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欲要跃窗逃走,却被人一脚踢中腹部,滚落在茅草里。
只不过下一刻,一把剑破窗而来,刺穿为首人的头颅。
庙外走进位少年,目光沉沉。
跑了一个。
谢绎看了眼庙外纷乱的脚步痕迹,没有乘胜追击,回过头,楚行正俯身闷咳,脸上脏兮兮的。
谢绎看他没有什么大事,幸灾乐祸吐出两个字:“活该。”
开始楚行带他走的这段路,他就明白楚行的大致想法。他哪里会让楚行就此离开,等伤势恢复一些,便急不可耐探听附近城池路线,也是猜的八九不离十,紧赶慢赶追到。
幸好,他猜对了。
想到这,谢绎在破庙里烧起火,火光乍现,愤愤说:“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楚行背对他,在阴暗角落掀开衣物,查看伤势,腰间有团暗沉青紫,隐约抽痛。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放下衣物,阖眼睡下。
二日一早继续赶路,谢绎一路什么也没有干,紧紧盯着他,生怕节外生枝。
谢绎武功傍身,楚行知晓眼下无法逃脱,没有做无用功,两人一时相安无事。
之前带着谢绎是为有个把柄,也无目的,官兵追赶,就在山林中掩人耳目。眼下不知是到了哪边的山下,询问过路人才知晓再翻过一座山,就能到达附近城池朝离。
大雨冲断了去城镇的桥,迫于无奈,在山角的村落歇息,有位老婆婆一家心善,让他们歇了两晚。
谢绎在外,佯装不问世事出来闯荡的小少爷,那户人家也没怀疑,问起楚行,楚行说是他的义兄。
谢绎没有反驳,一起用餐时,还装模作样乖乖给楚行夹菜:“义兄,请用。”
背地在茅屋里,谢绎不依不饶,“你敢扔下我一个人偷偷逃走,如今落在我手里,有你好过的。”
他还没有做些什么,瞧见楚行脸色发白,他察觉不对,解开他身上的衣物,发现好一些淤青,这些日子颠簸流离下来,不见好转,反而变得狰狞可怕。
谢绎点他额头红痣,“受伤也不说,好好吃苦吧你。”
楚行真是富贵命,他大难不死都未有楚行这般脆弱,受丁点苦,就奄奄一息了。
取出身上携带的金珠子,谢绎差人买了瓶金疮药,蹲在破屋前,挥着一把烂得没几根的蒲扇,烧好药,伺候金贵的“大少爷”。
等桥修好,就去往朝离。
朝离城很是繁华,虽说比天子脚下略显逊色。
进城前往脸摸上泥灰,不过入城顺利极了,追捕他俩的文书似乎没有下到这来,大街小巷也未布满通缉令。
即便如此,也不敢放松。
谢绎本想直接找上官府,送他们回京,但转念一想,万一公孙晏暗地作梗,岂不是他一路受的伤吃的苦,都白受了。他现在胸口还没有痊愈,不如将楚行亲手送到京城外的宅子藏住,再昭告身份回京。
谢绎当了东西,换些钱财,落住客栈。
终于吃上一顿秀色可餐的美食,谢绎在旁抹药,瞧着狰狞血痕,不免瞪上楚行两眼。
第二十九章
在外游玩的日子很是清闲,谢绎心致颇好,带着楚行好好逛了一圈朝离,好不逍遥。
恰好赶上庙会,在闲逛看灯笼时,察觉到杀意。
一群人步步逼近,形成包围之态,谢绎眼尖,瞧见其中一人正是破庙逃走的一位。
“就是他们,杀了我二兄!”
领头的人狞笑,“小子,谁叫你不长眼,杀了不该杀的人,下辈子好好记得是谁送你们到了黄泉路!”
谢绎“啧”一声,让楚行去一边避开。
谢绎武功不错,抄起旁边的竹竿打得他们不敢前进一步,但他有伤,对方人多势众,不多时,就力不从心。
倏地,有人袖里甩出一堆飞镖,谢绎打落一些,但也有一两枚扎进手臂,谢绎神色不耐,逐渐落入下风,手掌一动,赫然陷入肉里。
“楚行!”
谢绎余光看见有人气势汹汹逼近楚行,立马脱离战场,一剑刺向那人。
那大汉也不是好惹的,锋利无比的刀刃反身砍下,谢绎用剑背挡住,刀剑碰撞,发出“铮”一声,剑面留残留割痕,电光火石之际,楚行抽出挟持他的人腰间的剑,手腕一转,一剑割喉。
后面的人紧跟其后,刺入楚行肩膀,谢绎上前踹开那人,抱住楚行,无数刀剑落在头顶。
大汉大刀高高举起:“你们就去地下当对亡命鸳鸯!”
话音刚落,正猖狂举刀的人软绵绵倒下。
而旁边一顶不起眼的轿中,一名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男子收回手,他身边隐藏在黑暗的人迅速出手,擒住这群闹事之人。
为首的人单膝下跪复命:“少爷,已经处理完毕。”
“嗯。”
楚行失血过多昏迷,谢绎紧紧抱住他,两人被这位来路不明的少爷好心带回府邸医治。
大夫愁眉苦脸,掀开楚行衣物,腰间连片发黑淤青。
谢绎毫不知情,愕然道:“怎么伤这么重?”
大夫摸了摸下巴的胡须,“这位公子身里还残留些余毒,手脚经脉挑开,已是不能根治,偏偏有这重伤还三番五次……唉,内郁成疾,老夫看,这样下去,不治也罢,反正活不过这半年。”
“庸医!你是庸医吧!你胡说什么?”谢绎怒气冲冲反驳。
大夫不惧道:“莫非你没从未带他看过病,不知他身体状况?”
谢绎哑口无言,他回想起来,他是知道楚行身体不好,但从来不知实情。
经脉俱断,哪里是常人能忍受的苦。怪不得,怪不得他只能任人凌辱。
看谢绎大受打击,呆呆站在一旁,连胸前已经撕裂开的伤口也不闻不顾,少爷上前解围道:“小兄弟,这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连断气之人都能救活,你该信他。”又对神医道,“定是有什么法子能救这位公子,是吗?”
“倒是有一法子。”
谢绎追问:“什么法子?”
神医瞥他一眼:“我这有个方子,能滋养经脉,调养身体,但需要的药材世间难寻。其中有位药草,需要在西山悬崖峭壁采摘,半年一开,还必须在采摘一月后服下才能生效。”
“我去摘!”谢绎连忙应道,“还有什么药,我都会一一去寻到。”
“小兄弟你别急,你胸前的伤口裂开了,先看看。”
李少爷安抚谢绎一句,又吩咐道,“连七,你记下神医的方子,唤人去寻找药材。”
“是!”连七下跪应声,只是迟疑道,“但是最近属下奉命保护少爷,最近府中人手不够……”
剩下的话没说,谢绎明了,抱拳道:“多谢兄台相助,但这是我的事。就由我来去寻找药材吧,只是这段时间还需要你能多帮我照看下他。”
谢绎回头看了眼楚行,冷汗连连,虚弱发白的脸,连在梦里也不好过。
他取出一枚龙形玉佩,做工繁细,一眼就知是尊贵之物:“这是凌王王府的玉佩,倘若我回不来,你可以直接拿着玉佩去王府,会有人给你黄金万两。”
少爷意味不明开口:“敢问,这位公子是你什么人?”
少倾,谢绎答:“是我娘子。”
势不容缓,等不到楚行苏醒,将人托付给少爷,谢绎骑马离去。
府里第一道工序的药材派人备好了,楚行坐在药浴里,房里布满刺鼻苦涩的药味,药桶铺满药材,水的颜色都是墨绿苦黑。
才坐进去两分钟,楚行脸上都冒出细细密密的汗。
少爷在旁边守着,握住楚行冰冷的手把玩,“这样就能清除旧疾?”
神医捻起长而细的银针,插在楚行脑袋的穴位上,向来在江湖传闻暴躁,我行我素的神医心平气静解释:“这不仅除去旧疾,还能滋养经脉。”
“要不是你手上失传已久的医书,我定不会出手,收拾残局。”
“神医说笑了。”
随着时间流逝,楚行脸色愈发惨白,黑发湿透。
四肢疼痛,胸膛沸腾炙热,相握的手,控制不住掐进他的肉里,少爷感受疼痛,瞧见手上被人抠出血洞,也没抽离。
神医难得多看了一眼楚行,如此剧痛之下,居然没有崩溃大叫,“倒是能忍。”
他收拾完:“让他泡一晚上,两个小时后我再来取针。”
“好。”
经脉俱断时间太久,哪怕是神医也不能复原,只能尽力让他不受经脉草草挑断后的旧疾影响。
楚行昏睡了一夜,再次醒来,思绪清楚,身体轻盈,少爷体贴端来药碗:“一个月后,神医会再来一次。”
“你是谁?”楚行疑惑。
少爷抚摸着脸上丑陋的面具,告知他事情经过,前晚好心救下他和谢绎的人。
少爷名唤李明还,为人友好,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应是同龄人。
父母前去京城游商,眼下只有他一人在家,嘱咐楚行安心在这休养。
上好幽静的厢房,安排的下人行事利落,怕打扰他半分。
过去两日,楚行发觉谢绎没有在他眼前晃荡,他不太相信谢绎会轻易放过他,直觉是发生了什么,便主动询问李少爷。
“你是说你相公?”
楚行不解。
李少爷一番思索,难以开口般解释:“你相公惹得是盐帮的人,他自觉惹不起,将你卖给他们还债,我于心不忍,花了一千两银子将你从那些人手里救回。”
楚行不信漏洞百出的说法,“谢绎去哪里了?”
李少爷也料到如此,从袖里取出王爷玉佩和一张欠条。
楚行接过,发现欠条上一字一句写得清楚,下方还有按压的红印。
至于那玉佩,楚行目光落在上面,王府之物他还是认得。
李少爷摊手道:“我所言都是实话,若你不信,可以等你相公哪天有银两为你赎身时问他。”
“他不是我相公。”
“花了这么一大笔钱,就算你说他不是相公谁又知道真相呢,不管你是他什么人,总得还这笔钱。”
楚行默一会儿:“你要怎么样才放我走?”
“你能为我做什么呢。”
李少爷被逗笑了,端详美人清水芙蓉的容貌,“你相公说,他的娘子什么都做不好,但是有一样是世间无人可比的。”
他步步紧逼:“那就是床上的本事。”
楚行退后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李明还笑了一声,收敛好侵略感十足的气势,无害道:“只有你把钱还完,我就放你离开。”
楚行别过脸:“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还你。”
“那就先留在府里吧,也许那一天你夫君回心转意回来为您赎身。要是还不上,你的相公也没有回来帮你……”剩下的话不言而喻。
李少爷临走前回头,若有若无警告:“对了,我这府里虽然不是什么王公贵戚的府邸,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倘若没有允许,哪只鸟儿要是敢乱飞出去,只能叫人开弓,万箭穿心。”
第三十章
楚行身无分文,大权旁落,稍有势力的人在他身上安个名头,就能让他不得动弹。李明还借故敲诈,要他还钱,否则不放人离开。
正好府里前些天的雨将书阁的藏书弄湿了,就让楚行做工抵债,去那边抄书。
李明还:“每抄一本算你二两银子,你算算多久可以还清。”
楚行小心掀开黏湿在一团的阵黄纸页。
一本二两银子。
李明还要他还一千两,简直天方夜谭。
不过楚行答应了。
他答不答应不重要,左右不过是李明还想搞事,他别无选择,便顺着他走一步是一步。
府里有位小丫鬟,听说他识字,犹豫再三,偷偷过来请求他写封家书。她入府半年,实在想娘亲。
丫鬟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楚行一字不落写在纸上。
拿到家书后,丫鬟激动得满脸通红,她从荷包里掏出铜板递给他。
楚行没要,小姑娘看起来嫩,都未及笄,而且不过是件小事,怎么好意思收钱呢。
丫鬟知他心善,连忙道谢,后面还偷偷给他塞主子赏赐的水果。
府里不少丫鬟知道此事后,便纷纷来找楚行写家书。
楚行在书院外的石桌上写字,身边一群小姑娘围着叽叽喳喳,秋风萧瑟,满地火红枫叶,但此时好风景。
戴着面具的李明还站在长廊遥望这幕,身边的连七问道:“要不要手下把她们驱逐开?”
“不必。”
他饶有兴致地注视这一幕。
注视楚行松缓的眉眼。
楚行过了一段平和的日子,李明还见他还不上钱,也没强迫他,只是隔几天来看看他抄了多少书。
这天,李明还带他出去,府里人丁稀少,便给他安排其他事做,接过李府名下的布庄账本清算。
店铺外的喧闹声不知响起,愈发张狂,因为距离近,似是就在窗边,听得一清二楚。
一声声凄楚叫喊,楚行听着心绪不宁,一时拿着账本没动。
李明还看他一眼,旋即招来管事的:“什么人在这喧哗?”
管事的摸摸鼻梁,“外头是周老爷的家事,说是他刚纳入的小妾不安分,偷人,人赃俱获。那小妾死不承认,还要逃跑,这不,还是被周家的人抓着,当场就要乱棍打死。”
“既然是家事,那我们也不好出手。”
李明还漠不关心,翻动账本,问起其他:“最近铺子生意如何?”
“李少爷,最近上了一批新布, 是从南边进的绸缎,你看看这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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