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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兆(玄幻灵异)——白芥子

时间:2024-04-13 07:20:16  作者:白芥子
  容兆上前一步,与他师尊问候。
  “平安回来便好。”
  身为东大陆第一仙门元巳仙宗的宗主,莫华真人举手投足间气势十足,他高坐主位上,打量下方出外历练三年归来的容兆,眼里有转瞬即逝的晦意——
  容兆是他大弟子、首徒,他众多弟子中天资最优、最出色的一个,他的独生子奚彦虽也不错,比之容兆,却不免相形见绌。
  被莫华真人问起在外这三年的经历,容兆依旧是先前那套说辞,解释道:“之前听闻北域荒漠有上古异兽出没,我原本想去碰碰运气,不曾想大意轻敌,为异兽所伤,就地修养三年,近日才得脱身,因被困荒漠深处,未能及时传音传信回宗门,还望师尊勿怪。”
  倒并非他信口胡诌,当日他确是为寻上古异兽,孤身深入北域荒漠,误入幻境三年。
  南柯一梦,悔不当初。
  这番说辞全无破绽,容兆的命魂灯黯淡三年,若身受重伤,倒是说得通。
  莫华真人眯起眼,盯着着他略显苍白的脸片刻,大抵信了,便又关心关切了他一番。
  容兆也在不着痕迹地打量他这位师尊。
  精神矍铄、声如洪钟,若非那侍从告知,当真看不出他进境未成还负了伤。
  容兆垂眸,敛下眼底鄙薄。
  师徒二人各怀心思说了几句话,莫华真人回去内殿,容兆便也告辞离开。
  奚彦跟随他一块走出紫霄殿:“大师兄,你真的没事吗?”
  “无事,”容兆不愿多说,“若有事我今日也回不来。”
  奚彦放下心,抓住他手臂笑嘻嘻道:“大师兄,下次你再出外历练,带我一起吧,我也想去。”
  “出了宗门处处险象环生,”容兆停步,提醒他,“我也是侥幸逃出来,你就别异想天开了。”
  奚彦不服:“大师兄能去我也能去。”
  “日后有机会再说。”容兆敷衍道。
  莫华真人派人来寻,奚彦嘟嘟囔囔抱怨几句,不得不回去:“那大师兄,我过两日再去你那看你。”
  待人离开,容兆一掸衣袖,漠然而去。
  回到出云阁,妖仆进来屋中帮他更衣,抱着他脱下的外袍将要退下时,容兆吩咐:“脏了,扔了吧。”
  “这是公子您刚出门时才新换上……”
  “扔了,别让我说第三次。”
  妖仆噤声,领命退下。
  容兆步入后方静室,设结界,坐下,凝神入定。
  神识中蓦地响起传音:“容兆。”
  简单利落的两个字,是他的名字。
  唤他的人声音也格外熟悉,过去三年他们耳鬓厮磨的日日夜夜,这道嗓音曾无数次在他耳边呢喃,如今没了那些情意缱绻,更似从前他们针锋相对时,轻佻语调中带着些许漫不经心。
  容兆蹙眉,没有立刻应声。
  “我知你听得到,”神识里的声音继续道,“聊聊吧。”
  容兆当然听得到,结契道侣间可直接神识传音,不受距离、结界、法阵所阻。
  他们结了契,虽是在幻境里,但契印已成,便无法抹除,除非一方身死。
  “有话直说。”容兆并无多少耐性应付他。
  “上炁剑法第十层,我们尚未练成,你有何想法?”乌见浒不紧不慢地问他,存了试探的意思,“上炁剑法的威力,你我心知肚明,若最终不能练成,委实可惜。”
  容兆收紧指节,有些许犹豫。
  若说这三年在那幻境中有何收获,当属上炁剑法,出幻境彻底清醒后,他更深知这套剑法威力之大,若能练成,当为天下剑修之首,日后对上修为境界远在自己之上者,也能有一战之力。
  但——
  “那又如何?”
  乌见浒或许料到他是这个态度:“合作还是各凭本事,你选。”
  容兆不为所动:“不了。”
  “不了是何意?”
  “不合作,我们各凭本事。”容兆答得干脆。
  对乌见浒,他本能不喜。
  初时他们在仙盟大比上结识,苦战三日三夜平手,其后屡次交手,各有胜负。同为剑修,俱是同辈之中天资最出众者,彼此间却无多少惺惺相惜,被世人相提并论、议论比较得多了,看对方难免生出诸多挑剔。
  更者,乌见浒此人,轻浮浪荡且狂妄自大,看似不拘小节,实则阴奸难测,他不想枉费心思。
  那日他走得匆忙,剑谱最后一章他与乌见浒一人一半,另半他们各自都看过,靠自己摸索未必不能突破,没必要与虎谋皮。
  幻境三年,不过大梦一场。
  “真不合作?”乌见浒的语气近似遗憾。
  “不必。”容兆没有犹豫。
  “容兆,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为何我们会一起进入那幻境中,”乌见浒忽又道,如同与他闲聊,“你不觉得奇怪?”
  容兆不答。
  乌见浒低声笑:“福兮祸兮,尚不可知,我倒觉得挺有意思。”
  容兆闭眼又睁开,右腕上的红线隐现,让他不由心生烦躁。
  “有何意思?”
  “容兆,好歹夫妻一场,”乌见浒戏谑道,“你这人,好生绝情。”
  “乌见浒,”容兆沉声提醒他,“既为夫妻,释出十成剑意杀招,合该恩断义绝。”
  “你是这么想的?”
  “你难道不是?”
  神识里的声音稍顿,随即淡去:“忘了说,发带,你拿错了。”
  “一条发带而已,”容兆不在意道,“扔了便是。”
  那夜乌见浒以发带遮住他的眼,俯身亲吻他,带他共赴云雨,那些旖旎温存还历历在目。
  金色发带是乌见浒的,银色发带是他的,或许是那之后他们随手拿错了——本是结契道侣,实属平常,偏那只是一出幻境假象。
  虽不愿想,却也难忘。
  “所以我的那条被你扔了。”乌见浒道。
  “扔了。”
  乌见浒稍一沉默,轻嗤:“你是有够绝情的。”
  容兆眉心紧蹙,神识里那道声音最后道:“不是杀招。”
  “……”
  “你我同是剑修,我释出的是不是杀招,你心中有数。”
  容兆亦沉默,半晌问他:“是与不是有何分别?乌见浒,幻境种种皆是假象,你难道还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我若说是呢?”
  “你是吗?”容兆语气嘲弄,大抵看穿了他恶劣本性。
  乌见浒复又笑了:“容兆,你果然不讨人喜欢。”
  容兆不欲再逞口舌之快,果断屏蔽了神识传音。
  终于清净。
  右腕红线依旧在发烫,金色发带缠上去绕了几圈,掩下那些不适。
  他竭力忽略,强迫自己静心,勉强入定。
 
 
第3章 凭你也配
  神识传音断开,乌见浒面无表情地垂眼,抚上右手手腕。
  红线闪动,隐隐作烫。
  山间雪雾弥漫,他是突然想起的容兆,想起幻境中的每岁冬日,雪落下时,容兆在他怀中安然入梦。
  银色发带缠绕发间随风拂荡,乌见浒凝神,眼前又浮现破出幻境的那一刻,容兆红极的双眼。
  那一招剑意他确实用了十成威力,又确非杀招——
  可惜了,风月三载,偏那人是容兆。
  前方殿门洞开,有侍从出来,小声禀报:“少宗主,宗主尚未出关,您要不先请回吧。”
  乌见浒目光停住,嘴角忽地弯起一抹诡异弧度:“是么?那我便晚些时候再来。”
  日落月升,风雪渐掩埋殿前长阶。
  夜阑阒寂时分,强悍剑意破开厚重殿门,灯火俱灭,惊惧尖叫破碎在喉间,一双双遽然瞪大的眼中映出惊恐,转瞬灰败。
  乌见浒闲步入殿中,长剑在手,游刃有余,剑尖所指处,招招毙命。
  “少宗主!你疯了不成——”
  一剑斩断那些多余聒噪,乌见浒随意抹去溅上脸的腥臭鲜血,回手一挥,灵力拧断了试图靠近偷袭之人的脖颈。
  身后死士迅速将殿中其余人制服,哭嚎、哀求、唾骂此起彼伏,乌见浒无动于衷,吩咐:“全部杀了。”
  大殿后方,洞府结界异动。
  浩瀚剑意排山倒海推出,不断撞上结界,两相推挤、此消彼长,大作的灵光轰然炸响,又迅速消弭于笼罩整座玄极殿的护殿法阵里。
  直至一方将另一方吞噬,乌见浒的剑意占了上风,强行破开了结界。
  洞府之中,乌曹正值进境打通经脉穴位的关键时刻,察觉到结界震荡,他体内运转的灵力陡变,被迫自入定中抽离,吐出一大口鲜血。
  乌见浒提剑进来,逆光的轮廓虚实难辨,染血的剑尖却泛着锋利冷光。
  乌曹心下大骇,抽剑出鞘,防备警惕着他:“逆子,你要做甚?!”
  乌见浒停步,慢慢转动了一下手腕,长剑在他手中挽出一道剑花:“父亲,三年不见,你还是这般,从来对我不假辞色,你这样,我也很难做个孝顺听话的好儿子。”
  乌曹看清他眼中的森寒晦色,怒不可遏:“你究竟想做什么?你怎么进来的?你杀了多少人?!”
  乌见浒歪头想了想,淡漠道:“外头那些,这会儿应该死绝了吧。”
  “你——!”
  乌曹气急攻心,又吐出一大口血:“你这个畜生!”
  “嘘,”乌见浒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噤声,“你听,还有人在叫,就快了。”
  “你丧尽天良、泯灭人性——”
  “当年我在玄极殿外跪了三日三夜,想求你去救我娘一命,”乌见浒幽幽道,“他们只想赶我走,没有一个人愿意开殿门,帮我去跟你说一声求个情,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乌曹一愕:“你还在记恨你娘的事情?我说了当初是她不肯随我入世,并非我……”
  “是吗?”
  “当然是!”乌曹声色俱厉,“即便我有不对,我也是你父亲,你怎敢如此?!”
  “乌曹,”乌见浒的嗓音骤沉,“你贪慕虚荣、抛妻弃子在先,纵恶行凶、见死不救在后,你也该死。”
  话音一落,乌见浒立时动了,执剑飞身上前,杀戮气极重的一剑横挑向乌曹。
  乌曹同时跃起,释出剑意抵挡。
  乌见浒心知他跟乌曹在修为境界上的差距,他也等不及日后修成上炁剑法,九层便已足够,乌曹在进境关键期被打断,体内经脉不畅,灵力不稳,随时可能暴动。
  机会只有这一次。
  乌见浒阖眼,在识海中构建出他与容兆合剑的画面——
  壬水与丁火,两股灵力并济,合而为一,带起剑势滔天。
  右腕红线炙热滚烫,热意顺筋脉流转,连同握着剑的掌心也在发烫,剑罡碾出,威力暴涨,赫然将对方逼近的剑意碾碎。
  乌曹瞠目,面目逐渐扭曲,暴怒之下大乘期修士的威压全开,狂浪一般袭卷向乌见浒。
  乌见浒依旧闭着眼,在识海里细细捕捉。
  他的剑招陡然变了,诡谲莫测、变幻不定,一时凌厉迅疾,如风驰电掣,一时柔韧婉转,似流云幻影。
  分明只有他一人,一招一式中却仿佛还有另一股极强的剑势辅助,乌曹措手不及,疲于应对,竟是被逼得节节败退。
  这是乌曹从未见过的剑法,威力之强远超他预想,他的眼中逐渐流露出慌乱惧色,终于意识到——自己当真命将休矣。
  元巳仙宗。
  山门之外的汴城,是元巳仙宗下辖最大城镇,无数外门弟子和过路修士聚集于此,互通有无。
  茶市总是最热闹的地方,望川阁三楼的雅间,容兆独坐窗边,漫不经心地看楼外熙攘街景,不时凝目眺望远方。
  掌柜在一旁为他斟茶,小声禀报这几年各处发生的大小事情,最后说起前两日才出的新鲜事。
  “灏澜剑宗的宗主进境失败遭反噬身陨,少宗主不日将接替宗主之位,已经传讯仙盟各大宗门,想必紫霄殿那头这两日便会收到正式的函告。”
  容兆蹙眉问:“进境失败直接身陨?我记得灏澜剑宗的宗主是大乘中期的修为,即便进境不成,按理说也不至如此,他竟陨落了?”
  “确实蹊跷,”掌柜低声说道,“听闻那夜灏澜剑宗玄极殿内曾传出异动,老宗主身陨后玄极殿里外之人都换了一批,那位乌少宗主向来野心不小,无论事情是否另有内情,这次都便宜他了。”
  容兆握紧手中茶杯,沉默一阵,挥手示意对方退下。
  窗外落起雪,飘进的雪花停在指尖,容兆垂目,冷眼看着,想起在那幻境之中,天寒时,那人握着他的手,慢慢焐热他微凉指节。
  隔壁间传来说笑声,皆是市井间添油加醋的传闻——
  “灏澜剑宗的老宗主当真陨落了,此事千真万确,他们少宗主已经入主玄极殿,据说有门中长老极力反对,但反对有何用,那位乌少宗主虽修为尚不是门中最强的,于剑道造诣上却了得,假以时日,必将成为天下剑修第一人。”
  “那不一定吧,论剑道造诣,这元巳仙宗的云泽少君也早有威名,不输那位乌少宗主。”
  “之前是不输,如今那位已是天下第一剑宗的宗主,至于云泽少君,莫华真人有子,将来如何还不好说,同为大宗门,即便日后云泽少君成为元巳仙宗的长老,也很难再与一宗宗主相提并论。”
  “元巳仙宗岂是莫华真人一言堂?再者云泽少君是他首徒,我倒觉得日后这宗主之位必是云泽少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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