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从许府前往学宫的路线图,钟公子要人照应多带几个奴仆既可。”
林祁挡人的话相当干脆,完全不给人任何可乘之机,钟子洛笑了笑识趣地站了起来。
“既如此,那我就先离开了,嘉诩表弟,明日稷下学宫见。”
林祁三言两语打发掉了所有人,外头安生了,段嘉诩自是回里头睡觉。
扯下衣袍掀开被子,段嘉诩闭上了眼。
“要我说这工部招人眼光也太差了吧,年年招的都是那么些玩意。”段嘉诩闭眼低喃。
林祁面容冰冷说出的话毫无波澜:“当大家都在做同一件事,做那件事便成了规则,违背规则的人自是要被除掉。”
林祁言罢垂眸去看段嘉诩,卧榻上段嘉诩睁开了眼。
“规则由人制定被人遵循,能够留存必定符合当下利益,不符自会被破除重建。”
“若权柄握于我手,我的利益便是当下利益。”
林祁声音清冷,眼眸若死水般沉静,对上那样一双眼,段嘉诩的心随着林祁那些话倏尔一颤。
“顺我者生,逆我者亡,我盯上就逃不掉,敢欺骗戏弄那就把小命撂下。”
……
许知意带朱谨在外头玩了一宿才归,段嘉诩四人是第二天天亮才上的山。
开学第一日学宫有分班考,段嘉诩几人到山上那会差点没赶上,稷下学宫山门口,瞧见连考试都差点迟到的段嘉诩四人,送了周不疑上山,正准备离开的周将军皱起了眉。
没人喜欢自家小孩跟坏孩子玩,周将军也不例外。
“顽劣不堪。”
周将军哼了一声,将准备朝段嘉诩几人走过去的周不疑拉了回来。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知意跟你打小一块长大就算了,那陇西世子同南越世子你不要挨得太紧,省得被他俩带坏了。”
“爹,你误会了,他们都是有本事的人,就连跟在嘉诩身边的林丫头……”
周不疑话没说完,就被周将军冷声打断。
“嘉诩?你什么身份人家什么身份,一个臣子竟直呼世子名讳!还有那婢女,姓林的能有什么好人?”
周将军重重一哼,将周不疑往里头推。
“赶紧进去,别给老子在这丢人现眼。考试都能迟到,这书一定读得跟狗屎一样。”
周将军一直将周不疑往里推,周不疑却站着不动,反倒是段嘉诩拉着林祁走上前去。
“林林,你赶紧进去吧,我们就不凑那热闹了,必竟只有新生和甲、乙、丙三个班的需要参加分班考,我们这些丁班学渣是不需要的。”
段嘉诩说话声音很大,将他的话全听进耳中的周将军老脸一红。
见自家老子尬在那周不疑赶紧拉着许知意跑路。
“知意咱们住的地方捣鼓得如何了?你带我去瞧瞧吧,走走走!”
许知意眨了下眼赶紧应喝:“走走走,一块去瞧瞧。”许知意说罢顺手拉了段嘉诩一把,“嘉诩,赶紧跟上呀。”
周不疑在跑路一事上行动能力超强,他说要走便是马上就走,待周将军反应过来,就连段嘉诩都被拉着跑没影了。
“这帮兔崽子!”
没逮住自家儿子,周将军想找林祁晦气。
但早在段嘉诩被拉走那会,林祁就已经迈开了脚步。
待周将军侧过身,林祁已进了考场,站在原处的周将军愣是连他的衣角都没抓着。
无处宣泄的周将军正憋着满肚子火,山门口正好有亲兵走了过来。
“将军该出发前往城外兵营了。”
“催什么催!老子迟了还有人敢宰了老子不成!”
亲兵被骂得一脸懵。
他只是例行公事过来催一下,怎么就跟捅了老将军肺管子似的。
……
分班考一事林祁存心摆烂,段嘉诩读的是丁班,他正常发挥怕是达到那个水平。
考卷下发,林祁答得飞快,不过一盏功夫他已当众站了起来。
考生交了卷便能提前离场,林祁交了卷要走,却碰上了过来巡查的老山长。
老山长取过林祁的卷子查看,只见上头一大片空白,竟有三分之二的问题并未作答。
“知晓河道治理法子却答不出河流走势?阿林你这答不出来的题目还挺集中的。”
老山长捋了捋胡子,眼中掩不住的睿智透出,他已看穿了林祁的把戏。
第34章 一局定胜负
面对质疑林祁容色不改。
“不懂就是不懂。”
就算是老山长林祁也丝毫没给他脸。
林祁冷着一张脸,老山长却偏要用他的热脸去贴林祁的冷屁股。
“既你考完了出来与老夫手谈一局如何?”
“没空,要回去做饭。”林祁再次拒绝。
“既如此还请阿林在这考场再待上一个半时辰,毕竟这考试还有一个半时辰才结束。”
听到老山长不放人,林祁蹙了下眉,抬起了头。
“学宫规定,提前交卷便能走。”
“我是山长,阿林既不愿意留下,那我就只能将这学宫规矩改改了。”
老山长态度强硬,林祁抿起嘴角淡声开口:“一局定胜负。”
老山长将手谈的地方定在他的住处。
翠竹悠悠,推开竹篱进入屋中,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排排足足有两个成人高度的书架,屋院西北角靠窗处摆了个棋盘,两方竹席相对而设,上头各自放有一罐黑子同一罐白子。
老山长率先坐下拿起黑子放于桌上,林祁随后坐下拿起白子相对而放。
有书童进来奉茶。
老山长双手举起茶盏端至眉心处:“阿林,请吧。”
林祁亦举起茶盏端至眉心处:“请赐教。”
两人对拜一下,同时饮下一口茶。
棋局开始,黑子先落。
“阿林的饮茶习惯同我过去一位亲传弟子十分相似,从前他饮茶亦喜欢一指扣于杯下。”
林祁面色淡淡落下一子:“山长的亲传弟子定是人中龙凤,我一届贱籍罪人怎敢与其相比。”
老山长棋风温煦,话却异常凌厉,林祁说话不显山不露水,棋风却隐隐夹杂凌厉之势。
“我那亲传弟子与你同姓,是林默林之子,林默林此人你可听家中长辈提过?”
听到林默林三个字林祁握住棋子的手下意识一收。
“不曾,我只知他是前帝师,当年通敌叛国,整个林氏一族因他获罪。”
“我房中有当年与林默林一案有关的文书。”老山长落下一子抬眸去看林祁,“就在这间房中。”
棋案落在窗明几净处,满室静谧中林祁的呼吸重了一分。
“哦。”
“当年林默林的通敌信件是我亲自从他府上搜出。”老山长的棋越下越慢话却越说越快,“是我将林默林下狱,抄了他满府。”
老山长目光迫人,林祁在那逼视下垂下了眸。
“山长这棋怕是要输了吧?”
老山长低头看棋局,棋盘上黑子已被白子逼至险境。
熟悉的路子看得老山长一下自竹席上站了起来。
“你!当真不是他?”
“林默林生的是女儿?”
林祁落下最后一颗子,棋盘上胜负已定。
老山长输了。
“若生的是儿子又怎会是我,我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子啊。”
林祁弯唇讥诮一笑,自竹席起身。
“倒是有一事我有些好奇,山长那日怎会去林府搜查?”
林祁询问的声毫无波澜,老山长眸中却有精光一闪而过。
“你并未质疑信函真伪,反倒询问我那日为何去林府。阿林,你入过我屋中,瞧见过当年那份文书。”
老山长的敏锐令林祁眉头紧拧。
今日这场棋局是对弈亦是试探,老山长想试探他,他也想借此试探老山长。
阳光自窗外透入,落在林祁因紧张而曲起的指上,瞧见林祁的小动作,及食间上那被利器割过的伤痕,老山长的目光再次一阵恍惚。
“时过境迁,林默林已死,追究信函真伪没有任何意义,况且我只是林家旁支之子,与他毫无交集。”
林祁这话既交代了自己不质疑信件真伪的缘由,又撇清了跟林默林的关系,对此老山长恍惚的目光逐渐变得意味深长。
“当年的朝堂文臣武将分庭抗礼,我同默林是文臣之首,虽说我俩会在一些事情上各执己见、互不相让,但却是知己好友。”
“那日我收到消息,默林府中,有人暗中藏匿刻有陛下生辰八字的桐木偶人诅咒陛下,巫蛊之祸罪及九族,一收到消息我即刻带亲卫前往林府。”
老山长将话说到这突然顿住,林祁将他要讲的话讲了出来。
“你的亲卫并未在林府找出桐木偶人,反倒搜出了通敌书信。”
林祁的话将老山长拉回了那已成往事的悠悠岁月。
“不错。”
“那时北境叛乱,独孤氏自立为王,陛下命周将军领兵十万前往边境镇压。”
“与北境一战,我晋渊十万将士全军覆没……”
“我在默林与北境的往来信件中发现了一枚遭过损毁的独孤氏图腾,以及周将军的布防图。”
老山长所言证物林祁看过,那一桩桩一件件都直指林默林。
林祁垂在身侧的手蜷缩收紧,他背过身去,嘴角紧抿。
“此棋胜负已定,我该离开了。”
林祁迈步走向门外,身后老山长低低的声沉缓传来。
“当年发生之事都太过凑巧,后来我每每回想都觉得事有蹊跷。”
“默林死后我便辞官归隐来此授课,后来我试过寻找那位将巫蛊一事传至我耳中的家仆,可惜他早已瘫痪在床不能言语。”
林祁继续向前老山长的声音越来越远,出了老山长居所,林祁向丁班院落走去。
拐过几幢小楼,林祁在一处幽暗拐角吹响了不知何时夹于指缝的鸽哨。
哨声落下半盏茶功夫,一道黑影落在了林祁面前。
“公子。”来人单膝跪下。
林祁收回手中鸽哨眸色转深:“给我细查三个人。”
“请公子吩咐。”
“第一个,老山长还是首辅时的亲信家仆,我不知他姓名,只知他早年便已瘫痪在床不能言语。”
“第二个,当年与林默林通信的北境人到底是谁?那人与北境独孤氏有什么关系。”
“第三……”
林祁顿了一下,从袖中摸出一颗玉珠。
“第三件,查查这玉珠的主人。”
林默林捏在指尖的玉珠正是那日八仙楼内落在段嘉诩脚边的圆形翡翠。
暗卫接过玉珠,面色略显为难。
“这玉珠看着十分普通,茫茫人海中详查出处无异于大海捞针。”
面对质疑林祁抿唇不语。
看出自家主子不高兴,暗卫赶紧告退。
林祁亦知追查玉珠一事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只要与段嘉诩有关,就算是针他也要将它从海里捞出来。
第35章 再不闭嘴你会出事
暗卫离开后,林祁自幽暗拐角处走出。
穿过一幢小楼,行过一条长长过道,林祁回到住处。
经过接近大半个月的装修,段嘉诩同林祁的住处焕然一新,原本陈旧的摆设已更换,就连院中杂草都变成了能叫得上名字的植株。
院中许知意和朱谨在屋檐下比划,另一头段嘉诩和周不疑在一块翻阅一册书,两人手边放了几味常见草药。
第一个发现林祁回来的是段嘉诩。
瞧见林祁段嘉诩笑眯眯地冲他嚷嚷:“林林,赶紧去做饭,我都快饿扁了。”
林祁瞟了脑袋快要跟周不疑凑在一块的段嘉诩一眼,冷声开口:“想吃饭就过来帮忙。”
听到林祁说需要他,段嘉诩当即放下手中书册凑了过来。
午后阳光倾泻而下,身世浮沉的林祁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现世的安好。
这丝安好源自于那个正走向自己的人。
段嘉诩。
阳光下林祁勾起了嘴角。
……
分班考核上午进行,下午便公布成绩。
段嘉诩叫上了朱谨、许知意、周不疑三人跟他一块,陪林祁看榜。
朱谨同许知意在丙、丁两班的榜单内各找了一圈,愣是没看到林祁的名字。
突然在另一头看榜的周不疑发出一声怪叫!
段嘉诩循声看过去,榜首甲班处,赫然写着林祁的名字。
“林林,你考上了甲班耶!”
段嘉诩兴冲冲地朝周不疑那头的榜单凑了过去,甲班榜单上他不仅看到了林祁,他还看到了钟子洛。
段嘉诩对林祁考上甲班一事很是高兴,林祁却将眉头皱至死紧。
上午的考卷他只作答了三分之一,一份空了三分之二的考卷怎么可能达到甲班水平,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榜单有问题。”
林祁正要去找夫子,老山长的声音就从几步开外传了过来。
“老夫看这榜单没问题呀,阿林,你的卷子我瞧过,关于河道治理方面写得极好。”
老山长说话专挑好的往下讲。
“你既在上午的对弈中赢了老夫,老夫便收你为徒,带在身边传授学识。日后你好好跟着为师,为师带你出人头地,吃香喝辣。”
老山长自说自话地定下了收徒一事,对此林祁脸上的表情相当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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