左手剑谱瞧困了，去小憩一会儿。”
闻言，少卿嘴角勾出个笑，最后还是毫不客气地笑出声，被玄又踢了一脚示意噤声后才收敛起来。
她轻敲玄又面前的桌子道：“陪我去煮个粥罢。”
玄又将手上的香灰拍干净，扫她一眼，“不会就不会，何苦还要说个陪，想叫我去煮就直说。”
少卿鼻子出气轻哼一声，见她起身后，拢了拢衣袖跟在后头一道出了门去。
软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啪嚓啪嚓的声响，枯黄的落叶打着卷儿落在雪地上，后又被踩进雪中。
玄又一面舀半碗米，一面抬眼去瞧窗外的积雪，积雪铺了厚厚一层，乍一眼望去，天地都是白的，细细望去，又混着山顶的一抹深绿，好看的紧。
玄又瞧着翻腾的米粥道：“钟山帝君的白雪亦是能剔除浊煞之气，等过个几日，等到常珺身边的那几个师弟师妹身上的浊煞之气全剔除干净了，我再将这雪化去。”
醇厚的米香在不大的屋子中翻腾，少卿变出块扶桑树树心捏在手心同她搭话，“你且先等等，常珺还想玩上一会儿，等她玩够了，再化也不迟。”
“也成。”
少卿将那块扶桑树树心捏得死死的问：“欸，你能不能教教我，怎样雕个木雕？”
玄又哟了一声，冲她挑眉，“我好似记得，你昔年说这东西是上了年纪的人才爱雕的？怎么，你现在终于承认你年纪大了？”
少卿鼓着腮帮子，下意识就想还嘴，蓦然间想起自己的年纪，到底还是没怼回去，只好闷闷的嗯了一声。
“不容易啊不容易，我活了这么些年，总归还是等到你年纪大了这一天了。”
少卿无语的瞥她，一巴掌呼在她肩上，“别不容易了，一句话，教还是不教。”
“那你等常珺精神养好了，再来找我，”玄又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我怕你又忧心她，那刀尖儿扎到哪儿了，我也不好同常珺交代不是？”
少卿恶狠狠地盯着她：“我扎你脸上。”
“我抽死你信不信？”玄又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少卿回馈她一个白眼，变出个小马扎坐在米锅旁，耐心的候着米粥出锅。
她抠着扶桑树树心上的木纹，骤然想起什么，忽地抬头看向玄又，“你放糖了么？甜粥她爱吃，咸粥吃的不多，我临走前，她还不大想吃粥……”
玄又听着她的话不断的从嘴里蹦出来，额角青筋跳了跳，极想拿着扫帚就给她打出去，可又瞧她忧心这忧心那儿的样子，只得叹了口气。
玄又指腹抵着额角揉了揉，在少卿仍旧絮絮叨叨的时候打断她，“你莫要再说了，我放就是了。我有时觉得你同那猴子真真是无甚区别。”
少卿眉梢一扬，却又念着她还在熬米粥，只得闭了嘴。
第44章 甜粥
外头刮了风，呜呜地吹着。
弦锦撩开床幔正巧见着玄又玩着手里的狼型木雕，她掩面浅浅打个哈切，拍了拍自己的床边，向玄又招手，“过来。”
玄又坐在床边脱下软靴，褪去外衫，侧躺在她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她腕间的那枚冰雪小刀。
弦锦瞧她眉头紧锁，揉开她的眉心问：“在想什么？”
“在想常珺，”玄又叹了一息，道，“她此前就不喜旁人诓她，如今少卿桩桩件件都在诓她，不晓得日后她晓得了，少卿又会是怎样。”
弦锦挂了笑，淡淡地道：“少卿诓她，是因说得太多，会受天罚，况且，你我不亦是在诓她？”
闻言，玄又又是轻叹一声，但也没否认她的话。
她的眉头倒是不再皱着了，却还是不发一言，弦锦见状，凑得更近些，亲了亲她的耳廓，“现下又是在想什么？”
“在想你。”
玄又翻个身揽住她，慢条斯理地拨开她的里衣，“想你此时愿不愿同我玩闹一番。”
弦锦面上仍旧挂着轻柔的笑，勾住她的脖颈，凑上前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
冷风刮得凶，吹散了盘踞在山上的雾气。
少卿将甜粥端回去的时候，甜粥恰好处在一个不冷不热、正正好的温度。
甜粥被端到眼前，常珺望着那一片白的甜粥，心情和脸色也变得一片白，放下将她的手捂得温热的白兔，有气无力地捏起勺子舀了一点点送入口中。
甜的？
只入口一瞬，丝丝缕缕地甜味便纠缠着舌尖在口中蔓延，连带着常珺的心情也明媚起来。
她又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满足的眯起眼睛。
少卿眉间含着笑，在常珺看过来的刹那昂起头，眉眼间隐隐含着几分得意。
时至正午，常珺一面藏着心里的好笑，一面浅啜手中的甜粥，一碗温热的甜粥入腹，驱赶身上的寒意与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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