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毕竟身倚映雪凌霄两门大派,宋尘即便心存疑虑,也知应当维持表面客气,不可轻易与之为敌,现下听洛渊语气,便知对方并不愿帮忙,沉默片刻,斟酌话语道:“不愿去我们自是不会强求,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几位姑娘久困于此,有所不知,江湖中早已为万劫闹得鸡飞狗跳,各派都想寻求个说法,若是就此空手而归,出山后恐怕还会麻烦几位前去燃旗叙事,不若便在此寻得线索,我们顺藤摸瓜,日后便不必另请姑娘前去,几位此番相助燃旗,今后若遇见不平之事,也尽可请燃旗出面调和。”
林旸听宋尘一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辞,便清楚他并不想与她们撕破脸皮,威逼与利诱齐齐上阵,倒与他端正俊朗的相貌颇不相符,现下谱已摆得差不多,也不能当真与他们在此打起来,林旸唇边噙起狡黠笑意,慢悠悠应道:“宋校尉所言有理,我们也只是怕再遇见危险,既有燃旗做保,随宋校尉走一趟也无不可,毕竟我们几人还需仰仗宋校尉寻来的标记才能出去。”
宋尘见事有转圜余地,稍稍松了口气,朗声应道:“自然,姑娘若愿助燃旗调查,我们自会将几位姑娘安全送出此地。”
林旸一口应下,其余三人皆无多言的意思,宋尘便知事已定下,略一犹豫,向四人做出个“请”的手势,“事不宜迟,几位姑娘若无他事,我们这便出发吧,我与门内约定半月一联络,如今只余三日,若错失联络机会,后续搜寻队伍会接续派来,恐节外生枝。”
林旸听不惯宋尘这面上商量实际强硬的口吻,到底还是有身为“大人”的倨傲在,随意摆了摆手,拉着洛渊向破洞外走去,临近时仔细看了看,口中啧啧有声,“身手不见多快,力气倒大得吓人,莫不是深山怪猿投生来的罢?”说话间,探身向外,尚未完全出去,枝叶繁密的树冠间忽然传来一声细响,一线寒光应声而出,直冲墙旁的钟林晚射去。
白霁仍在屋中,最先做出反应,玉衡霎时出鞘,无比精准地将来物击落,尚未收势,另一道寒光恰好绕过她自另一方向袭来,转眼便至钟林晚身前,两次袭击间距极短,显然是树冠内早便设好暗器,触发机关后此人立即转冲出去,为的便是引开白霁。
来人设计隐秘有所准备,显然不会手下留情,白霁已然不及变换剑势,林旸洛渊隔在那不远不近的破口处,更加不及出手相救,电光火石间容不得人细想,白霁脚尖一点,直接揽着钟林晚腰身转过半周,以后背对向来人,对方似乎早有预料,剑势未见丝毫迟疑,愈发凌厉地向白霁后心刺去,眼见那道寒光即将没入白霁身体,近在咫尺的寒刃忽地偏转开来,一声惨叫同时响起,剑锋余势未竭,在白霁肩头带起一蓬血色,被一柄白刃击落在地。
偷袭之人仍维持着一剑刺出之势,右手小臂已被宋尘钳住,暗金雷纹,青须凤目,正是方才被白霁制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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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中人人磕的cp——白洛
第39章 清算
“小白!”
钟林晚被白霁护在怀中,虽一时不知发生什么,却能清楚感受到白霁身体的一瞬紧绷,脸上溅落一滴温热,顺着面颊缓缓滑下,钟林晚身子一颤,抬头时一眼便见到了白霁肩头迅速晕开的血迹,面色瞬间苍白下来,声线颤得厉害,“小白,你……你受伤了,要赶紧包扎……”
白霁未理会肩头蔓延开的血色,手臂微收,不让钟林晚离开自己身前,冷冷盯视着已被宋尘制住之人,低声道:“别动,莫离开我身边。”
洛渊执剑直指面容阴沉的男子,声线虽平静,目光中却冷寒如冰,“宋校尉这是何意,假意与我们协商却安排人来偷袭么。”
宋尘心中亦是恼怒,他不容易说动了她们,偏偏这个平素便不怎服他的副手横插一脚来坏好事,这下对方见了血光,恐怕更难以安然解决,洛渊方才接连刺出两剑,一剑击落柳音书手中兵刃,另一剑分明便直冲他胸口而去,若非自己擒住柳音书手腕向后带出一步,他身上早已被洞穿了一个窟窿。
宋尘眉头紧蹙,眼底神色几番变换,突然抬脚踹向男子膝弯,将他踢得跪倒在地,两手反折他手臂,“此人是我旗下副手柳音书,不懂规矩冲撞了白姑娘,我代他向诸位赔罪。”
他用了极大力道,被称作柳音书的男子肩臂间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骨擦声,很快便疼得额上青筋暴起,面上浑无血色,竟硬是低垂着头未发出半点声响。
林旸冷笑一声,方才她未来得及出手,是以看得清楚,此人一番布置分明便是记恨白霁伤他之仇,故意引她舍弃自卫去护钟林晚,那一剑直刺白霁后心,根本便是冲她性命而去,可笑白霁适才却只点到即止,并未多动此人分毫,“宋校尉想来入燃旗也非一年半载,人既给你们伤了,难道陪个罪便可高枕无忧了么?况且你这位副手未免太过废物,功夫不到家,手段却脏得可以,暗中伤人也不嫌下作,还是燃旗一门上下都是这等货色?”
林旸这番话说得丝毫不留情面,最后甚至连整个燃旗门一并讽刺进去,宋尘面色一阵变化,突然间右手向外一翻,竟在众人反应过来前“咔嚓”一声将柳音书右手折断,柳音书面色瞬间便变得惨白,大滴汗水不断自下颌滴落,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整张面孔都用力得扭曲起来。
林旸见状面色微变,她因着宋尘的一句“我不为难你们”,实际并未将他放在心上,只当这人是个自负清高的愣头青,而今看来倒是她武断了,便是这般杀伐果决的手段便远非寻常人能够达到。
宋尘面色如常,松开钳制柳音书的手,任他瘫倒在地,“姑娘所言有理,柳音书既伤白姑娘肩膀,便以他的一只手来作赔,还望各位莫再追究,我们也想尽快了结此事,才好出去。”
林旸眉头微蹙,他这一番不加商量的惩罚,倒确实令人无法置喙,正盘算着如何再挑点毛病,白霁忽在一旁冷冷开口,视线却非向着这边,而是低头与钟林晚说话,“与我包扎。”
钟林晚慌乱地应了一声,立即从白霁怀中退开,匆忙忙去取药囊,宋尘知其意思,立即接口道:“我带了燃旗内部的专用伤药,尤擅治疗刀剑伤,这便取来给白姑娘。”
白霁目不斜视,看着钟林晚颤手将药囊中的药一并倒出,手忙脚乱地为她翻找,“不必。”
白霁既已开口,林旸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心中仍不舒服,冷笑着又讥讽一句:“宋大人的药我们哪敢随意占用,还是留与你这折了手的副手罢。”
宋尘示好遭拒,却未急着退出,依然守在原地,林旸瞥他一眼,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宋校尉若是无事便快些携你的副手退出去罢,在这里杵着我们如何换药?”
宋尘站立不动,直直盯着林旸肩头懒洋洋盘绕的白蛇,“柳音书已受断手之罚,姑娘可否手下留情,给个解毒办法。”
林旸扫了一眼地上委顿之人,目光中尽是嘲讽,方才若非小宝贝倏然窜出咬中此人手腕,冰块脸便不只是受肩膀划伤这等伤了,林旸伸出指尖摸了摸小宝贝头顶,视线状似无意地落在柳音书萎软的右手上,“宋校尉不是已有办法,故意折断他右手,不便是为了令他气血瘀滞,好叫毒素不向上蔓延么,这个法子便是对的,宋校尉接下来只需设法在一个时辰内将毒素拔净便可。”
宋尘闻言面色微变,等了片刻,却未发难,躬身向林旸行出一礼,“我知他手段低劣暗箭伤人,然他未能得手,总归罪不至死,望姑娘能放他一条生路。”
林旸挑了挑眉,对宋尘又刮目相看了一回,想不到他一副不通人情世故的正直模样,竟如此赏罚有度能屈能伸,能够放下脸面亲自为手下求情,倒是那罪魁祸首依然瘫在地上不言不语,活像是被烫得半死的死猪,看着便令人生厌。
林旸清楚出山需倚仗他,只是不悦于自己这边吃亏,存心想要出一口气,如今见宋尘如此诚恳,便也见好就收,正待开口,一直闷声不响的柳音书忽然自齿缝间迸出一声惨呼,仿佛再无法忍受疼痛,宋尘面色一变,终于抬眼直视林旸,林旸毫不在意,自怀中摸出个青色瓷瓶,随手扔了过去,“服药后倒立三日,使毒素自天灵盖泄出。”
此等解毒之法从所未闻,宋尘面上微现犹豫,很快便抱拳道谢,拖着柳音书向破洞外走去,临踏出洞口,又听林旸在后似笑非笑地嘱咐一句:“宋校尉可千万看好你的副手,要他这三日内不分昼夜地保持倒立,解毒之法我已告知与你,若是中途功亏一篑,事后可莫怪罪到我头上来。”
宋尘脚下微顿,并未回头,“多谢姑娘提醒,宋某必会看管好他。”
林旸看着柳音书好似假人般被一路拖远,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她一直盯着这人,未曾放下戒备,宋尘提着他领口拖行之时,柳音书分明极快地抬了抬眼,目光如毒蛇般怨毒阴鸷,直刺向她,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只一瞬便又低垂了下去。
林旸转回头时,白霁正端坐桌旁,钟林晚慌手慌脚地在展开的细布上倾倒一类暗褐药粉,白霁便只垂眼看着,神情冷淡,连吃痛的表情都不做半分,林旸很是嫌弃了她一番,两步走到洛渊身旁,拉了拉她袖摆,“我们也先出去罢。”
洛渊本在注意早已远去的宋尘,闻言收回视线,转头看她,“为何出去?”
林旸被她噎了一下,没好气地瞪她,“小哭包要为冰块脸治伤,我们回避。”
洛渊目中微现疑惑,“我与阿霁惯常为对方裹伤,何以要回避……”话未说完,直接给林旸拉了出去,她算是发现,这两人时常于莫名其妙之处脑回路达到高度一致,实在令人无言以对。
林旸与洛渊一走,四面透光的草屋中便只剩下了处理伤处的两人,白霁背对着钟林晚,肩头衣衫已被褪下,露出柔白莹润的肌肤,于光下仿佛笼了一层晕白,甚是好看,只是现下却横陈着一道深红伤口,鲜血被衣布晕开,血淋淋的一片,令人不忍直视,白霁默然等着,许久未等到肩膀传来触感,正欲回头,身体突然间被人从后抱住,阻住她欲要回身的动作。
白霁动作微顿,略一犹豫,并不挣脱,又等过一阵,迟疑着道:“钟姑娘,你……可是伤到了么。”
“没有。”钟林晚低黯的语声传来,似有些颤抖,顿了顿,又道:“你别回头,我没事。”
钟林晚不愿叫她回头,白霁便也不勉强,默然等着,未等过多久,环在身上的手突然轻轻放下,好似什么都未发生,同往常般熟练地与她上药包扎,细布一圈圈妥帖缠好,身后那道柔软便也随动作一次次贴近、远离,最后轻轻吐出一口气,“好了小白。”
白霁轻声应了一声,声线依旧淡漠,“多谢。”
身后之人叹了口气,语声中黯然愈重,低声喃喃道:“是我应当道谢才对,若我也像洛姐姐林姐姐那般厉害,你便不会又因我而受伤了。”
白霁听她说“又”,便知她又是愧于自己受伤,担心她会害死自己,她不懂为何钟林晚会往身上招揽罪责,她救她是自己情愿,之所以受伤也仅是因为功夫不到家反应不及,怎能算是钟林晚“害”她?
白霁沉默片刻,无声转回身去,见钟林晚眼圈晕红,薄唇紧紧抿着,低垂着头好似在与她道歉,眼底便缓缓蕴出叹息,淡淡开口道:“我护你是我自身意愿,非是你强迫所致,何必介怀。”
她生性淡漠少语,怎会安慰旁人,这一句虽是劝慰,依然难掩生硬,停顿片刻,似是自己也觉不妥,便又接上一句:“柳音书身手平平,我却仍为他所伤,难道我也应当怪罪自己么。”
说完这句,周遭又陷入寂静,只有远处密林间的蝉鸣传来,钟林晚知晓白霁性子,也知晓这两句已是她竭尽所能,过了片刻,唇边终于抿出一抹怯软的笑,目光澄明,隐隐含着愧疚,“我知道了小白,我今后会小心,尽力不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你也要小心,别再令自己受伤了,好么?”
白霁垂眸看她,片刻,轻声应道:“好。”
钟林晚直挺的肩背便松懈下来,起身向洞外看了一眼,自觉牵住白霁袖摆,“那便去找林姐姐她们罢,她们还在外面等着呢。”
白霁目光扫过袖摆上乖乖牵住的手,好像对方从现下起便在认真践诺,片刻不离她身边,不令自己有陷入危险的可能,她比钟林晚高出许多,两人并肩而立,她便能看到钟林晚的头顶,毛茸茸地依在身边,温驯得不得了,白霁随她向屋外迈步,指尖微微抬起,复又安静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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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我受伤是因为我自己不行,不关媳妇的事
第40章 分行
白霁与钟林晚走出不远,便远远见到洛渊林旸正背对她们,不知与宋尘交谈什么,宋尘余光瞥见,向她们这处看了一眼,另两人感知敏捷,随之回头,白霁便立即关注到两人神情,两人眉目间具有沉色,白霁眉头微蹙,随袖摆上牵系的力道握住钟林晚手腕,又向前走出一段,便明白了两人反应,方才在屋内,宋尘并未向她们全部坦诚,柳音书射响箭想要招来的帮手,显然并非宋尘一人,草屋远近早已围了十余道气息,或轻或重,因着落脚甚远,于屋中对峙时她们皆未察觉。
三人等待白霁走近,林旸最先开口,语气中讽刺意味浓重,“冰块脸,看来你这伤是受得早了,宋校尉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将我们一网打尽呢。”
宋尘并不辩解,面不改色道:“万劫一案干系重大,我接收到受袭信号,必然提前做好准备,以防变故,如今既已解释清楚,他们便不会对几位姑娘出手。”说话间,目光扫过白霁左肩,忽然抬手嘬起一声口哨,远远传开,四周随即传来穿林过叶的疾行声,远近各有人现身奔来,不多时便在宋尘身前跪成一列,宋尘方才正视洛渊,“我将他们全部唤出,洛姑娘可能安心?”
洛渊并不应话,目光落向白霁肩头,白霁有所察觉,微微摇首道:“无碍,未伤及要害。”
宋尘见白霁没有进一步追究之意,稍稍松了口气,林旸在旁看得清楚,冷笑一声,“宋大人将你那不入流的副手看管好,我们便能放心了。”
此事确是燃旗理亏,辩无可辩,宋尘总算看出,白洛虽不好惹,这位玄衣女子却是其中最为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之人,他又恐她趁机提出什么条件,赶忙借故带人到远处修整,林旸目送那些人走得没影了,方才收回目光来瞪白霁,“伤及要害你还有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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