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想害死我哥,你就去死。”
明遥刚刚收好绝命刺坐回白玉衡身边,明逍便一左一右地夹着小武和凤不鸣落在眼前。
明遥及众魔显然被再次震惊了。但最担惊受怕的显然是刚双脚落地、明逍一松手便瘫软在地的小武和凤不鸣。
这速度太可怕了!完全不是肉TI凡胎承受得来的!这还是明逍给二人撑了屏障,否则疾风简直能把人直接撕碎!
明逍再不复往日的细心体贴,也不管二人尚还惊魂未定,扯起来便往白玉衡身边拽,“小武!凤公子!你们快看看,他还有救吗?”
即便在营地听明逍心急地描述了一遍白玉衡的状况,已经有了心理预期,但亲眼见到白玉衡的惨状,小武和凤不鸣还是震惊不已,就连极速飞行带来的生理不适都被压下去了。
“怎么样?你们有什么办法吗?”明逍心焦地催促。
“我不知道。”小武立即应道,而后有所顾忌地将明逍往旁边拉了拉,压低声音道:“虽然没有满月,但这里离海不远,老大,你带我过去。先取我的血试试!”
明逍望着小武,百感交集,“小武……谢谢你……”
“玉衡既是妖族恩人,也是我的好兄弟,老大你不用谢我。咱们还是马上动身吧!”小武攥着明逍发凉的手说。
“等等。”跪在白玉衡身边仔细查看白玉衡伤情的凤不鸣开口阻止。
“凤公子?”
明逍虽未明说,可真正抱有期待的,是对凤不鸣。只是刚刚相识,不知对方愿助几分。拉小武过来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凤不鸣起身来到明逍面前,注视着他的眼睛问:“明公子,你可信我?”
明逍思虑一瞬,点头,“当然!”
“那就什么都不要做。”凤不鸣说。
明逍和小武均是一脸愕然。
凤不鸣不慌不忙道:“天机阁圣子乃‘神君’继任者,肉身绝非凡人可比。只要命魂未损,便肉身不灭。我方才查看,白公子虽肉身受损严重,但命魂未损分毫,痊愈只是时间问题。”
“若是送回天机阁,那边自然有办法令其加速痊愈。你若心急,给他敷些生肌止血的药便是。”
他看了眼小武,又向明逍道:“小武公子眼下受朔月影响,灵力低微,血于白公子而言不过杯水车薪,不过是叫小武公子平白受苦。”
“杯水车薪也无所谓!只要能加速玉衡恢复!”小武急道。
凤不鸣注意到石台上的一堆瓶瓶罐罐,过去拿起几瓶细细看过,扭头看向明逍极为诧异道:“这里怎么有这么多天机阁的药?”
明逍抬手指指远处,那里是被野草挡住的神族尸首,“我从天机阁弟子身上搜来的。但不知这些药都做什么用,不敢乱用……是对白玉衡有用吗?他们身上还有许多!我去拿来!”
凤不鸣点头,“用得上!”
明遥十分有眼力见儿地拽住他哥,要他哥好好歇着,自己招呼上弑神教众去搜刮神族尸首。没多久就捡回了一兜子的瓶瓶罐罐。
明逍几人正商量如何安置白玉衡。
“不如就去崂山?较之附近地域,也算是灵气充沛之地,当有利于白公子养伤。”凤不鸣说,“崂山距离胶州亦不远,方便两边策应。”
明逍稍一思索,立即点头,“就去崂山!”
崂山靠海,山区内有九水十八潭,堪比仙境。明逍按凤不鸣的建议,将白玉衡的养伤处安置在潮音瀑边。吴天带人为他们扎了个营帐,并送来许多生活物资。
如果不是身为教主又是魔族,吴天似是恨不得一起留在这里。
明遥则十分乖巧地表示他会时时刻刻收敛魔息,绝不会影响白玉衡,抱着他哥赖在这里不肯走。
此前被单独留在营地的薛楚楚终于得以跟着物资小队赶来,看见白玉衡的惨状直接哭得晕了过去。被唤醒后坚持要留下一起照顾白玉衡。
明逍一是觉得女孩子总比他们这群大男人温柔细致些,二是他们都留在这里,却让薛楚楚一个人回魔族营地也不合适,便也答应下来。
在吴天准备离开前,明逍把吴天和薛楚楚单独叫出来,跟薛楚楚说:“楚楚,昆仑之行……”
不待明逍说完,薛楚楚便抢着说道:“我明白!救玉衡仙君要紧!”
“可是,我们晚去一天,你蜀山门人就多受一天罪,甚至……”明逍皱眉道。
“我知道。”提起门人,薛楚楚瞬间就按捺不住地红了眼圈儿,可她捏紧掌心说道:“我一直都知道。可我是想要平安救出他们,不是拉着你们去送死。”
她努力露出一张灿烂笑脸,“等玉衡仙君好起来,我们大家一起去,才是万全之策,不是吗?”
明逍沉默一下,抬手拍拍薛楚楚肩膀,回以一个会心微笑。
明遥本以为他哥会不吃不喝地守在白玉衡身边,直到白玉衡苏醒。可自从得知白玉衡死不了,他哥对白玉衡的态度就又回到了从前的冷淡模样。
敷药、包扎、喂药、看护……都是小武和薛楚楚的活儿,明逍完全不、闻、不、问!要不是明逍还留在这里,明遥简直要怀疑湖边垂柳下所见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哥,你不进去看看那家伙吗?”明遥满眼不解地打量在潭边削木头的明逍,小心翼翼地问。
明逍放平木材,弯下身从水平面看了看剖面,拿着明遥的绝命刺继续抛光,不甚在意道:“有什么好看,他不是死不了。”
明遥又围着专心磨木材的明逍转悠片刻,又小心翼翼地问:“哥,你在忙什么呀?”
“闲着也是闲着。”明逍应了句,停下来竖起手中的绝命刺看了看,觉得很不顺手,便丢给明遥,去抽腰间的冰青剑。
可是刚摸到剑柄便停下来,抬抬下巴支使明遥:“去把白玉衡的佩剑拿来。”
明遥立刻钻进帐篷拿出白玉衡的慑天剑。
于是天机阁打造的绝世名剑,就成了明逍手中聊以消遣的削木刀。
明逍又削了一会儿木头,叫明遥:“阿遥,去给我买点东西。”
坐在石头上满脸疑惑盯他哥的明遥立刻跳下来,凑到明逍身边乖巧道:“买什么?”
“上好的蚕丝。越轻越韧的越好。不必计较金钱,总归从那群神族身上拿到不少。”明逍说。
“买蚕丝?做什么?”明遥奇怪。
“买回来你就知道了。”
明遥撅撅嘴巴,乖乖“哦”了一声,进帐篷找管家婆薛楚楚要了银两,御魔翻山而去。
明遥刚走,一直在帐篷内帮着小武和薛楚楚忙前忙后的凤不鸣便掀开帐篷门帘,拖着及地红衣袅袅娜娜地走过来。
“凤公子?”明逍笑起来,指指明遥刚刚坐过的石头,“坐。”
凤不鸣施了一礼,仪态万千地欠身而坐。
明逍看看他,“凤公子可是有话要说?”
凤不鸣浅浅一笑,“我倒没什么想说。只是,想来明公子有许多话要问我。”
第44章
白玉衡第一次苏醒, 是在三天后。
其实算不得苏醒,只是神志不清地呻口今、梦呓,但总归不再是一副死尸模样。
小武兴奋不已地冲出帐篷把消息告诉明逍,结果明逍只淡淡应了一声, 也没说进去看看, 反而愈发沉迷削木头, 拿着明遥的绝命刺专心致志地在上边雕花。
白玉衡第一次短暂地清醒过来, 是在第四天。
小武又来告诉明逍,明逍还是不肯进去看一眼, 只是忙着捻蚕丝。
薛楚楚跑出来说玉衡仙君在问你, 关心你有没有事, 想看看你, 明逍也只是冷淡道:“我这不是活蹦乱跳的?你告诉他就是。”
薛楚楚和小武早就对明逍对白玉衡不闻不问颇有微词,此时薛楚楚更是指着明逍鼻子骂他冷血。明逍也不理会, 专心致志地咬着蚕丝一头,双手细细捻。明遥要帮他抻着明逍还不干。
第七天深夜的时候, 白玉衡再次醒了。
这一次, 他终于能动了。
他极为费力地偏过头,借着自帐帘缝隙透进来的细微暗光,瞧见薛楚楚在一旁的床铺上和衣而卧, 小武趴在他的床边睡着。
之前白玉衡几次醒来, 却动也不能动、连说话都没力气发出声音的时候,看着二人为了照顾他忙前忙后, 知晓他们有多累。
想来今夜也是小武心疼薛楚楚, 叫薛楚楚去睡, 自己看守白玉衡,结果因白日里太过疲惫而睡了过去。
白玉衡小心翼翼地起身, 生怕弄出一点声响。结果站起来时,两腿一软,眼看要倒——
被他强行运转灵息,生生撑住了自己。
抓着床沿站稳后,白玉衡急促喘息了一阵,尝试调理被自己强行运转而混乱的内息。
筋脉的淤塞程度叫他有些绝望,只得靠着床铺慢慢坐下,默默忍耐几乎又要让他昏死过去的苦痛。
终于又能行动后,白玉衡强撑着自己站起来,步履维艰地向营帐外走去。
掀开帐帘,白玉衡脚步一顿。
新月如钩,流水淙淙。摇动的波光将这山涧一隅荧荧点亮,幽美得有那么几分不真切。
顺着感应到的魔息垂首,抱胸盘坐在营帐门边的魔族少年正仰着脸没好气地看他。
“滚进去躺着。”明遥压低音量,对着浑身缠满布条、木乃伊一样的白玉衡没好气。
白玉衡早就习惯了明遥对自己的态度,不过是嘴巴凶而已,却从没做过什么真正会伤害到他的事情。
跟他哥哥一样,像只总喜欢炸毛的小猫。
比天机阁那群表面上恭恭敬敬唤他“圣子大人”、背地里不知都对他干过些什么、说过他些什么的“师兄弟”可爱多了。
白玉衡自动把明遥的敌视理解为关心,颇为客气地问:“明逍呢?”
原本清越的音色尽是暗哑虚弱,听得明遥明显愣了一下。而后继续没好气道:“明逍明逍明逍,每次睁开眼睛就找我哥干嘛?我哥是你娘?!”
白玉衡被噎了一下,而后竟然微微笑起来,点头应道:“有些地方,是像的。”
明遥惊了——白玉衡昏迷这些时日,神志不清时嘴巴里最常吐出的字就是“娘”——合着这两人全是在对方身上寻找别人的影子?
“我哥哪里像你娘?”明遥忍不住好奇道。
白玉衡贴着营帐慢慢坐下来——一是他已经站不住了,二是他明白,不过了明遥这一关,大概是见不到明逍的。
“其实,我本是一个内心充满黑暗和杀戮欲望的人。”白玉衡语出惊人,而后转过脸来冲着被惊到的明遥浅浅笑道:“如果没有我娘,和你哥。”
明遥看看白玉衡,示意他继续。
“我爹是前任姜氏掌门,我娘是名动江南的歌伎。如果他们不曾相遇,本可以各自安好。可自从遇见姜清……我是说,我爹,就成了我娘苦难的开始。”
“世人皆嘲我娘是攀权附贵、‘戏子进高门’,可我娘是因为弑神教祸乱江南,自幼流离失所,才被迫沦为歌伎……她比许多富家小姐更为知书达理、看重清白。她只是,很敬仰那个率领姜氏对抗弑神教,‘守护苍生的盖世英雄’。”
“所以当那个已经娶了六房妻妾的男人说想娶她,我娘便报恩般、或者说献祭般,顶着巨大的世俗压力嫁入姜氏。”
“虽然我娘说她嫁入姜氏后也与姜清恩爱了一段时间,只是后来姜清忙着清剿弑神教方才没时间来看望我们母子……可在我的记忆中,我从未见过我那个所谓的父亲。”
“唯一一次见他,已是具被从战场上拉回来的尸体。”
“他们要我叫‘爹’,给他下跪、哭丧,我不肯。”
“我不觉得那是我爹。”
“但是我娘要给他守灵,我便陪着我娘。”
“娘跟我说,这世上人无完人。也许姜清确实有负于我们母子,但他未曾负江南百姓。若是无他率领姜氏抗击弑神教,整个江南地区早已生灵涂炭。她就是倾慕姜清这一点才不顾一切地嫁给他,姜清在这一点上没有负她,她便无怨无悔。”
“也是自那时起,我便暗暗下定决心,要成为一个能‘守护苍生的盖世英雄’,让娘以我为豪。”
“姜清死后,我和娘的日子愈发难过,甚至不如府里的下人……”
“没有人陪我玩儿,娘要来一只小狗陪我……然后那只小狗被府里其他的孩子,在我眼前用开水活活烫死……逼我吃它的肉……”
“我当时很想杀了他们。”白玉衡笑了笑,“可是我那时还十分弱小,虽然有些天资,但从未被教过任何修炼之法,根本不是其他孩子的对手,被打得很惨。”
“之后我娘赶了过来,狠狠训斥了那群孩子,赶走他们。”
“娘抱着我跟我说了很多话。”
“她叫我不要怨恨姜清,也不要怨恨那群欺辱我的孩子。”
“她说真正有负于我的,是她这个娘亲。是因为她的任性,才叫我这么苦。”
“可娘亲是这世上唯一疼爱我的人,我怎么可能怨恨她?”
“没多久,我娘就沾染了魔气。他们以‘隔离’为名,把我娘关进了一间废屋,每日只命人隔着门板送饭送水。我想陪着我娘,他们不准,说怕我也已经沾染魔气只是还未出现症状,便把我关进了柴房。”
“半月后,之前烫死了小狗的那群孩子跑过来,隔着木窗满脸恶毒地告诉我,你娘被掌门烧死了。”
“他们说的掌门,便是我那同父异母的哥哥,姜玉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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