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比了两个手指:“耶斯!”
顾砚抽出了手臂。
不过这次的动作轻柔得多,也没有让顾榕察觉到丝毫的不安。
小太阳依旧活蹦乱跳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子。
谭婉立刻绽放出个笑容,快步迎上前搂住顾榕的肩膀夸奖道:“还是我的榕榕最厉害,三言两语就能让你顾砚哥哥回心转意。”
谭婉虽然是哄顾榕顺便说给顾城征听。
但是顾砚却听得格外不舒服。
顾城征也没想到顾榕能留下顾砚,勉为其难地给了顾榕一个好脸色。
顾榕喜不胜收。
时隔多年,一家人重聚在同张桌子上吃饭。
顾城征似乎是真的高兴,还给顾砚启了一瓶酒,亲自给儿子倒了一杯。
由佣人送到了顾砚跟前。
顾城征说:“这是你母亲在你周岁礼上亲手封的酒,我一直藏在保险柜里没有取出来,今天你回家给你拿出来庆祝。”
顾砚突然拧起眉,多看了那酒一眼。
母亲去世后家顾家就搬了家翻了天,他身上没有任何母亲的遗物,也不曾知晓母亲留有遗物。
所以见到那酒上龙飞凤舞的签名时,他呼吸都不由得一窒。
顾砚接下了。
酒是好酒,里面也没有药。
里面有的仅是母亲的于孩子的深情,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灼得他胃里生疼。
一杯下肚,感情的浓烈大于酒精。
顾砚的眼神有些朦胧。
顾榕碰了碰顾砚的手背,偷偷耳语着提醒他:“不要喝,不舒服。”
爸爸工作时就很喜欢喝酒。
喝了酒就会回家发疯,偶尔还会打他骂他,恨他是个比omega还不争气的傻子omega。
妈妈说爸爸是身体不舒服,等到爸爸病好了依旧会喜欢榕榕。
所以顾榕不想顾砚喝多,不想顾砚变成爸爸那样的人:“…哥,不喝酒。”
顾砚还是拿开了顾榕的手。
顾榕却抢先一步抢走了顾砚的酒杯,猛地将一整杯辛辣烈酒灌进自已的嗓子里。
苦得他啪嗒啪嗒直掉眼泪,赶紧捧起自已碗里的甜汤,咕噜咕噜地灌了三大碗。
顾砚虽然有些醉意,但是enigma强大的精神力足以支撑他辨别明白眼前发生的事情,他叫住顾榕:“未成年不喝酒,下不为例。”
酒精到了肚子里,顾榕瞬间有些晕乎,对着顾砚笑呵呵伸出七根手指:“顾榕,马上十八岁啦。”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可以独当一面帮大哥哥挡酒。
但是顾砚铁石心肠:“不行。”
顾榕立刻蔫了吧唧地趴在桌子上。
谭婉见顾榕和顾砚如此要好,意外地没有丝毫生气,反而还始终笑眯眯地打量着顾砚。
顾砚喝酒喝的有些头疼,动作之间胃里翻涌,格外不舒服。
但是今天的计划还没结束。
顾砚懒得和几个人周旋随便扯了两句后去他自已的房间里反锁休息,手机早就定好了闹钟,半个小时自然会提醒他出发。
这半个小时,也足以让谭婉哄着顾城征喝下醒酒蜂蜜水。
他只等半个小时。
只要顾城征喝了,这个顾家他不会踏足第二步。
顾砚进门后开始头疼。
烈酒发酵了二十年,后劲格外地大。
他扯开衣领后,打开窗户透了口气才一点。
十分钟后,房间门被敲响。
顾榕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哥哥?”
顾砚锁着房门,对方进不来,他也没有立刻打开。
顾砚没有动位置,问了一声:“有事?”
顾榕的声音隔着一层门板显得又软又闷:“我,我拜托阿姨…煮了醒酒汤。”
往常年爸爸喝多了,妈妈就会叫厨房的阿姨去煮,他有样学样。
顾砚闻言脸色瞬间不好,母子两个的招数如出一辙。
他大跨步过去开门。
顾砚居高临下看着小心翼翼捧着一碗透亮汤水的顾榕,反复打量着他表情里有无一点心虚不安:“我不喝。”
“难受。”顾砚的眼神里还噙着闪亮的泪珠,要落不落的一看就是替他喝的那杯酒喝多了,“哥哥。”
顾砚放在门口,不给顾榕进门的机会。
他抱着手臂:“我刚才已经喝过了,这碗你喝。”
顾榕迟疑了一下。
顾砚说喝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喝了,分明吃完饭后哥哥就一直没有迈出房间的门。
但是顾榕对顾砚的话深信不疑,即便是心存疑惑也顺利说服了自已,可能是顾砚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已经下楼喝过了。
顾榕捧着那碗汤有些尴尬。
顾砚审视着比自已矮上很多的omega弟弟,再次提醒了一遍:“我没事,你喝吧。”
顾榕观察着顾砚,好像他确实比自已清醒不少。
确实没有喝醒酒汤的必要。
顾榕:“那我…喝了。”
顾砚点点头。
顾榕也头晕得厉害,捧着碗上楼时候脚步漂浮着努力着忍了许久才没有将碗摔碎,里面的汤水完好无损地送到顾砚门前。
他的哥哥不喝,他就毫不犹豫地捧起碗大口大口地将醒酒汤喝进肚子里。
苦的他脸色发绿。
除此之外,顾榕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顾砚一直紧蹙的眉心也稍许舒展:“你去叫人煮的醒酒汤,还是你妈妈?”
顾榕指了指自已。
“哥哥下次,不要喝酒。”
喝酒这样难受,他第一次知道。
顾砚充耳不闻顾榕的好心,自顾自地刨根问底问他:“为什么要给我煮?”
顾榕有些赧然:“我,想你。”
他已经好多年没见顾砚了,小时候只有顾砚哥哥不嫌弃他笨,会陪着他一起玩。
顾榕只有顾砚哥哥一个朋友,顾砚是他哥哥,同时也是他最珍视的朋友。
他还每天叠一颗星星装进许愿瓶里,装了满满当当的三个瓶子,一共有几千颗星星,都是他的心愿。
即便谭婉每天在他耳边诅咒顾砚哥哥最好死外面,他还是每天偷偷祈祷顾砚平安喜乐,可以早日回家。
顾榕突然想起来把那几个瓶子的星星送给顾砚,整个人眼睛唰一下就亮了:“我有,礼物!”
说着,他转身就要去自已的房间。
没想到抬脚还没迈开一步。
耳边骤然惊起一阵重物摔落的闷沉巨响,与之同时是谭婉的惨叫。
女人的身影如同破碎垃圾袋一样被人从屋子里一脚踹飞到楼道,背部狠狠地撞击到承重的石柱上。
顾城征不知道哪里爆发出的力气。
三步并作两步雷厉风行地跟上前来,用拐杖顶在谭婉光洁的额心,每一个字都是咬牙切齿地从嗓子眼里挤出来:“这么多年我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和人勾结着将顾氏卖给你的奸夫?”
顾砚望向对面意料之中的场面。
突然敛起眉心。
他一度以为谭婉是顾城征心尖上的人才不爱妈妈,猜错了,顾城征他只爱他自已。
第89章 回家
贴了十七年笨蛋标签的顾榕,这次的反应比他一个顶级的enigma还要快。
从谭婉惨叫的瞬间后顾榕的面色就警惕起来,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猛地起势跑向谭婉身边:“妈妈!”
顾砚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顾榕的胳膊,冷着脸敛起眉心,将他拉到自已身后:“回来。”
顾城征本就不喜欢顾榕,何况顾榕身上还就躺着谭婉的血脉,现在冲上去也只是火上浇油,让顾城征从揍一个变成揍一双。
顾榕急得眼泪唰一下淌下来。
谭婉还在发出痛苦的哀嚎,身下血流一片。
顾榕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吓得他哽咽抓住顾砚的手,神色慌张:“哥哥,妈妈流血了…”
顾榕越说越着急,拉着顾砚手心里沁出湿滑的冷汗,崩溃地持续央求他:“你救救她,求求你!”
顾砚把自已亲手赶出门的顾榕接回了自已房间。
开机编辑短信通知顾家老爷子,安慰顾榕道:“顾城征不敢怎么样。”
怒火的最大值往往都是在发泄出来的第一瞬间,而且顾城征现在手里的权势不稳,他不敢大张旗鼓闹出人命的,最多把谭婉打进icu。
顾榕听了哥哥的安慰也不再闹着要出门,可是他还在小声地呜咽着哭,哭得声音都沙哑。
顾砚见到了他今天想看的结局。
心里的巨石骤然腾起让他喘了口气一样,不过这个场面他不可以继续停留下去,以免多余地惹祸上身。
他订了个当天离开的机票,通知司机,三十分钟后即刻启程出发。
顾榕发现顾砚收拾衣服和手机,看似要准备离开。
他现在将所有的安全感都寄托在顾砚身上,眼看着顾砚要走,顾榕瞬间慌了神。
他迅速从床上站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顾砚身后,说话时候还有些哽咽:“哥哥,去哪里?”
顾砚语气轻松:“回家。”
顾砚出了恶气。
但是顾榕的小世界已然塌成废墟。
他知道自已不受爸爸待见,在这里家里能安稳度日全靠妈妈的庇护,可是父母之间感情一夜之间支离破碎,他和妈妈会死掉的。
爸爸已经不止一次想过抛弃他了。
顾榕追在顾砚身后,又不敢距离哥哥太近,他已经察觉到了顾砚不喜欢自已的接触,他距离太近了只怕惹怒了哥哥反感。
突然间,omega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想,求求哥哥…”
膝盖砸在地板上的声音震耳欲聋,和谭婉飞出去的程度不相上下。
顾砚转过身才发现跪地的顾榕。
omega的眼睛已经肿了,面容渗着恐惧绝望,还夹杂着对谭婉的忧心。
顾砚问他:“你想让我做什么?”
顾榕:“妈…”
话说到一半,被顾砚斩钉截铁地拒绝:“我救不了谭婉,也不会救她。”
谭婉长期给顾城征的蜂蜜水里下药辅助催眠,从他嘴里撬出来不少公司机密,再将这些机密转告她的地下情人,两个人合伙卖到顾氏的竞争对手手中。
这些年在谭婉的运作之下,顾氏蒸发了上百个亿,差点儿毁在谭婉手里。
想必这件事情足以让顾家内部大乱,他也无能为力。
omega突然哑声。
跪在地上摇摇晃晃地埋下头,他的身形单薄到像只从出生就挨饿的流浪小猫,正码的手工衬衫套在身上还有三分之一的余量,瘦的不像是正值青春的少年。
很难想象,这是顾家养出来的omega。
顾砚一时间分辨不出谭婉是否真的爱他,还是把他当做以爱浇筑的工具,流于表面的爱意,只是良知对顾榕的补偿。
顾砚突然蹲下身子,和顾榕平视。
他一字一顿地放慢语速,质问顾榕:“谭婉给顾城征下药,你知道内情吗?”
顾榕连忙用袖口擦掉眼泪。
茫然无措地看向顾砚冷若冰霜的脸:“…啊?”
顾砚见他听不明白,换了一种更加简单易懂更加直白的说法:“谭婉有没有叫你喂药给顾城征?”
顾榕吸了吸鼻子:“没有。”
不知道什么药。
也不知道妈妈做了什么。
顾砚了然。
谭婉的计划只有她自已清楚。
顾城征难得听自已的话对谭婉起疑心没有喝那碗蜂蜜水,意外发觉了这些年身体和公司愈发垮台的秘密。
顾砚重新收敛好情绪,对顾榕说:“谭婉不会死掉,但你留在这里非死即残。”
顾榕胆子小。
光是听顾砚描述就已经忍不住身体战栗不断,脸色煞白。
少年冷不丁地伸出手拉住顾砚的衣角,脸上泪光晶莹。
失去母亲的顾榕此时的和年幼的自已一般无二,只是顾榕的个人处境要比他更岌岌可危。
顾家变天。
这颗弃子宛若横亘在顾城征心底的一根刺,没了谭婉,他大有可能活不长久。
让顾城征蒙羞多年的傻子,早晚要连根拔起。
顾榕习惯性地叫出声:“哥哥……”
顾砚垂下视线,莫名从顾榕的身上看到一个朦胧的自已,好像三岁的顾砚在向二十三岁的顾砚求救:“怎么了?”
“我…”
“你想跟我走?”
顾砚如今有能力救自已一次,救顾榕一时,能帮忙给他找个酒店,等到顾城征撤权以后再把人送回来。
顾榕揪着手指头抹眼泪,脑袋里天人交战。
犹豫不决好一阵。
最后朝着顾砚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惨白一张脸:“我,不走了。”
顾砚:“你陪着谭婉?”
顾榕点点头。
曾经自已挨打时候妈妈会护着他。
现在妈妈挨打,他要想办法照顾妈妈。
顾砚心里的隔阂屏障被顾榕闪烁着泪花的坚定眼神击溃,他对这个弟弟的看法稍许改观。
他轻拍了下顾榕的肩膀:“自已保重。”
顾砚拿上手机径直出门离开。
路过楼梯口的时候发现谭婉身下血淋淋一片,捂着肚子脸色苍白,顾城征则在坐血泊里抽着烟,冷静地打急救电话。
顾砚面无表情转身下楼。
谭婉当年用药催眠顾城征拿到了他第二属性,害死了自已的母亲。
如今风水轮流转。
谭婉终于被反噬,亲自害死了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小孩子。
顾砚走到楼下时候,隐约闻到了空气里微弱濒死的信息素味道,表情微微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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