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怎么没有听你提起呢?”
“人总是会有走散的时候,不过有缘的话自然还会再见的。”提起旧友重逢,温迟的嘴角又噙上了温和笑意。
温乐若有所思,出神地望着窗外,仿佛离别近在眼前。但是她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和旧友们依旧能够重逢。
而未来会不会像大花说的那样呢?
她们已经成为了一个很厉害的乐队,哪怕那个时候她也许没有弹贝斯了,但依然会站在台下,看着舞台上熠熠生辉的人,燃起心底的余烬。
不知道。
还有青禾她们?不知道今天的事会不会影响到青禾。回去再问问好了,希望青禾没事。温乐想着,有些困倦地闭上了眼。
夜晚的公路上,车辆少了很多。经过海神湾的时候,大花打开车窗,看见海浪拍打在礁石上,在盛夏的夜晚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大花说:“听说因为死在这里的人很多,所以才叫海神湾。”
“那叫死神湾不是更贴切吗?”青禾作为一个外乡人,搬来藤子镇不到两年的时光,自然不太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因此,她有些困惑。
“嗯,好像是有点道理。”大花摸了摸下巴。
苏九七瞟了大花一眼,觉得大花没救了。
夏之夏靠在青禾的肩上,软软地道:“爷爷说是因为以前住在这里的人都是渔民,而渔民靠海吃饭,自然要请求海神开恩。所以叫“海神湾”是希望那些在这里不幸殒命的人能安息。”
苏九七赞许地看了夏之夏一眼,大花瘪了瘪嘴。
青禾又望了一眼一望无际的海,海浪还在拍打礁石,和以前在大海里飘摇的那艘船上看到的风景是一样的。
它们冷冰冰的,好像卷走一切的永远不是它们。
而到家后,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青芝早早地就睡了,她近来总是嗜睡。
夏仁杰拎着青禾和夏之夏的东西进了客厅,他刚才一直在院子里等她们。本来他是要去接她们的,无奈今天工作上出了一些岔子所以不得不加班。
“奶奶刚刚给我来电话了,青禾,你还好吗?”夏仁杰才刚放下东西,就语带关切地望向青禾。
凭心而论,这是一个很好的人。不然,又怎么会教出这么好这么好的夏之夏呢。
可是想到现在和夏之夏的关系,青禾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眸:“我没事,夏叔叔。”
夏仁杰拍了拍青禾的肩:“别担心,都有我们呢。”
“时候也不早了,休整一下好好睡一觉吧。”
“嗯。”青禾无法直视夏仁杰的双眼。
而这时夏之夏走了过来,牵起青禾的手:“走吧,一起回房间。”
青禾长舒了一口气,有一种在主人家眼皮子底下偷走主人心爱的珍宝的感觉,而主人毫不知情甚至还盛情相待。
这样的罪恶感一直持续到深夜,青禾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而夏之夏却敲了敲青禾房间的门。
“进。”青禾说。
“睡不着吗?”夏之夏坐在青禾的床边。
青禾抓着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光滑的指节,心不在焉地道:“嗯。”
“那想和我说会儿话吗?”夏之夏捏了捏青禾的耳垂,语气就像在哄小朋友一样。想到这里,青禾的耳朵红了一点点。于是她把脸埋进了被窝里,不肯说话。
夏之夏又喊了喊她的名字:“青禾?”
“嗯?”
“晚安。”
“不要走。”听见夏之夏要走了,青禾又从被窝里探出脑袋,一把子拉住了对方。
结果发现这人好端端地坐在那儿,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青禾的耳朵一下子就红透了。
夏之夏戳了戳青禾的脸颊:“蜗牛小姐,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什么蜗牛小姐?我才不是蜗牛。”青禾语带不满地道。而且蜗牛那种黏糊糊的生物,想想都有点不适。
“你还不像蜗牛吗?戳一下,就躲回壳子里。等人要离开,你又伸出你的触角。”
“不是。”青禾斩钉截铁地道。
“那你是什么?音乐家小姐、闷不吭声小姐、失眠小姐……”
“停停停,哪儿来的那么多小姐。我明明就是你的姐姐。”
“怎么办?我不想你是我的姐姐。”夏之夏故意逗青禾。
青禾当然知道她在意的是什么,但在这样的时候她的表达总显得滞涩,于是只能呢喃道:“我不是那样的意思,而且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不是么?”
“是。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夏之夏弯下身子,在青禾的额头落下一个柔软的吻。
“再亲一次,好不好?”青禾伸出双臂揽住了夏之夏的脖子,语气说不出的温软。
是只有夏之夏才能看到的样子。
夏之夏眸光闪动,无声地回应了青禾。这是一个细腻又绵长的吻,分开后青禾觉得脸颊都在发烫。白天落在心口的口红印早已经随着温热的水流被拭去。
可是什么东西无声地刻在了身体里……
它们就像一粒种子,静静地等待生根发芽。
分开后,彼此的呼吸还在交缠着。夏之夏的指尖在青禾的颈侧停留,青禾的目光滑过眼前人的鼻尖,落在她胸前泛着一点点红的皮肤上,再往下一点,是白日里她们连结的印章停留过的位置。
“今晚留下来陪我好不好?”青禾问,故意带着夏之夏往床上倒。
夏之夏怕压到青禾,起身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行动是无声的表达。
今夜,窗外没有月亮。
夏之夏伸出臂弯,青禾往她的怀里靠了过去。温热的呼吸洒在头顶的发丝上,青禾觉得很安心。于是才缓缓开口道:“我还是有很多不安的东西。就像今天遇见的那个人一样,他说他调查了我。那之后呢?他会不会伤害到我身边的人?我统统都不知道。”
“不用担心这个,奶奶的安保集团还是挺专业的。”夏之夏安慰青禾。
青禾咬了咬唇:“我是不是给你们带来了很多麻烦。自从搬来藤子镇以后,总是让身边的人担心什么的。愧疚有时候像海水一样淹没我,可我无能为力。”
“所以你觉得自己是麻烦小姐,是吗?”夏之夏笑着问青禾。
“算是吧。”
“青禾,转过来,看着我。”
青禾侧过身子,两个人面对面,鼻尖碰了碰鼻尖,借着床头一盏小小夜灯散发的暖黄色灯光,静静地描摹着彼此的容颜。
青禾想,如果在这个时刻死去,也是幸福的。
夏之夏却轻轻捧着青禾的脸,温声道:“那这位麻烦小姐,你愿意让我陪着你一起变成两个超级无敌捣乱不断的大麻烦吗?只可以回答好还是不好,不许不回答。”
青禾笑出了声,伸出手捏了捏夏之夏的脸道:“不好。”
“为什么不好?”
青禾松开手,像只猫一样软软地窝在夏之夏的怀里,手搭在对方的腰上,蹭了蹭才开口道:“我只希望全世界所有的好都奔着你去,而麻烦离你远远的才好。”
“青禾。”
“嗯?”
一个如羽毛一般轻巧的吻落在了青禾的发顶。夏之夏呢喃道:“我也希望全世界的好都奔着你去,如果全世界的好都没有奔着你去,那我就把我拥有的好全都给你。你才不是麻烦小姐,你是……”我唯一的珍宝。
开不了口的话,藏在了眼睛里。
青禾仰起头,望着夏之夏。她们久久地注视着彼此。
青禾知道人是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的,所以在那个还没发生的未来里,人总是会因为爱,藏了很多美好的期许在里面。
而在以前,青禾对明天最大的期许,就是死去。
可是现在,青禾希望在明天,在无数个明天,睁开眼都能看到夏之夏。
青禾觉得眼眶有些涩,心口微微发胀,于是赶紧移开了视线,轻轻抱住眼前这个人道:“谢谢你喜欢我,不麻烦小姐,我很开心。”
夏之夏握住青禾的手,放在心口,那里是白日里唇印停留的地方。
寂静的夜,缓慢流淌着无声。而在此刻,在无声中,她们拥有着对彼此最真实的感受。
30.念旧的人
翌日。
天蒙蒙亮,青禾就已经醒了,刚睁开眼就看见夏之夏还在睡梦里的容颜。对方卷翘的睫毛有一种说不出的孩子气在里面,睡着的时候看起来特别乖巧,也不知道还是一个小朋友的时候调皮吗?也会害怕暴雨天里的电闪雷鸣吗?
好像关于这些青禾都知之甚少,说起来她实在是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太久了。
好想再多了解你一些,但愿都还来得及。
青禾伸出指尖,点了点一下夏之夏的鼻尖,然后小小声地说:“幼稚鬼,起床了。”
见夏之夏没有反应,于是青禾起了玩心,又点了点她的嘴唇:“不许再睡了。”
结果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一把握住了青禾的手指:“有人比我还要更幼稚。”已经醒了的夏之夏还阖着眼睛,嗓音有着轻微的颗粒感:“怎么就醒了?”
夏之夏侧过身子,抱住了青禾。
“睡好了。”
“我闻到了说谎的气味。”夏之夏凑到青禾的脖颈处嗅了嗅,她热热的鼻息洒在皮肤上,青禾觉得皮肤起了小小的栗子,但也没推开这个人。
反而像给白菜顺毛那样将手贴在了对方的发顶,一下又一下地抚过:“嗯,所以呢?”
夏之夏睁开了眼,望向了青禾。
青禾眼里藏着笑,也静静地望着她。
从初见时,夏之夏就知道青禾有一双灵动的眼。她的眼尾微微上挑,数不尽的旖旎风流都藏在了眼角眉梢。如果这个人笑起来的话,就像天上最亮的那颗星都住进了她的眼睛里。
可惜青禾不爱笑。
但现在青禾正在对着她笑。
“……当然是,要惩罚你。”夏之夏说完,开始挠青禾的痒痒肉。
两个人笑着闹着好一会儿,窗外天光渐渐大亮。
有人敲了敲青禾房间的门,是青芝,她问:“青禾,夏夏也在你房间里吗?”约摸是刚才玩闹的声音太大,让青芝听到了声响。毕竟青禾的房间就在青芝和夏仁杰她们房间的斜对面。
两人停下了动作,青禾有些心虚地理了理头发。这要放在以前,确实没什么。但是现在她们的关系确实不似从前那般了。
“嗯,在的。”
“哦,你们昨晚一起睡的?”
“是的,青芝阿姨。”夏之夏看了青禾一眼,青禾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中滑过的一丝丝不安。
原来不只是自己一个人在这段关系中感觉充满了罪恶,青禾觉得自己现在就像那种拉好学生下水的坏学生,可恶极了。
“……我们大人现在要去山上拜访奶奶,你们等下起床记得吃早饭。”
“好的。”
“对了青禾,昨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没事吧?”青芝语带关切地问。
“妈,我没事。”
母女二人这样隔着一扇门对话的情况放在从前只有她们两个人住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发生,但现在,青禾却觉得青芝和她好像隔着一堵透明的高墙。
她们不再像以前那样亲近了。
也许是错觉吧,青禾希望它是错觉。
“好,那妈妈回来再和你好好聊一聊。”
嗯,是错觉。青禾应道:“知道了。”
屋外响起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不多时院子里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爸爸和青芝阿姨去山上干嘛呢?平时都是除了节假日才会去山上的,难道是奶奶有什么事吗?
夏之夏裸着一双光洁的长腿走下床,她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伸伸懒腰,望向窗外。
夏仁杰那一辆黑色越野车是夏之夏的爷爷留下来的。新世纪初从国外运回来的车子,已经有些年头了。哪怕每年固定做的保养从没落下,但给车子做保养的人还是建议夏仁杰换一辆新车,只不过被夏仁杰否决了。作为一名工程师,夏仁杰的年薪待遇都不算差,自然也具备换车的经济实力。
但是——
“这是你爷爷留给我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不能随便换。而且车子开久了,也习惯了。什么时候等你念大学了,爸爸就送你一辆新车当礼物吧。”
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夏仁杰在院子里一边洗车,一边和夏之夏说。而他手里拿着的高压水枪喷出的水流,在阳光的照耀下,在空中折射出了一道小小的彩虹。
夏之夏忘了是怎么回应夏仁杰的了,只觉得夏仁杰大概是一个很念旧的人吧。
但是再念旧的人,到底还是会娶新的妻子……
青禾正坐在床边穿衣,细长的手指缠着一颗又一颗的纽扣,一一把它们都系好。仿佛把衣服穿规矩了,便叫屋里的大人们窥不见她与夏之夏这不能见光的情事一般。
抬眼望了望站在窗边还在发呆的人,手指卷了卷垂在胸前的发丝,一圈、两圈,然后松开。
到底还是站起身,走了过去,轻轻将下巴搁在夏之夏的肩上,开口问道:“在想什么?”
“乱七八糟的,好多事。”
“说给我听。”青禾伸出手臂自背后揽住了夏之夏的脖子,悬在胸前的手故作不经意地蹭过那柔软上的一点突起。
夏之夏回望青禾一眼,眼神略带控诉地道:“你学坏了。”
青禾一脸无辜:“有吗?没有哦。”
“坏蛋。”夏之夏捏了捏青禾的脸,转过身子,一只手松松地搭在青禾的腰上,
两个人又是面对面,膝碰着膝了。
她们极爱这样的肢体亲昵,因为这是一门只有她们两人才懂的语言。好像藉由这样的语言,便更能确定在这个偌大的世界上身体找到了属于她的另一半。而如果两个人再说一说话,她们的灵魂又找到了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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