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漾在白归晚的注视下给自己沏了杯茶,淡淡回道:“确实。”
白归晚从他这里得到肯定,没忍住翘起唇角。
房间正门从外面被敲响,白归晚似乎知道来人是谁,直接道:“进来。”
门外进来一个身材圆润,圆脸笑颜的中年男人,见到坐在白归晚身边的青漾脚步微微顿了下,才快步走到桌前站定行礼:“阁主,您来啦!”
男人是玲珑制衣坊掌柜,刚收到白归晚的通知便带着东西马不停蹄小跑过来。
白归晚放下茶盏,问:“东西带来了?”
掌柜立刻上前把手里捧着的东西送到白归晚一抬手就能拿到的位置:“阁主,您上次要的衣服绣娘已全部连夜赶制出来了。”
他天生长了一副讨喜的模样,又总是笑意盈盈,做事也相当的可靠,所以才会被白归晚看中。
掌柜问:“您看看可还满意?”
白归晚看了一眼,转过头青漾说:“你去试试。”
掌柜一听这话,连忙往旁边挪了挪步子,弯着腰将衣服递到青漾抬手就能拿到的地方,恭敬道:“公子请。”
白归晚让掌柜准备的几件衣服以前都是珍品,光是布料和绣娘就价值不菲。
流云纱由云蛛混合白羽蝶的分泌物才能织成,每年的产量极为稀少,能用流云纱做一整套衣服,放在整个上青川都是少见的豪气。
白归晚昨晚直接吩咐掌柜先做七套,连样式也提前设计好了,只要绣娘按照图纸制成衣服就好,饶是如此,想要在一个晚上完成七件衣服的织绣,掌柜也是花了大价钱请来了全城技巧最高超的绣娘们才堪堪完成。
青漾试穿的第一件青线白衣,外衣的领口、袖口以及衣摆处都绣满了暗色的花纹,极为繁复华丽。
等他换好一身新衣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掌柜眼前一亮,不留余力地夸赞道:“公子气质清冷出尘,穿这件白衣再合适不过。”
掌柜在玲珑制衣坊多年,也算是阅人无数。正是因为见过无数客人穿白衣,才体会到青漾的气质到底有多么出尘。他平生第一次在心里生出“竟有人能将白衣穿得如此出尘脱俗”的感慨。
掌柜夸赞完,回头看向白归晚,期待地问道:“阁主,你看公子这身衣服怎么样?”
白归晚单手支着下巴,目光在青漾身上来回打量,矜贵地点了点下巴:“还不错,换其他的看看。”
掌柜一听便知白归晚是满意的,顿时放下心来,对青漾推荐道:“道君不如试一试青色那件。”
青漾回到屏风后,换了身青白相间的衣服出来。
这件衣服出彩之处在衣摆和袖口处的青竹刺绣。衣服出自当下名声最热的绣娘之手,青竹形态疏狂,配合精湛的绣法,穿衣者在走路时,衣料上青竹便能逼真夺目。
白归晚坐直了身子:“这件也不错。”
青漾问:“剩下几件还要穿么?”
白归晚刚要开口,腰间挂着的传音符上凝聚的灵气开始疯狂流转,显然是有人在给他不停地传音。
白归晚往传音符中注入灵力,相阳子的骂声再次响起。
掌柜吓得浑身一颤,忐忑地去看白归晚此时的脸色。
白归晚翻手收回上面的灵力,凌厉眉眼间浮现出不耐之色,站起来道:“不试了,现在回去。”
掌柜躬身送人:“阁主慢走。道君慢走。”
回阁里的路上青漾几次想要开口,白归晚故意当做没有看到,再白归晚要下楼时,青漾终于开口:“白正。”
青漾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一时不知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出口。
白归晚回头,脸上确实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淡然,他问青漾:“你想跟我一起去?”
青漾望向他因为得意而显得格外明亮的一双黑眸,轻轻点了点头:“想。”
白归晚莫名笑起来,哼道:“你想的倒是大胆。”
第8章
白归晚轻轻扯唇:“你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见青漾垂下眼睫,他又说:“木灵会跟我过去。”
白归晚带着木灵前往长荣塔后,青漾便按照白归晚交给他的傀儡术运转灵力。
青漾问:“木灵?”
木灵很快应声:“先生,我能听到。”
木灵是青漾的傀儡,因此他五感所得的听觉、视觉、嗅觉都可以通过傀儡术共享给青漾。
青漾借助木灵的眼睛打量着长荣塔内部的布置:“不如阁里。”
木灵闻言忍不住笑了笑:“自然是比不过的。”
青漾看着走在前面的白归晚,问木灵:“白正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木灵略有迟疑,才如实回答道:“阁主很厉害,但是经常会不开心。”
青漾问:“有谁惹他不开心?”
木灵思考了一下,才慎重的给出自己猜测的答案:“应该是所有的人族和妖族。”
听到这个答案,青漾沉默了片刻。木灵说:“阁主和相阳道君,还有宋道君的关系还不错。”
青漾知道相阳道君就是相阳子,通过两人在传音符上的交流,也能窥见两人关系的亲近,所以他对另外一人的身份不免好奇:“宋道君?”
木灵道:“宋微吟道君,应当称得上是上青川中在符术上造诣最深的修士。”
说话间,白归晚已经走进了问仙大会的举办大厅中。青漾没有再问,安静地随着木灵的视线观察问仙大会的参会者。
坐在上首的是长荣塔的塔主,也是上青川的第一阵法师宋秋鸿,看见又是白归晚最后一个到场,狭长的眼微微眯起,威严的目光直直落在白归晚身上。
他左手边的位置空着,右手边坐着的是木灵刚刚提到过的相阳道君。其他人例如段沧南、衣有龙、戈姤妜等人,青漾多少都还有些印象,一些人的面孔却是完全陌生。
“呦,我们白阁主可终于是来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大厅中荡开,强悍的灵力随之扑向白归晚的面门。
白归晚脚步轻快,那股灵力在他三步之外就已散开。出手的相阳子直起身子,视线跟随白归晚移动,出言讥讽:“白阁主可是忙着开张,忘了长荣塔这边还等着呢?”
白归晚自在落座,笑道:“确实有些事。”
在座的人都朝他身上看去,白归晚不为所动,身子一歪,挑了个最舒适的姿势,与相阳子两个人各有各的散漫,衬托出端坐在中间的宋秋鸿更加冷肃。
相阳子瞪眼问他:“什么事如此重要?”
“我算了算五十步天下阁这几百年在长荣塔中的账目,发现了一些疑惑之处需要塔主解答。”
“账目?”相阳子来了兴趣,用拙劣的演技,装作不经意地看了宋秋鸿一眼,悠悠开口道:“账目上能有什么疑惑,不会是灵石的去向有问题吧?”
宋秋鸿扫他一眼,沉声道:“相阳道君,此话慎言。”
相阳子刚要反驳,就见对面的白归晚竟然在给宋秋鸿附和点头!
白归晚道:“事关账目,确实要慎重些才对,毕竟各位的宗门都在长荣塔中有账目,若是我这里出现问题,说不定就要牵扯出其他东西来了。”
他这番含糊不清的话语,顿时让在座众人打起了精神,也成功让相阳子压住了开喷的冲动。
每个宗门在长荣塔中都有投入,若是每年送进来的大笔灵石都被用于正常途径还好,但是如果灵石转向了其他去处做了其他用处,他们自然不能接受。
白归晚单手撑着额头,偏过头看向气定神闲的宋秋鸿:“既然账σw.zλ.目有问题,塔主不如让人把长荣塔的账本拿出来,现场与我这边对一对,如何?”
大厅中安静了片刻,宋秋鸿侧首看向白归晚:“长荣塔的账目自然有专门的人员管理,若是白阁主有疑虑,直接与他们沟通即可。”
白归晚却没让他糊弄过去,对站在身后的木灵道:“去把管事叫进来。”
木灵垂首:“是。”
随着木灵离开大厅,气氛顿时陷入一种压抑的沉默之中。
白归晚把玩着自己的传音符,依旧是悠然自得的姿态。
戈姤妜眨了眨眼,她发觉今日的木灵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但这个时机并不是探究的好时候,毕竟她们千枝阁每年也为长荣塔大量投入灵石,若是长荣塔的账目真有问题,正好借着白归晚的这把火,把这个早该整治的长荣塔中藏在深处暗处的沉疴旧疾一并烧了才好。
与戈姤妜想法一致的人不少,因此都在静静等待木灵带人回来。
走出大厅之后,青漾随着木灵的步伐再次看向这座恢弘的巨塔。
无数道阵法引发的灵力波动时不时泛起灵气涟漪,顺着灵力运转的方向,青漾找到了阵眼的位置。
木灵面上肃然,却在和青漾通过傀儡术对话:“长荣塔当年设立的目的是为了各大宗门共同维护上青川的和平与稳定,但实际上长荣塔的权利都被宋秋鸿一人掌控,阁主对此已经不满许久,今日大概就是为了打破如今长荣塔一人独尊的局面。”
青漾略一思忖,让木灵办了一件事。
木灵带着心里七上八下的管事回到大厅,自己回到了白归晚的身后。
管事目光先看向首位的宋秋鸿,与对方对上眼神之后,才挺直了身子,对在座的各位掌门行礼问好。
宋秋鸿沉声道:“白阁主对账目有疑惑,你便在此为他解决吧。”
管事垂首:“是。”
白归晚指腹擦过冰冷的东青玉,看向浑身紧绷的管事:“青川581年,有一笔账目去向不明。”
管事没想到白归晚竟然会提起这么多年之前的账目,心中一时慌乱,不自觉冒出一身冷汗:“额,581年,……”
管事讪笑:“可否让我先去查阅账目,再回来答复阁主。”
白归晚居高临下审视他脸上的表情,还没开口,忽然听到大厅外传出一声巨响,所有人都看向门外。
相阳子拧眉:“怎么回事?”
白归晚看了眼木灵,木灵起身打开了大厅厚重的大门。
外面奔跑的仆从一惊,立刻跪倒在了地上,慌乱道:“塔主!存放账本的房间忽然塌了!”
宋秋鸿的脸色微变,起身往厅外走去。
白归晚与相阳子随后起身,慢悠悠跟了上去。
东青玉佩灵气凝聚,白归晚低头看了眼,是相阳子发来的消息。
相阳子:你干的?
白归晚:不是。
相阳子:那这可就恐怖了!这塔里可都是宋秋鸿布下的阵法,能避过阵法在塔里悄无声息搞破坏,能有这种能力的人可真是想不出几个。
相阳子:方才木灵出去一趟,回来之后发生了这种事,就算不是你干的宋秋鸿也要怀疑到你身上,哈哈这下宋秋鸿要对你更加忌惮了,你以后走夜路小心点吧!
白归晚朝身边的木灵看了一眼,毫不意外地从他身上看到了正在运转的傀儡术。
见木灵视线看过来,白归晚微微翘了下唇角,继续往前走。
青漾通过木灵的眼睛看到白归晚的表情,也忍不住弯了弯唇:“他已经知道了。”
账本室损毁,几乎意味着整个长荣塔的塔顶塌陷。众人赶到塌方的位置,才意识到这次的情况有多么严重。
戈姤妜抬头望着天空,心道原来从这个角度看竟然如此像井底之蛙。
宋秋鸿冷静的双眼扫过一地杂乱的账本,抬手运转了塔中的阵法。
几乎在瞬息之间,整个长荣塔被阵法的光芒笼罩,众人清晰地感受到了修真界第一阵法师的怒气。
同样是阵法师的段沧南微微眯眼,直面的感受到了宋秋鸿如今的修为是何种的恐怖。
白归晚双手抱臂站在一边,既然身处阵法之中,依然不受半分影响,甚至眸底露出几分戏谑之色。
宋秋鸿检查了一遍阵法,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这个发现让他脸色微沉,翻手平息了阵法的威力。
相阳子见他脸色不对,忍不住幸灾乐祸,假惺惺的关切道:“万鸿道君,可查出来问题了?”
宋秋鸿锐利的视线扫过毫无破绽的白归晚,沉声道:“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还出现这样的事!”相阳子惊讶不已,“这么多宗门每年都要为长荣塔提供那么多灵石,这长荣塔却塌了,实在是荒谬啊!”
相阳子转过身子对着一地的账本摇头叹息,实则嘴角都快咧到耳边去了。
管事从昨日白归晚来了之后就一直提心吊胆,可是没想到事情竟然到如今这种地步!
他看着满目狼藉彻底傻了眼,浑身都变得僵硬无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全完了!
管事心如死灰,根本不敢去看宋秋鸿此刻的脸色。
但该面对的事情根本逃不过,果然,宋秋鸿严肃的声音在众人之间响起,拧眉问他:“塔中这几日可有异样?”
管事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有什么异样,恨不得把头发抓下来的时候,又听到宋秋鸿问:“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进来?”
管事瞬间想到昨天一早过来找茬的白归晚,下意识抬头看了过去。
白归晚淡淡看他一眼,虽然没有表情,却让管事后背升起一阵寒意:“昨日一早我确实来过,管事看着我,是觉得我是可疑之人?”
无形的压迫感从头顶落下,管事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快要喘不动气,他快要哭了,摇头道:“小人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管事确实是毫无头绪,只能硬着头皮回复宋秋鸿:“禀告塔主,这几日塔中没有异样,也没有可疑的人进来。”
宋秋鸿眼底泛着冷意:“这塔中有我布下的阵法,想要绕过阵法进来的可能微乎其微,既然如此,那便说明背后之人就在塔中。”
众人脸上都是一凛,宋秋鸿看向木灵:“方才你出去时有没有发现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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