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蒋云桦话音刚落,只觉心口一凉,喉间不受控制的涌出鲜血。
他难以置信的向后望去,却见源德耳边金环随风而动,手边的瓷白钵盂也逐渐变成铜黄。
常珺定眼一瞧,源德手上的钵盂分明就是她同女鬼作战时出现的钵盂。
可常珺记得清楚,这钵盂已是布满了裂痕,怎么突然就如崭新一般?
“二哥!”
不知何时藏在柱子后头偷听的鲜于克东忽地窜出,猛地扑在源德身上,可还未碰到他的衣角便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力掀飞。
事发突然,蒋云桦伸手握住洞穿心口的长剑,下一瞬,源德的禅杖就近在眼前。
剑光大盛,胜邪出鞘,狠厉砸在禅杖之上,常珺手腕向上一挑,直直将禅杖挑飞出去。
源德冷哼一声,反手拔剑,带出大片大片的血花飞溅。
蛇腹中的女鬼见状,登时疾呼:“住手!”
第74章 源德
源德冷哼一声,手中长剑倏地劈上胜邪,力道之大,将他与常珺的虎口皆震得发麻。
“住手?从杀了护林员开始就没了回头路!”
源德身形忽地变幻,眨眼间就变为另一副模样,身上的衣物也随之变幻,再无先前大慈大悲的僧人模样。
少卿心念一动,透过三清幻境,发觉竹林处的枯叶已然消失,心知他这是撤了幻境。
她侧身极快出手将蒋云桦扯向身后,少卿倒是不大担心他那可怖的伤口。
三清幻境笼罩,幻境中的一切被她收拢在神识中,幻境中的人一举一动她自是晓得,蒋云桦的伤口也自是幻境所化。
他即便是在幻境中身亡,三清幻境一撤下,他还是活蹦乱跳的模样。
蒋云桦捂着胸口流出的汩汩血液,难以置信的望着已变为海平德的源德,“了妄…师弟?”
海平德嘴角勾起冷笑,“我可不是你师弟。”
闻言,蒋云桦有一瞬的恍惚,怪不得解三叔在他七岁那年会忽然领回来一个同他年纪一样大的孩子。
他原以为是解三叔夫妻迟迟没有孩子,这才去领养,现在想想,只怕都是海平德的谋划。
可蒋云桦是怎么也想不通,海平德生于千年前的东夏,又不是鬼修,又怎会活得这样长?
即使他是个修真者,可化神修士不过三百年寿元,即便是出窍修士也不过三百七十年寿元,怎么淌得过千年的长河?
蒋云桦实是不解,但听前头少卿忽地轻笑,“我当是什么妖魔鬼怪,原来是个邪修。”
经少卿这样一说,蒋云桦心中这才恍然。
邪修,比之鬼修修炼更加艰难。
但寿元极长,只不过需吞噬世间浑浊杂念,或是鬼魂身上的怨念鬼气。
而其本就是走火入魔的修炼,但稍有不慎,便会反被杂乱的灵力吞噬,成了其所掌控的傀儡。
故而邪修常在战乱或是天灾的年间出现,蒋云桦记起之前少卿说的话——七年后,遭屠城。
海平德再度拔剑袭来,常珺下意识就要侧身躲过,可忽然念起身后还有鲜于克东等人,只咬牙抬腕荡开直至眼前的剑尖。
海平德千年来作为邪修,与修真者交手多次,其中最多的便是剑修,他的剑、剑术皆是同剑修对战时学来的。
只是今日与常珺交手,顿觉她的招式古怪,招招分明是借力打力,可稍有不慎胜邪便会以无往不破的气势斩来。
常珺方向拦腰拔剑劈下,但觉眼前有道紫金流光一闪而过。
再一凝神,就见鲜于克东等人与唇色泛白的蒋云桦被一条紫金巨龙吞进了腹中。
少卿手握松纹,朝她略显得意的笑笑,“剑中魂,我也会哦。”
未等常珺有所回应,海平德厉喝一声,先前被挑飞的禅杖裹着劲风飞来,少卿偏头躲过,任禅杖猛力打在身后的柱子之上。
银蛇自断裂的柱子上窜出,倏地变小后钻进了胜邪中。
眼见着妻女被银蛇带进剑中,海平德心下顿时有些焦急,手中的剑式也露了几分破绽,常珺反手提剑上挑,自他空门处直刺面目而去。
海平德急急仰头向后跳开,面色阴晴不定,“那条蛇和龙,是什么招式?”
常珺从那女鬼所言中拼凑出他是个会刻苦修习的,也是个念书的好料子,既然念书不错,又刻苦,那对剑招的修习亦是不错。
“你学不会。”常珺眼眸一转,讥讽道。
闻言,海平德又是一声冷笑,学着常珺方才的样子,旋身拔剑,直指她的心口。
他冷声道:“好个娃娃,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话音刚落,身侧一股劲风袭来,海平德匆匆向外退去,青色剑光穷追不舍,海平德只得挥剑抵挡。
不承想,一道剑光竟有千钧之力,手中长剑方一与其接触,海平德就觉自个儿五脏六腑都震得发疼。
他额上青筋暴起,脚下的土地也被那剑光压得陷下三分。
松纹并未出鞘,少卿缓步走至常珺跟前,方欲说些什么,就听那发冠被震落的海平德嘶哑着嗓音阴狠地道:“以多欺少,实非乃君子所为!”
“我不是君子,”常珺耸耸肩,侧目去看少卿,“你是吗?”
少卿原听海平德前半句的以多欺少,还在腹诽自己分明是以大欺小时便听见常珺的声音,唇边登时勾出笑来。
“我是小人。”
闻言,海平德似乎是被气得不轻,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一时间竟连半句也说不出来。
常珺见状,哎呀一声,“我二人打赢你,你怕是不服气,不如就我与你比试比试?”
她虽是问的,可手中剑却不是这样想的,话音还未落下,胜邪便被她急急掷出。
少卿方想阻拦,只见那行至半空的胜邪剑柄处被忽然出现的常珺握在手心,再一偏头,身旁哪儿还有常珺的身影。
她蓦地叹气,一声叹息还未叹到一半,衣裳下摆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似的,正不断晃动着。
少卿低头看去,就见常钦所化的白狐正勾着她衣裳上的青线,也不晓得是不是爪子锋利,两息间,青线已看不出到底是绣的什么模样。
少卿望着乱糟糟一片的衣裳,顿觉无语,木着脸捏着白狐的后颈皮拎到眼前,“你到底想做什么?”
常钦挥着爪子和她传音,“你也莫要担心阿姊,她可不弱,你若是护着紧了,反倒对她修行有误。”
听得她这番话,少卿愣了愣,再回神,肩膀处的青线已然被常钦划得不成样子,她再度木着脸把她放下去。
常珺也不晓得是和玄又比划的多了,还是最近有所顿悟,招招式式都带着一剑比一剑更强的势头。
胜邪在她的手里,不大像剑,倒像是以攻为守的长刀。
常珺剑势凶狠,海平德又只是个自己摸索修行的邪修,虽是修行刻苦,但实在是缺人指点,不消几招,便落了下风。
海平德面色阴狠,心念微动,铜黄的钵盂骤然出现。
常珺剑势迅疾,一剑劈在其上,反被震得虎口发麻。
她心下一惊,望着先前还是伤痕累累的钵盂,着实是想不到这钵盂竟还能自主修复,不由得去想这法器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第75章 高中
铜黄的钵盂愈变愈大,直至将海平德整个人罩在其中。
见状,常珺顿时呼吸一窒,随即咬牙切齿起来。
又是这乌龟王八壳。
常珺手起剑势,胜邪环绕在她周身,剑身流光四溢,骤然有数张黄符漂浮在她身前。
常珺面容冷冽,指尖一抹剑刃,眨眼便已至入定,当即以血画符。
但听钵盂外忽然没了声响,紧绷的海平德喘着气,仍旧不敢有半分松懈,他只一想常珺那诡异的剑式,心中顿时腾起几分不安。
常珺虽在符法一脉的天赋不及剑道,但也算得上是符修的佼佼者,她入定快,画符亦是快。
不过几次眨眼,周身的黄符上登时画满了真言,以血所化的开山符中夹杂着几张破空符迅疾地朝钵盂而去。
与此,悬浮在常珺周身的胜邪也倏地窜出,似流光裹着劲风狠厉地劈在钵盂上。
躲在那乌龟王八壳中的海平德只觉耳边一声巨响,眼前的钵盂顿时裂开了一道口子,而后又见半空中飘荡着数张黄符。
随着黄符落下,钵盂上的口子愈变愈大,海平德顿感不妙,翻手收回钵盂,下瞬便有破空符落在他的脚边。
海平德倒抽一气,急急向后撤去,但见黄符紧追不舍,逐一在他身后炸开,翻滚的气浪直直将他掀飞出去。
还未等他稳住身形,黄符再度飞来。
海平德心知这回是躲不过去了,遂高举手中长剑,目光凌厉,剑身在其周身转了半弧,诡异的光晕便打在黄符之上。
可预料中的巨响并未传来,海平德匆匆抬眼,只见那黄符如寻常的纸张一样,轻而易举便被剑气撕裂。
这哪儿是符咒,分明就是常珺用来唬人的黄纸。
待海平德在瞬息间清楚时,纷扬落下的碎纸片中陡然有华光闪过,海平德当即拦腰拔剑下斩。
但那胜邪剑光诡异,只见立在远处的常珺手中剑势一变,胜邪便自半道转了半圈,剑刃擦着海平德的剑急急上挑,直指他的喉间。
剑势极快,海平德手中的长剑被胜邪剑镡所挡,他只得向后仰首,将手中剑抛出,再由左手接住,旋即侧身躲开。
他的动作很快,但胜邪更快。
在其仰首一刹,常珺手上剑势再变,胜邪剑身登时向左,直直向上。
胜邪剑气磅礴,瞬息间便破了海平德的护体灵力,所行之处,皆在其身割出深口见骨的口子。
海平德双眸泛红,浑身被血浸湿,活像个从血池里泡了一遭出来似的。
胜邪势如破竹,自半空扭转剑身,剑尖再度朝下。
海平德匆匆抬手,不承想,胜邪剑身一平,擦着后者的剑刃就疾驰而去,后剑身再度一变,狠厉地劈在他的左肩。
胜邪本就锋利无比,海平德此刻又无护体灵力,只这一剑竟将他左肩齐齐斩断。
海平德本只觉左肩一凉,急忙侧首,这才撞见自己紧握长剑的左臂落在地上,霎时便有滔天的痛意直冲他额顶而去。
海平德登时嘶吼出声,额角青筋因疼痛突突地跳着,他强忍痛意在穴位连点,喷涌而出的鲜血顿时止住许多。
可他再一抬眼,就见常珺和少卿不晓得何时到了面前。
胜邪化作流光再度被常珺执在手心,她垂眸望向海平德的断臂,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立在她身边的少卿眉梢一挑,朗声问道:“你们将那个谁带到哪儿去了?!”
她这话说的很有气势,常珺站在她身边执剑的模样也很有气势,立在少卿肩上的白狐亦是威风凛凛。
可一人一狐仔细一听她的话,面上的神情霎时龟裂,白狐猛然收紧爪子,不小心抓破少卿的衣裳,利爪嵌进她的皮肉里。
少卿不易察觉地皱眉,侧目瞪了眼白狐。
捂着伤处的海平德神情亦是有些龟裂,阴狠的眼中略带疑惑地反问:“哪个谁?”
少卿绷着脸,许久都未作答,她不大想承认她没能记住鲜于克东说的人名。
倒是常珺反应了过来,晓得了她的意思,顺着问:“季汝深被你们带到哪儿去了?”
闻言,海平德阴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怪异地笑来,“找他?不如先听听我的故事。”
常珺和少卿有心觉得他这般模样,似乎是在拖延时间,可常珺先前的神识铺满整个荒村,却并未发觉半点属于人的生气。
少卿虽是布下三清幻境,可她来来回回地翻着幻境,但幻境中,除了她们,便再无他人。
季汝深这个人,像是突然蒸发了似的。
不是死了,也不是活着。
三清幻境里,一草一木,不论生人死人,妖邪鬼怪,皆能被少卿收进眼中,她看到了数不清的鬼奴,也看到了竹林中墓场下的白骨。
可并未看到季汝深,还有那魂魄不知到哪儿去的护林员。
“不愿意?”海平德面上神情一变,狠声道:“那二位就别想再找到他!”
常珺同少卿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常珺只好向后小退半步,抬手示意他。
只见那海平德脖颈处青筋浮现,一双瞳孔被浓厚的愤恨与不甘笼罩。
他和小弟送别汪招娣后便加快脚程赶路,于会试考前半月抵达了京城。
海平德和小弟虽是脚步匆忙,但也过了会试成了贡生,得了殿试的机会。
那年的状元郎是当朝太傅的二子,海平德是榜眼,探花郎是当朝礼部尚书的小儿子。
而那小弟,名次排末,但也是个进士,当真没辜负汪招娣的苦心,也对得起他自个儿日日所念的书。
殿试的三鼎甲中,只有海平德一人是自穷苦乡村攀爬而上,放榜时,被各路大臣看好秉性。
当日午后,他便被刑部尚书请去,那尚书本是想榜下捉婿,却听他所言,家中已有妻,又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尚书虽有不甘,却也惜才,后来也未给海平德使下绊子,无意间得知他名字的含义,又与海平德谈论多次。
知他一心报效家国,心性与品德皆是极好,在他做官时,颇有照拂。
第76章 回乡
海平德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才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他一站稳脚跟,便迫不及待的想回乡迎娶心爱的姑娘。
他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寄了无数封信回去,他知汪招娣不识字,只知自己和海平德、小弟的名字,即便汪招娣没有回信,他也不觉奇怪。
海平德练了一手好丹青,像是画连环画一样当做家书寄了回去,海平德和汪招娣之间,总是他说的多。
好在他也不需要汪招娣说什么,海平德只想她过得好一些,谁说得多、做的多,都只是小事。
待他要归乡的前几日,南方突发水患,他只得听从圣命前去治理,但小弟却是得了空可以回乡。
海平德便在临行前对着小弟千叮咛万嘱,说要照顾好他的姊姊,又回屋拿了一沓子连环画,还有近些年他存下的银钱出来。
嘱咐着让他带回去,让汪招娣不要再像以前那样辛苦,闲暇时也可看些连环画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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