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一击不中,立即抽身,再次蛰伏起来,方才的致命一击仿佛只是幻觉,白霁于浓墨之中静静凝立,整个人肃冷沉定,好似生于绝壁的一株雪松,下一刻,突刺的风声再度袭来,这次却是向着脑后,险险擦着白霁耳侧落空,随后隐匿无形。
那东西显然在墓中待得久了,于黑暗之中视物如常,白霁站定身子,视线一寸寸扫过虚空,少顷,慢慢阖上双眼,这次的攻击久未袭来,墨色深处,却能听到常人所听不到的微细动静,向她接近而来。
风声再度掀起的瞬间,白霁点地凌空,玉衡一剑刺出。
“不是,咱们耽搁的那点功夫够她跑出这么远么?她是不是不要命了!”
林旸听着两人疾掠的簌簌风声,内心深处的忧虑愈发深重,到现在为止她们至少已跑出了一刻有余,覃施谷早已听不着动静,竟依旧未能追上白霁,考虑到白霁如今动不动便咳血的身体,林旸只恨自己未狠下心用鞭子将她拴住,否则现在也不必这般干着急!
洛渊并未答话,牵住林旸的五指微微收拢,林旸清楚这动作意味着什么,洛渊一向少语寡言,心思内敛,虽不会直言,林旸却清楚她只会比自己更加担忧,两人十三岁便相识,一样的疏冷性子,如此都能成为至交,足可见两人心性相合。
想到此处,林旸轻轻叹了口气,正欲开口安慰对方,耳中却在此时捕捉到甬道深处的微细动静,似是利刃破空,林旸眼前一亮,压低声线道:“待会我非要好生说道她,你不许拦我。”
身侧一声轻笑传来,似是默许,林旸辨认着声音逐渐接近,眼前终于出现两道模糊阴影,一道臃肿高大,像是方才斩杀的致幻怪物,另一道却是明显的人影,便是白霁无疑,对方正挥剑将横扫而来的长尾荡开,剑刃泼洒出一条血线,借力向后退去,那东西未发出任何惨叫,攀附在墙面的上身却已扭转过来,悄然向她张开大口。
林旸来不及提醒,手腕一抖,一鞭子便抽了过去,白霁身在半空,去势骤止,被林旸生生拽了回来。
“好险好险,吓死我了。”林旸单手垫在白霁腰后扶了一下,令她平稳落地,抚着胸口兀自大惊小怪,白霁没什么言语,气息因打斗而有些粗重,缓和片刻,低低开口道:“勒疼我了。”
林旸一下瞪大双眼,掐着腰便来戳白雾肩膀,“你一路疯跑时不觉疼,和那东西打斗时不觉疼,我一勒你就晓得疼了,你若当真怕疼,怎还自己跑出来逞能!”
白雾看她一眼,默然将视线投向暗处,片刻后,飒然风,声临近,落于两人面前,微微摇首,“逃了,那东西熟悉地形,无光之下很难追踪。”
说话间,目光流转,落在白霁身上,“阿霁,伤势如何。”
“无碍。”白霁淡淡应了声,不多耽搁,继续向前走去,“方才的呼救应是由它发出,追罢。”
“你是说唤你的那声……”林旸下意识想要细问,话到一半,突然醒悟过来,自觉将余下的话咽了回去,倒是白霁主动开口,“你们杀死的怪物,还有另外一只,它很聪明,不断诱我往深处去。”
林旸感觉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搓了搓自己手臂,“一只畜生,哪里用得上聪明二字,不过这墓中竟有两只镇墓兽,倒是我们大意了。”
洛渊似是感知到林旸动作,手指微动,向林旸腕间牵去,不料这一探指尖却触到了一抹冰凉,显然并非林旸,被触碰之人也未想到这等境况下还有人来摸她的手,两个反应极快之人于黑暗中同时怔了怔,随即遭雷劈般猛地将手收了回来。
白霁:“……”
洛渊:“……”
林旸:“?”
林旸正在一旁说得兴起,隐约感觉身侧两人同时哆嗦了一下?心道我也只是感慨一番啊,凝神感知须臾,低声问道:“你们发现什么了?”
死一般的寂静牢牢围拢三人,林旸等了片刻,见两人皆不回答,愈发觉得奇怪,正待再问,洛渊突然于右侧开口,不知是否是她的幻觉,洛渊的声音听来有些不自然,像是在封目村偷偷吻她时,给白霁发现那次,“无事,先走罢。”
当下找到钟林晚最为紧要,林旸晓得轻重缓急,便不再问,三人接着往深处走,这次林旸死死扣着白霁肩膀,生怕这人再次悄无声息地跑了,如此行了将近半个时辰,走在中央的洛渊忽然停下脚步,同时拽住两人,“到了。”
林旸抬手向前一探,果然触到一片粗糙凉意,将好一臂距离,摸着像是一道铜门,尝试着推了推,铜门纹丝不动,应是早便被封死了。
林旸面色立时变得有些难看,按照墓穴布局,这里应当便是最深处了,门既未被打开过,里面必定无人,那钟林晚又去了何处?柴青云、郭胜还有那只怪物呢?
“开门。”
身侧低冷语声传来,林旸看不清白霁面色,对方身上的肃冷气息却感知得分明,便抬臂将人向后一隔,活动了一下肩膀,“你就莫开了,我和小美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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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勒!白洛名场面!hhhhhhh
第98章 道别
铜门不甚厚重,摸上去凹凸不平,应是刻有浮雕,两扇门页间严丝合缝,连剑刃都无法伸入。
林旸于左侧门扇前站定,缓缓吐纳,双臂运起力来,偏头去看洛渊,对方却一派淡然沉静,身体微侧,像是亦在看着自己,林旸觉得好笑,抬手拍了下门,“啪”的一声于寂静中甚是突兀,便见对方好似回应般乖乖将手放在了门上。
林旸唇角忍不住笑,这般看着她道:“我数三二一,我们一同发力。”
“好。”
轻缓温淡的语声传来,莫名叫林旸觉得温驯,忍不住想要好好抱抱她,“门开时许会触发机关,小心些。”
“知晓了。”
林旸单方面被撩得心头火热,想到这时钟林晚仍在危险之中,赶忙令自己沉下心来,左腿后撤,双手抵住铜门,“准备好了,三,二,一,推!”
两人同时发力,铜门很快便传出吱嘎细响,越来越大,然而推了许久,门却毫无转动迹象,连缝隙也未松动,林旸一口丹田气已提到胸口,终于先松了劲。
“不应该啊,这门应是没这么难开才对。”林旸喘了口气,怀疑地顺着门摸索一圈,并未发现不对,按照她的推想,此门应是门轴处设有机关,开启后便会自动上弹锁死,常人是无法开启,她与洛渊两人的力道却足以从外破坏。
林旸纳闷地摸了摸下巴,待要再推,身后便传来白霁清冷淡漠的低语,“我来助你们。”
林旸立刻回头瞪她一眼,“助什么,你能助什么,你和你这姓洛的友人就只会逞强为难自己!”
洛渊无辜被好友波及,无奈摇了摇头,林旸气冲冲转回头来,上下打量着眼前黑暗,“啪啪”又用力拍了两下,“墓主豢养这两只镇墓妖兽,当是有大本事才对,怎不自己起来接待客人,不懂礼数。”
话音未落,便听门内蓦地传出一声响动,转瞬即逝。
林旸动作一僵,心道你怎么这么不禁激,惊魂未定地等了一阵,那声音却短得像是幻觉,彻底消弭无声。
“里面有动静。”
身侧两人一动不动,应是也关注到了异样,林旸心中担忧,仍是对两人做了口型提醒,未得到回应,才想起她们看不清口型。
林旸:……算了。
等了良久,门内一片死寂,再无声响传来,林旸有些不耐烦,仗着对方不能隔着门咬她,再度嚣张地拍起门来。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门内很快便传来动静,咚的一声,好似回应,林旸尚未来得及惊讶,一声模糊不清的低语便隔着门板传了出来,“林姐姐?”
“小哭包?真的是你?”林旸惊讶地睁大双眼,几乎不敢置信,这铜门如何坚固严密,她是亲手推过的,钟林晚便是插上翅膀也飞不进去才是。
白霁一步上前,单手触上冰冷的门板,语声中竟带着微不可察的起伏,“阿晚,你现下如何,伤到哪里了么?”
“小白?我没事,不用担心我。”钟林晚的声音朦朦胧胧,但隔得极近,想来正竭力贴着门板与白霁说话。
白霁眉目间的冷凝消散了些,声线低缓沉定,“你后退些,莫走得远了,我这便设法开门。”
林旸见钟林晚无事,一直高悬的心终于落地,提起兴致调侃起白霁来,“先莫急着哄人,我和小美人推不开这门,要进去便还需费些功夫。”
白霁循声看向林旸,却是沉默不语,林旸很快便猜出这人心思,好整以暇地扬起眉来,“你可莫说要搭手帮忙,人家小哭包好不容易替你压制住伤势,若再吐血我可不会替你隐瞒,还是等那冤大头来了再做打算。”
等待的功夫林旸也未闲着,为免钟林晚独处害怕,隔着门没话找话地与她闲聊起来,“小哭包,你是如何进到这门里去的?”
“我……”钟林晚想起自己信誓旦旦地对白霁作出不会乱走的承诺,声线不自觉便低了下去,“我没想走远的,我见包起的药泥上沾了些黑色粉末,担心是那只类吞吐的毒气所带,便想去那堆陪葬品中寻个干净器物冲洗一下,结果不知触到了什么,脚下一空,便掉了下去……”
林旸抱臂背倚着门板,闻言自顾点了点头,她们那时也是急昏了头,一见钟林晚消失便急着向外去寻,倒忘了先将那间耳室检查一遍,看来是有密道与主室相通。
洛渊在旁静静听着,这时温然开口:“钟姑娘,门内是否有机关抵住门板?”
门内安静须臾,钟林晚的声音朦朦胧胧传了出来,“只有三根铜柱将门拴住了。”
“好。”洛渊声线温柔,循循善诱,“你能设法将铜柱拨开么?”
“这铜柱看上去很重,我尽力推开。”钟林晚的声音有些犹豫,林旸便缓声安慰对方:“莫急,慢慢来便好,注意机关,可莫要伤到了自己。”
这一等便是一炷香时辰,门内不断传出铜柱与门板短暂摩擦的声响,可见钟林晚一次只能推动几厘,最后与她们说话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我……我拨开了林姐姐。”
林旸眼前一亮,摩拳擦掌,喀啦啦地活动肩膀,“你靠后些小哭包,当心被门撞到。”
洛渊站在与先前相同的位置,微微颔首示意,林旸便提息低喝一声:“准备,开!”
两人一同发力,这次再无外力作阻,铜门轻易便被推开缝隙,一道瘦弱身影很快扑了出来,“小白!”
林旸手还未从门上放下,见人直接扑入白霁怀中,别有深意地咂了咂舌,“小哭包好生偏心,不来抱推门的我和你洛姐姐,偏要去抱那个冰块,难道不嫌冷么?”
钟林晚毕竟只是个小姑娘,表现得再如何坚强,也是独自困于黑暗中两个多时辰,难免失态害怕,这时经林旸一调侃,面上立即便染上红晕,慌乱地退了开来,“我不是……我是先看到了小白……”。
林旸接连调侃了两人,十分的志得意满,她晓得这两人有话要说,自觉拉着洛渊钻进了门去,钟林晚低头站在白霁身前,有许多话想要开口,却又不知当说些什么,“对不起小白,我不是有意乱跑的……”
“嗯。”
“你没见到我,没有着急罢?”
“嗯。”
“……”
沉默于两人之间扩散,钟林晚指尖抠着自己衣摆,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连自己也不知想要表达什么,“师父说,两人若是不好好道别,余生便再也不会忘记对方了。”
“我其实不想小白一直记得我。”
这次沉默的时候比以往都要久,久到钟林晚以为白霁不会再回答,从来淡漠的语声终于落入钟林晚耳中。
“我不会忘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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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缓缓缓缓地开窍
第99章 暗影
浓重的黑暗层层叠叠地遮于眼前,林旸牵着洛渊于主室内绕过一周,一时间有些傻眼,主室内除墓主棺椁外连多余的骨头都不见一块,是谁替墓主拴住的大门?
柴青云尚未找到,无火无光的境况下林旸只能大致摸索出室内布局,细节却无法得知,主室封门在墓葬中实际并不少见,多数是两种办法,一是直接修扇重逾千斤的大门,不凑齐百十人无法推动,此类多见于王室皇陵,墓主财大气粗,地宫内甚至能修出天门,纯靠财力挡人,条件不济者,便以铜铁筑门,一样坚固无比,封门前设祭坛宰杀牛羊,以热血泼门,再将新剥下的牛羊皮覆于其上,主室便会被完全密封,更邪性些的,还会杀死大批奴隶剥皮遮门,好叫孤魂野鬼都无法进入,死后也能继续作威作福。
这两种办法都是为防盗墓贼进入,以免死后身毁尸曝,也有性子狠辣残暴者,拼着玉石俱焚,也要让盗墓贼有去无回,这类墓室便需万分小心慎之又慎,一旦触发机关,断龙石便会彻底封住墓门,或是落下流沙火油,直接将人杀死,只是而今状况,显然无法归于任何一类,古墓最是注重风水布局,若是墓主留下亲信替自己封门,那便必然要面对一个问题:此人最后亦会死于主室,这于风水而言是会扰乱气场的大问题,整个墓穴的风水都会毁于一旦,林旸前思后想,依然想不通透,难道墓主预料到亲信会从密道逃走?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自内封死主室?
数个念头浮现于脑海,又被林旸一一否定,待回过神,身旁早已没了洛渊踪影。
林旸心头一颤,有钟林晚失踪的先例在,她难免风声鹤唳,抬眼便要呼喊:“洛……”
“洛?”背后一抹柔软毫无预兆地贴上,冰凉的五指捂住林旸口唇,有幽冷气息轻轻拂动耳旁发丝,吹得林旸的心也随之酥痒滚烫,“你还晓得要想我?”
林旸喉咙不受控制地滑动一下,正要开口狡辩,蓦然间浑身一颤,身子彻底软了下来,洛渊方才,竟轻轻吻了她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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