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罚。”
说罢,少卿又自顾自的摇头否定道,“不,似乎也不是天罚。”
第40章 劫数
一旁一直闭目养神的弦锦忽地开口,“那是她的劫数。”
“你为她重铸身体本就有违天,而修真者修行亦是有违天,天不想叫她重新作为天神,自然是要编造出个她过不去的劫数。”
闻言,少卿的面色顿时难堪起来。
她此前想过这是会叫天神陨落的天罚,却不曾想过这是常珺的劫数。
终于收完棋子的玄又抬眼便瞧见她难堪的脸色,遂腾出一只手来拍拍她的肩。
“你也莫要想多,饕餮落在这方世界,而我等也恰巧能长久留在这处,此后不论做甚么,只要与饕餮有关,那便不会有甚么处罚。”
少卿瞥她一眼,垂下眼睑仔细考量许久后才缓缓的叹气。
玄又一瞧她这副样子,便晓得她应当是不会有什么事儿了,这才看向一直抱着茶盏坐在角落凤凰神火下的朱厌。
“你到底还要在那里待多久?”
朱厌尴尬一笑,“我本就专攻火性,只是想在多观摩观摩青阳帝君的神火与我的火有甚么不同罢了。”
少卿横他一眼,冷笑道,“我不信。”
朱厌面色一凝, 缩在角落抓耳挠腮的解释,“你信我,我真的只是来观摩观摩而已!”
少卿放下茶盏,肯定道:“我不信,你定是包藏祸心。”
“我没有,你信我啊!”
“那就是居心叵测。”
朱厌面露苦恼,再一抬头就见少卿和玄又已一左一右的站在眼前。
少卿手边的松纹渐渐浮现,她面容冷厉。
“你是个魔君,魔君都居心叵测,那整个魔族都应当是居心叵测,我此番应押你回上界审讯!”
闻言,朱厌瞧瞧她手边的松纹,又瞧瞧玄又手边的长刀,呼吸一窒。
他缩了缩脖子,偷摸着瞥了眼处在一边喝茶的弦锦,冲面前二人讪讪地笑,小声问:“那位青鸾神女如今是多大的年纪了?”
听他这样一说,玄又和少卿手边的刀光剑影顿时化作虚无消散,二人的面色也不似方才那般严肃。
少卿面色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然而,朱厌没头没脑的问了她一句:“你信一见钟情吗?”
“我不信,”少卿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但我信见色起意。”
朱厌认真的看着她,“可是我对她真的是一见钟情。”
少卿哦了一声,侧身让步,好叫他看清楚弦锦,“那青鸾神女是青阳帝君的僚属,你这话,应当同她说。”
话音刚落,朱厌就见玄又覆在弦锦耳边不晓得在说些什么,他只看见青阳帝君面色愈发难堪。
朱厌顿时心道不妙,下刻便有凤凰神火自衣裳下摆腾起,一眨眼就将他整个包裹在其中。
重重焰火之间,他听见了弦锦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你方才说对青鸾一见钟情?”
朱厌瞧着眼前似乎下一瞬就能将他彻底吞噬的火焰有些发怵,但还是咬着牙点头。
随即他听见弦锦又道:“你同我说说,你钟情她什么?”
闻言,朱厌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扭捏了许久,这才在一片炎热中开口道:“她会听我说话。”
此话一出,神火外的三人全凝住了,包括那还在腾腾燃烧的神火。
半晌,朱厌眼前的神火倏地消失,露出了三位天神古怪的神情。
“你…她…?” 少卿略微有些结巴的看着他。
弦锦半靠在玄又身上,头疼地扶住额角,无奈摆手,“我晓得了,你就是钟情她不会嫌你吵。”
朱厌起身朝她作了一揖,“青阳陛下明智,只是不知我何时能将神女娶回魔界?”
听得他这话,弦锦只觉得自己的额角在突突地跳,仿若又回到了天帝娶天后的那些日子。
玄又晓得她心烦,便将她扶到蒲团上坐好,而后才看向朱厌。
“情爱一事,当由你和青鸾神女来做决定,神女若是不愿,那我等也是没有法子助你,不若你先同神女多接触接触再来向我等提嫁娶一事。”
朱厌认真的将玄又的话听完,长松了一口气,起身便消失在了角落。
候在一旁的少卿一想起方才状似逼供的样子就觉好笑,转头又瞧见弦锦扶着脑袋无奈的模样,实在没憋住,低低的笑出了声。
她笑了半晌,在玄又拧眉看过来时笑道:“青阳氏,当真是香饽饽。”
弦锦横她一眼,没好气的开口,“华胥氏的香饽饽里,只余你一个。”
少卿面上笑意一顿,念起依旧未醒的常珺,暗自叹气。
玄又再度铺开棋盘,指尖捻着枚白旗,状似无意的瞧她一眼,施施然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而后才神色淡然的道,“你还是多去陪陪常珺罢,方才下棋你就心烦,这回,我可不想再陪你下一局烂棋。”
九节香将将燃尽,一阵清风袭来将新香重新换上,星点华光闪过,屋中再无少卿的身影。
少卿推开房门,屋中暖洋洋的,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置于床头的扶桑树树枝不时闪过流光。
她将木窗略微开了个小缝,窗台边的积雪随着开窗的动作稀稀落落的往下掉去。
这声音不算大,亦不算小,可床上的人仍旧陷入沉睡中,并无半分睁眼的情况出现,少卿缓缓地坐回藤椅上。
霞光如潮水般散去,望舒神女同飞廉神君驾车将三足金蟾驶在天际,清辉的月光自木窗的缝隙间洒落进星星点点。
少卿指尖捻出一撮火苗来,点燃床头边的油灯。
她瞧着常珺的睡颜,倏地忆起年少时的望舒神女是个面冷心热的。
共工上君一战中,总是会摸出不少稀奇鬼怪的玩意儿来哄她们这些年纪尚小惧怕战场的神族。
可惜她神陨在共工上君的水神戟下。
上任望舒神女是华胥氏里最恪尽职守的,但整日板着一张脸不爱说话,由少卿亲自挑选后任望舒这一神职。
而常珺不晓得。
现任望舒神女是有熊氏最小的公主,常珺依旧不晓得她是什么样的,正巧少卿亦不晓得她是个什么样的。
少卿难免会想,常珺究竟什么时候能再回到上界,不再是个病秧子,也不再是为三族相争而心力憔悴的模样。
或许很久,或许很快。
她有些希冀的想着。
可是常珺若是晚一些,少卿便有极大的可能要去渡一回那九死一生的量劫。
她心中执念太胜,怕是极难渡过,到那时,她也陪不了常珺多久。
少卿不免握紧常珺藏于被褥之下的手,小声哽咽着,“求你,早点想起我……求你。”
置于桌上的胜邪中窜出银蛇,其略带安抚的攀上少卿的手腕,直立起蛇身亲昵的在她小臂内侧盘绕。
第41章 高烧
月光斑驳,屋子里灯光昏暗。
后半夜时,常珺面色忽地滚烫,竟烧了起来,少卿把手贴在她的脸侧,她的手略微冰凉。
沉睡中的常珺贪图那点冰凉,一面难受的哼唧出声,一面不自觉的往她的手心处蹭去。
见状,少卿指尖青光一闪,不多时,玄又便推门而入。
她只浅浅瞧了常珺一眼就晓得了大致状况,掌心处浮现了块拳头大小的冰块,细细看去,竟有了狐狸的模样。
那冰块一出现,周身的温度登时降了不少,玄又摸出个方帕将其包裹住递给少卿,示意她放在常珺枕边。
待少卿动作轻柔的抽开手,又将松纹放于常珺身侧后,玄又便向她招手,领着她一道去了茶室。
茶室中燃了油灯,玄又取来一方小壶递给她,下刻手边靠墙的地方顿时现出木柜出来。
“她劳累过度,在此前就应当是染了些风寒,她这般模样也受不住我的法术,你且去给她熬些药,方子你也晓得,一连喝个三日便无甚大碍。”
少卿轻点头,将小壶收下,抬脚就要去抓药。
瞧着她的抓药的身影,玄又本欲先走,后又应是不大放心,遂变出个蒲团坐下,先帮她将火燃了起来。
汤药的苦味在茶室里头蔓延开来,小壶盖上的孔不间断的吐出雾气。
少卿专心瞧着面前的汤药,仔细盘算着时间,倒是坐在她后头的玄又有些心不在焉,几次三番的想要开口,最后却还是没能吐出声音来。
她虽未曾说出话来,但少卿耳边总是若有若无的浮现朱厌的声音,她侧目向窗子外望去。
果不其然,她瞧见了同青鸾神女蹲在一处的朱厌。
少卿长吸一气,抬手筑了道结界罩在茶室内,将外头的所有声音都隔绝在外。
周身顿时陷入沉寂,连外头呼啸而过的风声也闻不见半分,茶室内只余下火苗噼啪作响。
玄又终是将搁在面前的话本推开,坐直身子,“你这回要落个天雷在身上,而她这回又落了个劫数在身上,你且同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少卿紧抿着唇,目光仍旧落在小壶上,不太想作答。
半晌听不见回应,玄又属实有些着急,张口便想重问一遍,可定眼一瞧便瞧见少卿略微发红的眼眶,顿时止住了声音。
良久,她才小心翼翼的问:“你哭了?哭过了?”
“没有,是这雾熏人。”少卿把头撇过去,用力的闭了闭眼,好叫自个儿看起来如往常一样。
玄又心如明镜,晓得她这是在诓人,却也没拆穿她,只应了声是吗,而后取了把蒲扇递给她。
“雾熏人,你心里头的那片雾可不会,你且先拿着这扇子将就将就罢。”
玄又瞧着眼前仍旧垂着头的人,明白她这是不想叫人瞧见,兀自叹了一气,将蒲扇置于她身边后,手上掐诀消失在茶室中。
雾气袅袅,蒲扇依旧搁在少卿身旁。
她算准了时候,挥袖将小壶之下的焰火灭去,清风袭过之后,小壶便不再似方才滚烫。
壶中的汤药不冷不热,是正好的温度。
待到少卿将汤药端至三楼时,天边已然破晓,半山腰聚集了不少雾气,蒙蒙雾气之中,有数道霞光自天边铺开。
少卿方欲开门,腕间的桃花印记骤然一烫,烫得她几乎端不稳药碗。
常珺醒了?!
常珺醒了。
少卿心下一惊,化作一缕清风直直迈进木门。
将将睁眼的常珺只觉自己口干的难受,脑袋也是晕乎乎的,但身上倒是没了晕过去前的那股深入骨髓的痛。
她略微偏头,一眼就望见有一身穿青衫的人朝自己的床边走来。
常珺本能的坐起身唤出胜邪,下一瞬却被那人扶在床头靠坐着,熟悉的声音紧随其后的响在耳边——
“你莫要慌,是我。”
常珺烧的眼前发花,待她定眼望去之后,发觉眼前的人就是少卿,她方想说什么,便被递到嘴边的勺子打断。
“莫说话,你先前应当是染了风寒,先喝药。”
少卿瞧着她,劫后余生的喜悦直至此刻才翻滚着涌上来。
常珺毫无防备的咽下汤药,一瞬之间便被苦得麻了舌根,好不容易缓过劲儿,又是一勺子递到了她眼前。
汤药实在太苦,常珺方想往后缩时才想起自己背靠床头,只得默不作声地向下缩了缩。
然,她还未往下缩多少便被少卿捞了起来。
少卿轻声哄道,“喝药才能好得快些。”
她的嗓音轻柔,摄人心魄,常珺被哄骗的又喝了一勺子下去,苦味再度于她的口中蔓延。
她觉得自己的胃中也应当是泛着苦的。常珺胡乱的想着。
眼前又是一勺子,常珺偏过头去,无力的推了推少卿的手,小声的冒出一个字来:“苦。”
她的声音很小,但足够少卿听清楚,她手上动作一僵,连带着面上的笑意也是一僵。
可她又很快反应过来,把药碗搁置在床头,似是早有准备似的变出块方帕,方帕被折起,中间鼓鼓囊囊的,应当是包了什么东西。
少卿嘴角勾出笑来,将方帕打开递过去,“这里头是蜜果,你且吃上一块,再喝药便不觉得苦。”
常珺被烧的难受,实在是没精力去思考她说这话的真实性,又加上口中的苦味太甚,立即捻了一块放入口中。
清甜的滋味迅速自口中绽放,很快就盖过了原有的苦味,常珺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不少。
少卿用勺子拨弄着汤药,耐心的等她将蜜果咽下去后再盛起一勺子汤药递过去。
哪晓得半道上便被常珺连勺子带药碗一道截去,少卿似乎早就习惯似的,安静瞧着她三两口就将汤药灌下去。
少卿指尖轻动,常珺手中的勺子和药碗顿时消失不见,她扶着常珺再度躺下,帮她把被角掖好。
一连睡了六日,常珺即便此时难受的紧,却也无半点睡意,只得躺在床上瞧着天花板。
少卿变戏法似的变出个纸页泛黄的话本,搁在腿上轻轻展开,轻声替她念着里头的故事。
这话本已有许多年了,一直存放在她的剑中世界。
而这话本还是少卿年少时在师尊手下学艺时偷摸看的,讲的是老套的狐狸与书生的故事——那时的三千小世界似乎极其盛行这样的故事。
第42章 九命
常珺半眯着眼,一面听着少卿念叨着小故事,一面调息。
或是汤药的作用,又或是因为她不间断的调息,不多时,常珺便觉得应当是好些了,至少头晕消退了不少。
她这才有精力去看少卿,猛然间发现,坐在她床边的是活生生的少卿,并非虚无缥缈的魂体。
常珺骤然瞪大了眼睛,压下嗓子的疼痛出声问道:“你修出实体了?”
正苦恼于怎么模仿书中主角讲话的少卿神色一僵,指尖捻过书页翻过去,略带局促的道:
“你睡了六日,之前又强行突破,我忧心的很,想着什么时候能修出实体来助你,后来在玄又和弦锦的帮助下,修出了实体,只是还有些不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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