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漾目光平静,低头扫了眼暴露在空气中的胸口,视线一动,落在旁边白归晚的手上。
白归晚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见了自己握在手里的东西——一截刚才从青漾胸前撕下来还没来得及扔的布料。
白归晚眼皮一跳,收拢的五指不自觉蜷了蜷。
青漾偏过头轻咳了一声,被恼羞成怒的白归晚捏住了下巴,粗声粗气道:“你如今不过是我的阶下囚,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你应得的下场!”
青漾拂开他的手,撑起上半身从床上坐起来,他的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看向还阴沉着脸色盯着自己的白归晚:“这是你的寝房?”
白归晚不做回答,从旁边的小桌上拿起一瓶丹药扔给他,瓶子正好陷进青漾右手边的被子里。
“既然醒了,就把这些吃了。”
青漾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才发现那里的伤口已经快要愈合。
青漾问他:“我睡着的时候你给我上药了吗?”
白归晚不耐烦道:“话怎么这么多。”
青漾眉眼低垂,拿起丹药瓶,拔开瓶塞,从瓶子中倒出一枚丹药。这颗丹药显然极品,暴露在空气中后立刻弥漫开浓郁清馨的丹香。
见青漾服下丹药后脸色还是难看,白归晚扯过青漾的手腕,拉开衣袖,扣指上去。
听了一会儿,白归晚的眉心越皱越紧,低头看了眼他的手腕,问青漾:“你的心跳怎么这么快?”
青漾刚把丹药咽下去,闻言淡淡抬眼,和冷着脸的白归晚对视少顷,浅色的眸中露出些疑惑:“你还在生气?”
白归晚动作一顿,甩开他的手腕,“你这是在示好?想让我就这么简单放过你?”
他冷哼道:“现在想要求饶,未免太迟了。”
说完他转身要走,青漾叫住他:“能不能给我一件衣服。”
“从今往后你都要待在这间屋子里,有没有衣服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白归晚扔下这句话,走到房间某处停下,取下一副挂画后匆匆离开。
青漾听着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脚步声,叹息着扯过床上的被子,遮在自己胸前。
不多时,房间外面的走廊上再次传来声响,房门从外面推开,青漾裹着被子偏头看去,一个幼童大小、面容可爱的小傀儡摇摇晃晃走进来。
等到小傀儡一路走到床边,青漾问它:“白正呢?”
小傀儡一板一眼道:“阁主去燃春谷了。”
青漾盯着他崭新的外壳看了半晌,问:“白正让你来看着我?”
白归晚临走前确实给小傀儡留了命令,小傀儡趴在床边,看向青漾的肚子:“你想吃东西吗?”
青漾摸了摸它的脑袋,问它:“你能给我找件衣服么?”
小傀儡听完,粗暴地把头扭了一圈,抬手指着房间里的小间说:“阁主的衣服都放在那里。”
青漾下了床,小傀儡亦步亦趋追在他身后,又问了一遍:“你想吃东西吗?”
“暂时先不吃。”青漾耐心地再次回答他。
青漾进了小间,随手拉开一个柜子,被满衣柜大红大紫的颜色晃了下眼睛。
站在柜子前沉默片刻,青漾走到另一个柜子前,拉开,又合上。如此反复在小间里走了一圈,青漾合上最后一个柜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傀儡站在旁边,歪了歪脑袋,问:“你饿了吗?”
青漾带着它往外走:“谢谢,我不吃。”
入夜之后,白归晚终于从外面回来。
他推开房门,青漾不在床上。白归晚攥紧刚从燃春谷带回来的医药,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白归晚原地站了片刻,扭头要往外走,忽然听到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他蓦地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去。
走廊尽头出现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原本这个时辰应该在下一楼的藏宝室里做清点工作的傀儡跟在青漾身边,手里捧着食盒,蠢不可及的追问:“阁主为什么不将你放进仓库里?”
“阁主之前从外面带回来宝物都会放在仓库里,你也是阁主从外面带进来的,为什么被阁主单独放在寝房里?”
第6章
白归晚身形一晃,在青漾进门前回到桌子前。
青漾见房门敞开,脚步在门口停下,抬眼看向背坐在桌前正在沏茶的白归晚。
听到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不动了,白归晚端起的茶杯放回原处,头也不回道:“谁让你出去的。”
青漾看到他放在桌上的药包,明知故问:“你去了燃春谷?”
白归晚等不会到人进来,只能回头。
他看向门口,才发现青漾身上穿的是自己的里衣。
“只是顺路去了一趟。”白归晚语气随意,视线飞快从青漾身上移开,端起茶杯咽了口茶,才再次将视线落在青漾身上仔细打量,眼神变得复杂:“这件衣服你在哪里拿的?”
在白归晚身上刚好合身的里衣穿在青漾显得空荡。等人走近,白归晚伸手,扯起耷拉在青漾手腕上宽大袖子晃了下。
“青漾,”白归晚唇角绷紧,喜怒不辨,扬起下巴,问他:“你穿了我的衣服,我穿什么?”
他坐着,青漾站着。两人对视半晌,青漾将袖子从白归晚手指中缓缓扯出来:“你要罚我吗?”
白归晚目光从他瘦到皮包骨的手腕上挪σw.zλ.开,忍不住开口讥嘲道:“你对如今的身份倒是适应得快。”
青漾低头看着他,忽然笑了下。
他气质清冷,难得一笑,便仿佛冰雪消融,才能窥见雪水下嫩绿的新芽。
见到他笑,白归晚唇角带着嘲意的弧度顿时止住,盯着他看了许久,才语气古怪地问:“你笑什么?”
“苦中作乐罢了。”青漾接过傀儡捧着的食盒摆在桌上,问:“它有名字吗?”
“它?”白归晚嫌弃地瞥了傀儡一眼,冷哼道:“蠢的要死,就叫蠢东西。”
“叫蠢东西太难听了。”青漾说:“不如取其中一字同音,叫它小春吧。”
白归晚盯着他蹙眉,怀疑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漾如此自在坦然的语气好几次都让他产生了回到了八百年前的恍惚感。他压下心头的微妙,语气不悦道:“你一个阶下囚还想为我的傀儡赐名?”
青漾却仿佛对他的情绪视若无睹,淡淡道:“只是提议罢了,你不喜欢就算了。”
青漾越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白归晚心中便越是憋闷不爽,冷下声音哼道:“你说算了就算了?”
青漾掀起眼皮淡淡看他一眼,转过身对傀儡道:“那你从今天开始就叫小春。”
小春看看和颜悦色的青漾,又看看脸色阴沉的白归晚,双手抱头,疑惑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转身便往外走,“想起来了!今日的库存还没清点完呢!”
小春刚跑到门口,迎面直直撞上了捧着食盒进来的小傀儡。
小傀儡比小春矮上不少,撞到一起后小春纹丝不动,它反而身体摇摇晃晃。
在它歪倒之前,隔空射出的四根傀儡丝缠上了它的四肢,硬生生把它拉了回来。
白归晚操纵傀儡丝把差点打翻的食盒放在桌上,瞪了眼呆头呆脑的小傀儡:“笨死了。”
小傀儡看了看自己空掉的手,走到桌前确认食盒还在,才迟钝的做出反应:“咦?”
白归晚当即翻了个白眼,不忍直视地扭开了脸。
真是一个比一个蠢!
青漾蹲下去:“小十,你抬脚我看看。”
白归晚听到青漾和缓的嗓音,忽地回头:“小十?”
青漾眼神专注,正在观察小傀儡的脚底,回答白归晚的疑惑:“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私下叫。”
白归晚脸色变了几变,最后盯着他白皙的后颈,轻哼道:“就算你如今费尽心思讨好我,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我当然知道。”青漾蹲在地上,仰头时后颈便陷入了柔软的里衣中,问他:“小十你做的很急么?”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白归晚哪一点,青漾掀起薄红的眼皮看向白归晚,就见白归晚又在眨眼间变了脸色。
青漾抬起一只手,轻轻摁在白归晚的膝盖上,指尖隔着衣服蹭了两下:“你看,小十两条腿长短不太一样,所以才总走路不稳。”
白归晚瞥了眼放在膝盖上的手,半晌过后,他沉着脸起身,拎起小十走了。
用完晚膳,青漾起身出了房间。
站在五十天下阁的六楼走廊上,凭栏可看到主城中的万家灯火。
主城是上青川中灵气最为浓郁之地,因此皓阳宗、云剑宗、千枝阁等宗门都围绕在主城附近灵气充足的地方,以便于弟子们的修炼。
主城地下的灵气分成几股流向几个宗门的方位,青漾看着灵气流动的轨迹,片刻后转身离开走廊。
楼梯上方镶嵌的夜明珠宛如一片星空,在青漾的头顶上方洒下一片柔和的光辉。他白天走在楼梯上并没有留意这些,入夜之后才发现五十步天下阁里随处可见琉璃和宝珠,各种矿石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分外美丽。
青漾伤势未愈,脚下步伐缓慢。
五层中的珍宝安静地躺在琉璃展柜中,青漾大多只扫一眼不会停留,一路走到了一层,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一层的角落摆放了几把宝剑,青漾才终于被吸引视线。
宝剑铸成后应有剑光,这几把剑的光芒如同剑刃一般锋芒毕露,若是修为境界不足的人,多看一眼会被灼伤双目。
青漾走到展柜前看了片刻,丝毫没有被剑光影响。
这几把剑的剑身上都有铸剑师刻下的剑纹。剑纹的作用可大可小,一般铸剑师在剑身上留下的剑纹只有装饰作用,而一些铸剑师则能通过剑纹增强剑原本的威力,或者能够赋予剑额外的奥义,这主要与铸剑师的能力有关。
而这几把剑的剑身上剑纹繁复流畅,应当都出自名家之手。在旁人看来或许是难得一见的好剑,但在青漾眼中却有这样那般的不足之处。
毕竟他在八百年前就已经在白归晚手里得过一把天下第一的剑。
如今在修真界中流传的一百二十套剑纹,其中有一百零一套是当年还只是十六岁少年的白归晚在一年之内创作出来的。
可以说,这几把剑的铸剑师在铸剑上的造诣,甚至不如八百年前尚未成年的白归晚。
白归晚从下二楼上来,身后还缀着两条尾巴。
他刚要往楼上走,眼睛余光扫到角落的身影,不自觉停下了步子。
小春跟在他身后,想要去六楼找青漾问几个他白天教给它的记账方法相关的问题,眼下看到人,根本不管白归晚是什么脸色,直接奔着青漾的方向跑过去。
青漾听到背后的脚步声,缓缓回身,便撞上了白归晚冷淡的视线。
他微微垂眼,看向奔向自己的小春和小十,视线从小十腿上扫过,开口道:“小十的腿好了?”
小十原地转了几圈给他看:“主人把我长的那条腿削短了,现在两条腿是一样长的了。”
青漾忍俊不禁,弯腰摸了摸它的脑袋:“怪不得看着你又矮了些。”
小春挤到青漾和小十之间,直接把小十顶开了,然后拉住青漾的手:“你也看看我。”
青漾弯了弯唇:“好。”
白归晚看着眼前合家欢的场景,唇角一点点耷拉下去。
好在赶在他发作之前,小春松开了青漾的手,把自己抱了一路的账本递过去:“我按照你白天说的做了新的,你看看。”
见青漾从小春手里接过账本,白归晚眼神变得奇怪起来,走到青漾面前两步远的位置停下,问:“白日你教了他这些?”
“嗯,白日里无聊,便和小春聊了一会儿。”青漾拿着账本,低头看得认真。
白归晚抱臂站在旁边,面无表情盯着青漾给小春事无巨细的讲解。
等小春满意地拿回账本,他才开口冷冷道:“从明日开始你便做这蠢东西的下手,辅佐他完成阁里每日的入库和清点。”
青漾抬眼看向他,眼中浮现几分讶异:“你让我管仓库?”
白归晚视线在他脸上巡视,看上去似乎又在生气的边缘:“怎么?不愿意做?”
青漾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意外。”
白归晚冷哼:“自作聪明,别以为你有多了解我。”
扔下这句话,他便转身往楼梯走。
走了两步没听到身后的人跟上来,又回过头来瞪青漾:“还不快点跟上来!”
青漾失笑,抬步跟在白归晚身后,却发现这人走得极慢,只要他再快一点,两人就要变成并肩而行。
青漾垂下长密的眼睫,看着两人之间始终半步远的距离。
白归晚推门进了寝房,青漾站在房门前问他:“我今晚睡在哪里?”
白归晚进门之后就变成大步的步子硬生生顿住,转身看向门口的身影:“你还想跑?”
被白归晚莫名责问,青漾心中无奈。
他迈入房门,刚把门合上,身后的房门就被从外面敲响。
木灵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阁主,您休息了吗?”
白归晚再次停下步子,看脸色又在生气。
青漾看他一眼,转身去开门。
木灵看到是他,似乎愣了下,往后退了一步,恭敬地朝他行了一礼。
白归晚走到桌前坐下:“进来。”
木灵这才进门,走到白归晚身边,汇报他离开灵山之后发生的事情。
木灵汇报的时候,白归晚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不时懒倦地掀起眼皮不经意般往青漾的方向瞥去。
青漾没有坐下,也没和木灵一样站在房中。在木灵进门之后他便走到一旁,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翻看小春留给他的账本。
木灵说到神女像被众人推倒在地后四分五裂的时候,青漾视线从账本上挪开,抬头朝房间中的两人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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