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这是最珍重的衣……”李忠拿出的是他封太子时的衣,随后犹豫了下递给李素节,手中的纸条缩入袖中。
李素节在昏暗之中,几乎是不犹豫的接过来。
轻轻展开李忠拿出的那件太子衣。
虽然光线微弱,但仍能看出这件衣物的华丽程度。
这件太子衣他知道的,是由宫廷内部,以最上等丝绸制成,光滑如水,柔软如云,绣着精致龙凤图案,金色丝线在暗中闪烁着微弱光芒,仿佛繁星点点。
而衣领、袖口和下摆处则用珍贵的宝石镶嵌,即使在昏暗中,也难以掩盖其璀璨光泽。
但这件太子衣不仅是工艺精湛,更是象征皇权。
李素节贪婪的抚摸着这件太子衣,父皇其实已对他多次暗示了,所有皇子中只有自己最堪大用,他感受着丝绸的柔滑和宝石的冰凉,几度揉捏也没有任何的褶皱。
“喜欢你就自己穿。”
李忠的提醒让李素节回过神,他的眼神深邃而锐利,那眼神,很像伺机而动的雄鹰,时刻准备展翅捕捉猎物,而李忠就是那个猎物。
“不用了,还是大哥穿,大哥穿上龙袍太子,一战若成,那么……”
“那么,你就顺势拿出父皇对你的恩宠,将我以废太子谋反罪名,杀之。”
李忠说下他的计谋,李素节就是笑容一迟,“哥,皇位……只有一个。”
李忠却是拧眉,忽然道:“所以呢?你是要连父皇也?”
李素节皱了皱眉,左右看了看,都没有人,他也是孤独久了,难得有这么个可以畅所欲言的地方,“在皇权的斗争中,如同身在地狱黄泉一般,生死根本无法抵挡,无法选择,即便我不去杀其他的皇子,可是他们也未必留下我,这条厮杀的路,不是我想要走,而是我必须走!我只有先下手为强,才不会被他人左右,皇权,斗争……朝堂……一旦卷入其中,便如同身处狂风巨浪中的一叶小舟,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只能任由风浪摆布。但是……大哥,我想做那个风浪。”
“哧,我还以为你要做更大的舟。太宗曾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四弟很有想法和远见啊……”李忠说的有所保留,他低头,所想的却是——
风浪,乃是天定。
风调雨顺,乃是天时地利。
人不过一叶扁舟。
但他都没有说,因为当局者迷,作为旁观者的李忠,明白李素节所说的他要做风浪是什么意思,如今这大唐的腥风血雨,都是他一手掀起来的……可不就是风浪制造者。
“承让。”李素节伸出手道:“既然大哥更衣完毕,请!”
李忠正衣冠道:“或者,你应当说的是……请大哥赴死。”
李素节舔了舔后槽牙,这是他极度无奈时候的动作,也是他难以装下去的时候的动作。
索性,不装了——
“大哥,你知道相比于太宗爷爷的水能载舟,我更喜欢的……是什么吗?”
“玄武门之变。”
李忠敞开了与他聊,也有些激动和兴奋。
这么多年了,他忍辱负重的在这里日日装作女人装疯卖傻,终于不用再忍气吞声了,而越过外面的月光,似乎都比他院子里的亮堂。
李素节笑眯眯道:“是的,太宗爷爷在玄武门杀死了自己兄弟的儿子,逼着祖爷爷李渊立他为新任皇太子,后面,顺利的继承了皇位,也就有了后来的贞观年间的唐太宗!如今,我若成了……我会继续开创盛世。我也会给大哥洗白,正名的!”
他说最后这句,总算说到了李忠的重点,他如今把一切说开也不过是为了这一刻,“如此甚好,不过,死后的事,我也做不了主。”
马车就在外面,说完以后,李忠直接上车,而宅内的人……早就被李素节带来的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马车,一路疾驰回往长安。
不想,在半道上,马车就被阻挺了下来。
几个李素节的亲信在必经之路等了很久,第一时间把徐有功带走了乌石村里正的消息告知,李素节脸色难看,这个徐有功还真是……到处都有他!
“是周兴给他的消息吗?”李素节第一个反应是如此,但紧随就自我否定,“不,他压根不知道……那究竟他是怎么知道!不,眼下他已经跑了……拦住,封锁长安的所有道路,看到徐有功,格杀勿论!重重有赏!”
吩咐下去后,下面的人略有迟疑,因为徐有功的功夫众人都知道的……
不过,李素节接着靠近他耳语了一番,那人才是恍然大悟,接着就差五体投地的跪拜,“不愧是四皇子殿下!那如此便稳妥了!”
李素节这才回到马车。
马车上的李忠,已把外面的一切听了一些,隐约也听到徐有功……
这个人他是知道的,老二给他的信里写过,说如果徐有功能够早早的查到他,他或许能活。
然而……徐有功似乎没有。
“徐有功很棘手么?他发现了我们?”李忠试探性的询问,李素节对他是已经不设防,直接道:“他不足为据。”
李忠还想再问,李素节已经闭眼,吩咐外面车夫:“换条路,去别院。”
外面应声后。
暗夜之下,长安城外的两辆马车此刻正在疾驰前往同一个目的。
林如海很快抵达李素节的面前,在马车里是已经被五花大绑的霄归骅,元理,还有崔玄!
崔玄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如海,不断地晃动。
林如海只是放下帘子,目光沉冷的询问马车上的李素节,“人,我带到了,东婆呢?”
李素节挥挥手:“那边屋。”说完放下帘子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马车外,林如海立即眼神充血,直接抽刀朝着那边屋内走,伴随那边的门突然破开,一道白发鬼面人影略过——
铁爪,直接穿心……
接着几名侍卫冲上,乱刀声后,外面有闷哼倒下去的声音。
马车内,李素节与李忠相对而坐。
车厢内悬挂的灯笼摇曳着微弱的光芒,映照出李素节深藏不露的冷笑,讥讽。
李忠要看出去,李素节却目光深沉,语气平静如水:“大哥,相信我,徐有功此人不足为惧。”
李忠微皱眉头,语重心长,“还是小心点好。”
实际上心中也担心着徐有功,他又不是真傻,若是能活,谁愿意死?
李忠又问:“那几个是徐有功的人?”
李素节轻笑一声,目光中透出讥讽:“大哥,你就别管了。不过,人一旦有了朋友和亲人,就有了弱点。能抓到软肋,就不怕他不服……看着吧,大哥,我一定可以成为风浪。”
说罢,李素节才推开马车门,看了一眼被拖走的林如海,轻描淡写地一句:“收拾干净。”然后提起了衣摆,下车,继续部署他的计划:“长安周围已经驻扎了军队和粮草,只需要大哥振臂高呼,就直接打入长安。”再回头吩咐:“把那边车里的都带入铁牢严加看管,女的……给我留着。”最后一句话,他眼神翻涌。
李忠神情有些复杂,沉默片刻后才看那边被拽下来的霄归骅,沉声道:“四弟,此举是否太过?你要对这女子……万一徐有功……”
第109章 堵得厉害
马车内,灯光随着帘外的冷风浮动,光影绰绰下,李素节嘴角勾起一抹自负微笑——
“大哥不必忧虑什么,有些事,运用得当,将成为掌控局势的关键。徐有功聪明人,他自会明白权衡利弊,只要霄归骅在我手,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乖乖认怂……”
观察许久,埋伏许久,他的线人终于启动,一切……都是他的掌控之中,一如当年神武门之变。
马车,在初晨黎明中缓缓前行。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灯笼火光在二人脸上反复留下光影,映衬出彼此深不可测的心。
车入了院后,霄归骅就被五花大绑的“打包”带上来。
她眼神如梭的紧盯着李素节,想要把他盯出窟窿来。
林如海的死,她绝不会就此罢手!哪怕他趁着二哥不在,把所有人都“打包”送给了李素节,可是……在“掣肘”之前,她分明听到他说,“到你的虫子上场了,我知道你有本事自救。”
所以——
“你这么盯着本王做什么?本王知道,你心中愤怒,但那都是林如海的错,本王还是惜才,也是……替你们处理了你们的祸害,放心,只要你乖,不会对你做什么。”
随即,李素节眯着眼,似是自言自语——
“如今,一切尽在掌控之中,阴谋算什么?阳谋,就这么坦然地展示出来,而他……无法选择逃避,只能直面挑战。呵……呵呵呵……”
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李素节眼神含笑。
他自认聪明,早看透这皇权,看透了——
谋反这条路,一旦踏出,就再无回头之路。
血腥角逐,胜王败寇。
要么登上权力巅峰,要么坠入万劫不复。
他,李素节,有这个能力,有这份野心,只缺少机运,只要一朝得势……
然而,李素节说着说着就有一种浓浓的疲惫。
许是一路舟车劳顿心神算计,他忽然困乏,可又觉得不太对,就算是困也不应该如此困乏,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很快陷入了真正的沉睡,而他垂下头,脖颈后侧才爬出一只黑色的毒虫。
霄归骅早就打开她的毒虫。
李忠眼看毒虫就要钻入李素节的耳朵,悠悠道:“你确定就要这么杀了他吗?”
霄归骅一顿,睁大眼,看着本该昏迷的李忠朝她走过来。
马车就那么大点,李忠几乎挡住了全部的光,他的面容看不太清,霄归骅有些慌,因为她只有毒傍身,如果毒不管用,但为什么不管用?正要再放毒,突然,李忠伸出手朝着她的绳索去,他在解绳索……
李忠很是认得霄归骅那张脸,边解边道:“你和你哥长得真像,以前我就曾说,他若是女子,必风靡万千。”边说,他边靠近霄归骅,哪怕身上爬了毒虫也仿佛没看到。
到身上的绳索松完,霄归骅也没收回李忠身上的毒虫,但李忠浑然不怕,只是抬头注视面前的故人之妹:“你这个年纪应当是他的妹妹?他还真有个妹妹。”
霄归骅对这个自来熟的昔日皇太子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冷冷道:“你我似乎并不认识。”
李忠轻笑:“是的,可我认得你哥,他是个为国为民的好人。”
一句话,直接得罪了霄归骅。
“不,他没有为国为民。”
霄归骅在清凉山了解国她和他哥的国家历史。
他的国,灭了,他的民,没了,可把大唐当做国和民,他也同样没有做到为国为民,至少,她和二哥这两个民,他没有保护好。
霄归骅冷冷盯着他道:“你不用夸我哥跟我套近乎,你解开我,是什么目的。”
李忠却笑意不减:“谋反的事,你都听到也猜到差不多,我的目的简单,你现下肯定可以自保出去,你去告诉徐有功,让他尽快安排天后陛下缉拿这些人。”
在说话的功夫,李忠耳朵早就听到外面的人一个个倒下,而车窗户边的小黑虫正在逐一回来。
霄归骅愣住一刻,“你……什么东西……”没说完,手里就被李忠塞过来一个信封还有一个小小的物件,摸了摸,是——
“玉蝉……”
“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物件,长安路,我也还有些拥护者,你拿上这封信和信物,信交给徐有功,必须亲手教!物也给徐有功,若需救援,去找上官仪调兵。”
她不好说,上官仪已经因为假传圣旨被全家缉拿,等待处斩,摩挲着那玉把件,看向那边昏睡的李素节,问:“你不帮他?”
“他撑不起大唐,”李忠脸色终于冷肃下来,“大唐需要谁来撑,我不知,但绝不是他。”
霄归骅问:“因为他手足相残?”
李忠直接指着李素节的脑子:“他这里不够,大唐会毁他手里。他不会用人……”
这说的就不是霄归骅感兴趣的范畴了,大概李忠也发现了,转口说:“离开吧,我欠你哥一条命,当是还清了。”
霄归骅本来都要走了,停顿,回头看他:“什么时候?”满怀期待的,因为……她也总觉得大哥没死。
“很久了,在我还没被废之前,是你哥从父皇手中力保我,如今我这废太子,能够报答他,心满意足,死而无憾。”李忠挥挥手。
霄归骅皱眉,还是没走,“你应该知道,就算你不救我,我也能自救。但……你为什么没有中迷香?”初始想的是霄冬至给他吃了什么,不想李忠苦笑——
“我被天后前后下了无数次的毒,早就已经习惯了,寻常的迷烟对我根本不起作用。”
霄归骅若有所思,看着他的脸色却伸出手:“你毕竟救了我,作为回报,我给你切脉看看你的身体如何。”
李忠嘴上说着“如不如何我都会死”,手却伸出去。
霄归骅冷冷道:“未必,谋反之事,是他做的,你最多是参与……你参与了什么?”
这些本不该她问,但想到能够告诉二哥,心中有些欢喜。
“我参与了画,当时,他给我送来一批白色的人皮,我不知那是什么,只知画起来很好用,后来东窗事发,老二写信给我,我才意识到一切都是他的计谋。他算计了我和老二,不知道老三有没有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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