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了派出所,就看盛春潮杵在门口,傅光有点心虚,不敢上前搭话。盛春潮倒是主动起来,对他招了招手,问要不要一起回学校,让一向厚脸皮的傅光红了脸。
推着盛春潮的轮椅,缓缓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听着远处琴房传来的钢琴四手联弹。傅光听过这首曲子,是舒伯特的《小夜曲》,琴音缠缠绵绵,像恋人站在黄昏的窗前深情歌唱。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好像一辈子就要这么岁月静好地走下去了。
“你看吧,我说的再见面时一定会报警。”盛春潮自嘲。
傅光早就不计较了,他抿着唇角,问:“你这几天还好吗?”
“老样子,没有更好,也不会太糟。你呢?”
“除了有点闷,也没什么。”
“有女朋友还闷?”
“嘿,我真纳闷儿了。”傅光弯下腰,对着他耳边咕哝:“盛大夫,你这人不厚道啊。”
“我怎么不厚道了?”
“你看到我女朋友,也不给我介绍下。”傅光板起脸,“我女朋友长什么样啊?没两个脑袋的,我可看不上。”
“你审美真独特,没少看古希腊神话吧。”盛春潮轻笑,手握成拳放在膝上,略微有些紧张,“明天晚上11点,我要去春山礼堂,你来看吗?允许你点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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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光脚步蓦地一滞,低头,盛春潮正仰首望着自己,目光暖得让人如沐春风,却将自己的脸皮儿烧得滚烫。
“你让我跟着你了?”他真的是在问自己?
“可以。”
“不骂我变态败类了?”
“咱们先说好,不许再偷窥我上厕所。你那个样子,简直是我一辈子的噩梦。”盛春潮摇头感叹:“一抬头,天上悄摸飞着一张白脸,就那个瞬间,我就觉得我的灵魂已经在地狱跟天堂间走了一圈了。”
傅光再也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
***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晚上,傅光早早换了身演出用的西装,又特地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双新皮鞋,把脚蹬进去,问室友:“怎么样,咱这模样够不够英俊潇洒?”
“呦喂,光哥,你这是要去开个人独奏会啊?平时压箱底的行头儿都翻出来了。”
“独奏会有什么意思?我要去约会了。”
傅光咧嘴笑,活像只志得意满的小奶狗。
几个大男孩觉着新鲜,都凑过来:“呵,嫂子什么样?哪个系的?”
“他啊,学医的,大提琴也拉得倍儿棒。”背过手,傅光声音里带着骄傲:“反正是快把我迷死了!”
入夜后就开始下雨了。打伞走在去诊所的路上,细雨沾湿了傅光的皮鞋和裤脚。二十分钟后,他来到了校诊所,洋楼附近的竹林和墙上的藤蔓在雨里沙沙响。唯一有点人气的,就是盛春潮的办公室里亮着的台灯。
走过一段幽暗的长廊,傅光轻轻敲响了屋门,就看见盛春潮正躲在帘子后忙活着什么。
“稍等下。”
听到声音,盛春潮从帘后探出头来,目光落在傅光身上亮了亮,他今日身穿黑色衬衫、银灰色西装,脚上一双黑得发亮的皮鞋,笔挺而帅气,一身要去听古典音乐会的礼数。
“这么早,”盛春潮不忍移开眼,“你随便坐吧,等我一下。哎——”
“吧嗒”一声,手里的假肢掉地上了。
“我来帮你。”傅光立马放下身后的书包,就要拉开帘子。
“不用你!”盛春潮下意识提高了声音,很快又镇定下来,放柔了音调道:“抱歉,我正在带假肢。怕你看到我这样子觉得恶心。是生理上的恶心。几年前,我经历过一场车祸,做了截肢手术。过去了这么久,每次看到它,都还会嫌弃。”
“你觉着断臂维纳斯丑吗?”傅光站在原地宽慰他:“在我眼里,你就跟它一样特别。盛春潮,我从没嫌弃过你,你什么样子我都……”
他倏然顿住,胀红了脸,醒悟到自己说多了,生怕吓到对方。
而盛春潮躲在帘后沉默不语,屋内一时陷入静默。
“我……我的意思是,你是个医生,还会拉大提琴……”傅光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你经历了人生的坎坷,但依然能坚守本心,寻找自我,你在逆境中也能活出自己的……”
“过来。”
迟疑了一下,傅光捡起假肢走了进去。尽管他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到那部分身体时,还是感觉到了被人当胸痛击的窒息。
盛春潮坐在床边,半只腿从裤腿下露了出来。从近处看,肢端磨得有些红肿。手术的地方早已愈合了。几条灰色的,增生的疤痕形成几道丑陋的肉疙瘩,像石缝间忽然钻出的大蜈蚣般趴在他的腿上。
一瞬间,傅光喉头哽住,心里七分难过,三分自责。那次若不是因为自己……
他低下头轻轻抽了抽鼻子。稍顷,才重新抬头,哽咽道:“我知道的,那时你一定很疼……”
“我都忘了。”盛春潮说得轻描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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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那章。
第55章 5玫瑰
“我都忘了。”盛春潮说得轻描淡写。他正在往手心里倒痱子粉,然后均匀抹在患处,接着淡淡道:“但我记得后面的幻肢痛。那才是真磨人,整晚整晚睡不着,刀割斧凿,火烧火燎的。不过这两年好多了。”
“什么是幻肢痛?”
“我常有感觉,切除的肢体依然存在,还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疼痛感,我想去抓,但又抓不到……”
傅光从他语气中听出一种无奈的凄凉。
静默了一会儿,似是不想再继续如此沉重的话题了,盛春潮忽而对他道:“喂,我已经回答你的问题了。可以把我的腿还给我了吧?”
听他这么说,傅光才瞟见手里还拿着他的假肢。“哦。”他打起精神,径直蹲下身去:“来,我帮你穿,你教教我!”
盛春潮略微犹豫,还是由着他帮自己穿上两层假肢袜,再套好内套,在外面又加上一层尼龙袜,最后把腿塞到假肢里。看似完成的非常顺利,傅光满意的都想为自己鼓掌了。
可当盛春潮刚站起身,眉头就紧拧在了一起,向前踉跄半步,忽地扑在了傅光肩上。他嘶嘶地抽着凉气,显然是疼狠了。傅光双手牢牢环住他的腰,一阵心悸。
“还好吗?”傅光红着脸问。
“还好。”
半晌——
“傅光……”盛春潮贴在颊边轻唤他,声音温柔。
“嗯?”
“松一松,你抱的我喘不过气了。”
“……哦。”
夜里十一点,两人准时来到半山腰的春山礼堂。整座音乐厅静谧无人,傅光独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满心期待地等着欣赏着盛春潮的独奏会。
几米开外,他的眸光如溪水一般清澈闪亮,盛春潮在他的眼睛里找到了童年。一眨眼,回到二十多年前,那时候小小的自己就是坐在同一个位置,用同一种崇拜和仰慕的神态看着台上表演的艺术家们。
春山礼堂承载的是他的整个童年与少年的时光,是他提琴梦的开始,是他术后的疗伤圣地。在这里,他可以自信地面对观众席,就像面对了几百观众。
也不敢再有太多非分之想,他没那个资格了。
曾经,能走上舞台,已经让盛春潮无比满足。随着傅光的到来,他拥有了自己的第一个粉丝。他潜移默化地改变了自己的生活。
谁说悲剧是人类本身的命运?他的生活不是正在变得圆满吗?
他大声问:“要听什么?”
“《查尔达什》。”
盛春潮坐了下来,摆好姿势。大灯下,他的身上聚满了光彩,充满了柔情,满脸的沉醉和幸福。静悄悄,静悄悄,空间仿佛凝滞了一般。顷刻间,一枚枚美妙的音符从他手底梦幻般地流转而出。
深沉而又强烈,忧伤而又充满期待。
看他仰头,运弓,揉弦,琴音在夜色中婉转。尽管不知道每首曲子的创作背景,但傅光还是能感觉到音乐带来的祥和与安宁,感受到烙在大提琴低沉音色里的浓浓的深情。
“独奏会”结束后,盛春潮对着观众席鞠了一躬,神色略有些局促:“最后这首《蝴蝶》,有好几个部分都拉糊了。你可别笑话我。”
“怎么会呢?”
傅光起身,拎着书包往台上走,亮亮的眼眸里透出一丝紧张。他走到他跟前,跟个孩子似的腼腆地压低了声音向他道:
“你的琴声,配得上今晚最美的玫瑰。”
当一束娇嫩的白玫瑰突然出现在眼底,盛春潮才知道傅光早已提前在书包里备好了鲜花,脸上充满了惊讶。半晌,他终于确定自己的感情发生了变化。傅光是润物细无声的水,是让人不甚留意的光,可是现在,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早融化在他柔软的气息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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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过花数了数:“11朵白玫瑰,什么意思?”
傅光抿唇,把心一横:“老板说是一心一意。”
他静静地端详他:“谢谢你。”
等两人出来的时候,快午夜一点了,雨都停了。
夜色下,傅光搀着盛春潮缓缓走在林间。他深吸一口气,雨后泥土的气息清冽而湿润,竹叶芬芳,加上身侧男人身上的暖意……这个夜说不上是沉静美好,还是躁动不安。
“你哪来的春山礼堂的钥匙?”
“我爸在春山礼堂里工作过三十多年,我偷偷留了把后门的。”
“那你小时候岂不是天天都能来?”
“嘘——这是我的小秘密。”
两人聊着天就回到诊所门口。一路上,傅光已经埋了一腔燥热在心头,他试探地问:“盛大夫,今晚我回不去宿舍了……”
“你想住在诊所里?”
鱼儿上钩了,傅光窃喜。
“可以吗?”
“二楼左手边是个一居室,平时只有我一人住。你去那里睡吧。”
“你呢?”
“我……在楼下诊室凑合一晚。”
傅光忙不迭说:“那我也留在诊室里,我就喜欢睡病床。”
“傅光,”盛春潮心里泛起一股无来由的焦躁,傅光一贯的玩世不恭让他害怕了。他脚步倏地停了,逼视着他道:“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总是缠着我?你慕残?你怜悯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橘黄的路灯下,只见傅光的脸上逐渐泛起一片氤氲的潮红。
“我这个人思想大概有点疯狂。”他语声却平静而直白:“你虽然残疾,但你有健全的人格、强大的内心。自从第一眼见到你,我的脑子里就总想着你。盛春潮,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时时刻刻都想跟你在一起。”
盛春潮望着他,目光炯炯起来,看傅光说完话,像个犯了错的幼童,耷拉着脑袋,做好了被大人责骂的准备。
忽然,他肩膀一松,放开了拐杖,轻轻把他环入怀里,怀抱中是那具让他魂牵梦绕了多日的身子,同他梦中的一样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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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二楼的家,路灯的昏黄光线映射到沙发上,屋内飘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他们也不确定谁先主动的,或者就像一对阔别已久的爱侣那样吻住了对方。互相追逐,撕扯,在孤寂的黑夜带给与对方最热情的抚慰……
早晨,傅光在盛春潮身边悠悠醒来。昨天晚上,他是在他的双人床上度过的。那时,“啪啪”的巴掌声响彻房间,带着风,较着劲,一股子不把前浪拍散碎不甘心的架势。盛春潮的戾气全部暴露出来,他平时有多儒雅,当时就有多野蛮。
在这方面,傅光坚信他不像个残疾人。发狠的力道让他又痛又痒,不知该哭还是笑。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发现了一件比较棘手的事——看不到那颗痣。盛春潮无论是作爱还是睡觉,务必关灯,除此之外,还习惯穿着一条丝绸质地的黑色睡裤。
见他此时呼吸均匀,还在熟睡,傅光缓慢地掀开凉被,轻手轻脚地爬下去……
结果不动还好,寻摸之下,盛春潮竟幽幽转醒。他先是眯着眼,不动声色地瞧了好一会儿。忽然,捉住那只乱摸乱拽的手,将人用力提了起来。
“两次都喂不饱你?又饿了?”他明显会错了意。
傅光涨红着脸,莫名地生出种被洞悉的羞耻感。他僵硬地挤出一个笑:“我刚才看到你右边腿上有个指甲盖大的红痣。”
“嗯,胎记。”
“给我看看。”
“不是都看过了吗?”
“你洗澡都不让我看,还穿衣服睡觉,我能看到什么?”
盛春潮垂眼端详他,连锁骨上的吻痕与胸脯上的淤青都落入眼底。他恍然悟了,那种酣畅淋漓的滋味经历过一次,论谁也忘不了,何况这个喜欢偷腥的小馋猫。
他意味深长地笑,凑到傅光耳边,一口气轻轻地吹进他耳朵里,说:“玩情趣啊?明明几个小时前那么主动,现在还装模做样?”
“不是!”傅光发怵了,“我想起来了!我早上有节计算机课。”
盛春潮动作一滞,问:“几点?”
“十点。不行,要迟到了!”
边说着话,傅光边往床下爬。白花花的肉被盛春潮看在眼里,一阵悸动,猛地抓住他的脚踝,把他又强行拖回身边,亲啄起光滑的脚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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