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经眠怔了下,摇摇头低声说:“没念了。”
“毕业了?”向绍祺意外道,“你看起来像没满二十岁!”
“不是,我……”
“够了。”
姜悦及时打断,把徐经眠拉倒自己斜后方,对他说:“去沙发上坐着等一会儿,Jimmy回来直接让他给你弄,我有些事要和向先生聊。”
徐经眠点头照做。
待他离开,向绍祺道:“怎么不让我继续问?”
姜悦:“你想问出什么来?”
“问问他几岁,是不是井和转世,来找你和姜崇报仇的。”
姜悦默然不语,向绍祺笑笑说:“开玩笑的。”
“你说得对,真人比照片更像井和,第一眼我都被吓到了,所以没忍住多问了几句。但说实话,也就第一眼像。”
徐经眠跟井和,从身世到气质,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在向绍祺印象里,井和古板又古怪,是个聪明到近乎刻薄的小神童。
而徐经眠——
沙发上,徐经眠腰板挺直,端端正正地坐着。向绍祺啧一声,叹气道:“他完全就是你喜欢的口味嘛,又乖又傻又好骗。本来以为你这么久不找是转性了,到头来还是老本行。”
姜悦看到徐经眠这样子,唇角不自觉地翘起来。他反驳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是,你不骗人,你就是对谁都太好了。”
姜悦仍不赞同:“别说的我跟个菩萨一样。”
“你当然不这么觉得,”向绍祺看向沙发,语重心长,“他可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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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mmy约摸三十岁上下,个子高挑,身材十分健美。他打开门,看见徐经眠,还以为自己走错了,说句“抱歉”退出去,看一眼门牌,又开门进来。
“请问你是……?”
徐经眠赶紧站起来,向他解释前因后果。
“哦呀,今晚怪热闹。”
确认徐经眠不是什么自己惹不起的人后,Jimmy松一口气,语气变得自然随意起来。
将给向绍祺拿来的图册放在桌上,Jimmy不由分说把徐经眠推进更衣室,塞给他几件衣服:“先把你身上的衣服换掉,太糟糕了,我没办法对这种东西拿起剪刀。”
徐经眠看向镜子,撇嘴。
普通的毛衣牛仔裤而已,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吐槽归吐槽,徐经眠还是把衣服换上。
看见成果,Jimmy心情颇好地点点头,带徐经眠去到做发型的房间。
门一关,姜悦和向绍祺就看不到了。
“姜先生有没有说过想要什么样的?”
“没有,不要太短就好了。”徐经眠想了一下,说,“可以的话,尽量乖一点吧。”
“哦——了解。”Jimmy心领神会,面对镜子里的徐经眠挑挑眉,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徐经眠没来由地有些紧张:“怎么了?”
“只是没想到,原来姜悦喜欢你这样的。”
上一句话还是姜先生,这句话就是姜悦,徐经眠瞥一眼房间门,看来Jimmy对工作室的隔音效果挺有自信的。
“什么喜不喜欢,我和姜先生是……机缘巧合。”
“别妄自菲薄。他来我这儿一年多了,从没见他有过伴儿,你是第一个。”Jimmy话匣子打开,嘴里的八卦和手里的剪刀一同翻飞起来。
“听说他以前挺会玩的,公子哥,还是二少爷,不用继承家产,什么都不干也有花不完的钱。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跟他哥反目成仇,突然要争家产。但姜崇——哦,就是他哥——当了这么多年继承人,还当得挺好的,肯定不让啊,姜悦只能出来自立门户。”
“我也是不懂,继承家产有什么好的?向绍祺,你看到了吧?他过得多滋润。姐姐操心公司,他自己游戏人间。要是姜悦什么也不做,姜崇好歹是他哥,肯定得养着他。现在好了,两个人斗得你死我活,到时候姜悦什么都捞不着。”
上流社会,豪门恩怨。姜悦所在的世界果然和他截然相反,是他看电视新闻都无法窥见的另一个人间。
可为什么在Jimmy口中,姜悦毋庸置疑是落了下风的那个,并且似乎注定失败呢?
“哦,我说太多了。”Jimmy说得酣畅淋漓,后知后觉地找补,“你就当不知道吧,我也就嘴上说说。不论姜悦什么处境,都比我们强太多了。”
“为什么他一定会输?”
徐经眠到底没忍住问出口。
“这……”Jimmy勉强地笑一下,“你不懂。不过你是姜悦的人,就该站在他这边。打心底里觉得他能赢,挺好的。”
徐经眠张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Jimmy说的没错,他什么也不懂。
他只是本能地以为,姜悦应该很强大才是。
这段时间以来,他对姜悦的看法发生过许多次转变,奇怪也好,可恶也好,仁慈也好,但从来没有哪一个瞬间,让他觉得姜悦脆弱。
归根结底,是姜悦身上的从容与稳定,一点也不像是身处逆境的人会有的状态。
“你生气了?”
徐经眠看向镜子,发现自己撇着嘴角,脸色十分不善。他赶忙换回正常的神情,说:“没有的事。”
“吓我一跳。”Jimmy后怕道,“差点以为你是那种拎不清的蠢货,睡几觉就真以为自己是金主的人了。”
“我看人还挺准的,不然也不会跟你说这些。你现在要是说出一句‘不许你这么说我的姜先生’,我可是会崩溃的。”
徐经眠夹起嗓子:“不许你这么说我的姜先生!”
“这样吗?”
Jimmy浑身一怵,剪子差点掉地上,拿稳后他猛拍胸脯。
“给你吓死。”
二人看向镜子,一同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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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绍祺有个姐姐,第七章 里提到了一下,当时叫绍颐,现在改成绍祯,原来的名字念出来和绍祺太像了感觉他们家得天天叫错人。虽然我写得这么慢肯定不会有人记得但还是说明一下。
第15章 迟到六年整
给小卷毛理发轻松得很,年轻人脸型好,卷毛自带蓬松,略一修饰就出来一个又乖又嫩的短发造型。
对着镜子欣赏完自己的手艺,Jimmy十分得意地点点头,领着徐经眠出去交给老板。
“姜先生,好了。”
姜悦于沙发上抬头,上上下下地将徐经眠打量一番。
Jimmy是专业的,给徐经眠挑的衣服很是清爽干净,配合他现在的发型,气质摇身一变,活像个刚上高中,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如果他手脚不是这么局促的话。
姜悦是熟悉的人,Jimmy也很好说话,徐经眠不安的全部来源只在向绍祺。
尽管向绍祺为人温和有礼,但刚刚的几个问题的确让他感受到压迫力。他总觉得,向绍祺一团和气的背后,有几分来由不明的探究心在。
姜悦淡淡瞥向绍祺一眼,后者不明所以,仍然笑眯眯地对徐经眠说:“哎呀,衣服也换了呢。”
这么一来,更合姜悦口味了。
徐经眠本能地感到几分不舒服,但面上不显,回答时声音发紧:“是的,绍祺哥。”
向绍祺只当小孩紧张,戏谑地看向姜悦。他的老友贯会伪装,面上稀松平常地站起来,去到徐经眠身边,假装成欣赏发型的样子,抬起手,揉了揉那头新鲜出炉的黑色卷毛。
头发黑软,一点也不扎手,卷毛不容易被揉乱,手一离开,就回到本来的样子。姜悦放下手,道:“挺好的。”
徐经眠心底骤然一轻,抬眸看向姜悦,露出个讨好安心的笑:“那就好。”
剪头发一开始是他的诉求,但姜悦作为金主,又带他来这里,自然接过评判的权力。这两年他疲于奔命,鲜少在意造型如何,如果姜悦满意的话,他当然就放心了。
那双眼角下垂的眼睛弯成半月形,瞳仁黑亮亮地闪着光,姜悦淡淡地“嗯”了一声。
沙发上,托腮看戏的向绍祺逐渐眯起眼睛。
他看得清清楚楚,方才姜悦从徐经眠脑袋上垂下来的手,偏向后侧搓了搓,继而紧握成拳,拳头张开后,手才彻底放松了。
分明是回味指间触感,又恋恋不舍任其散开的动作。
啧。
闷骚。
向绍祺十岁认识姜悦,十七八岁的时候,两个人好得巴不得穿一条裤子。那几年是少年人情绪最外露最张狂的时候,向绍祺有幸,把那样的姜悦记得一清二楚。
纵使后来物非人非,姜悦葫芦里卖什么药,他还是能看出几分的。
姜悦是个很容易叫人误会的人,他既不凉薄也不内敛,温柔更是谈不上。非要总结的话,就是目的性太强,以至于在追逐什么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压抑或忽略自认为细枝末节的东西,比如感情,比如欲望。
想当年他无数次在心里认定姜悦就是他这辈子最好的兄弟,并在犯中二病的深夜向姜悦表达出来的时候,被表白的人几乎没什么大反应,甚至反问他:“你确定?”
郁闷得他差点当场吐口老血出来。
后来姜悦向他道歉,他挥挥手表示没啥。几年后姜悦留学回国,接风宴上酒过三巡,二人都已经醉得说胡话了,姜悦突然旧事重提,说,其实他早就这么觉得,在国外偶尔闲下来终于想起,他还欠向绍祺一个回复。
一句好兄弟,迟到六年整。
向绍祺呼了他一巴掌,醉酒的人没什么力气,但语气天下第一狂:“我他妈早知道了,你把我当真兄弟,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醉得没他深的姜悦却皱起眉头:“有吗?”
妈的,想起来还是觉得这人欠揍。
言归正传。
从前,姜悦零星处过几个情人,但都结束得很快。向绍祺问起原因,姜悦说,没意思。后来他大概猜测出一些原因。
姜悦这个没品味的土老帽就好清纯可爱这一口,但小明星和mb里长得清纯可爱的,可不是真正的清纯可爱。
而现在,好几年没找人的姜悦突然找到一只颇合心意的小狗——这没什么不好。可徐经眠偏偏长得肖似井和,最初姜悦找他来身边,必定不是单纯想找个情人这么简单。
看着眼前二人的互动,向绍祺可以确定,姜悦一定没意识到自己对徐经眠的喜爱到了何种程度。
他有一种十分不妙的预感,若是自己不盯紧一些,待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的友人姜悦,恐怕难以得到两全的结局。
理完发,出行的目的达成。姜悦道:“我们先走了。”
“等等!”两个声音同时挽留。
姜悦目光回转,向绍祺率先说:“18号我姐回国,姜崇也会来,你来不来?”
姜悦默了默:“再说。”
向绍祺又说:“你要来的话,可以把经眠带来啊,不是什么很严肃的场合。”
姜悦深深看了向绍祺一眼,不置可否:“我会考虑。”
见他们谈得差不多了,Jimmy适时开口:“姜先生,叶医生叫我提醒你尽快去做第二疗程的护理,不然效果可要大打折扣了。”
“知道了,我会尽快安排时间。”
徐经眠睁大眼睛,好奇地看向Jimmy,后者察觉到目光,带着戏谑地,用食指点了点脸颊。
小情人眼里无所不能的金主姜悦,其实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他叛出家族,和血亲敌对,圈子里被疏远,公司被围剿,甚至那张挑不出任何错处来的脸蛋,也是要去医院做保养的。
Jimmy只想告诉徐经眠这些。
徐经眠显然不是MB,更不是小明星,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贫穷少年而已。Jimmy以前是真没看出来,姜悦当金主居然能抠搜成那样,连衣服都不给人家换套好的。
出于朴素的正义感,他认为自己有必要稍作提醒。
徐经眠忍不住转开头,压着嗓子笑起来。
眼前的姜悦会躺在美容院的床上做护理?实在是难以想象。
他笑得肩膀都在抖,引得几人看向他,姜悦问:“笑什么?”
“没,没什么,衣服标签扎得我有点痒。”徐经眠揪着领子摇摇头,道:“那个,走之前,我得先把衣服换回来。”
姜悦:“不用,标签剪掉,穿着。”
他对Jimmy道:“你也见过他了,我相信你的眼光。以后看见合适的,联系我助理送过来就好。”
徐经眠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穿不了的……”
“在我那里穿。”姜悦不容置喙道,“留着。”
徐经眠还想说什么,Jimmy已经大声应下:“好嘞,包管让您满意。”
挑!当然得挑!还得死命往贵里挑!
他实在看不下去徐经眠跟姜悦客气的行为。
资本家的钱都是剥削来的,你小卷毛一贫如洗,花点怎么了?
几套衣服而已,可花不穷姜悦富不知道多少代的家底。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在徐经眠的坚持下,那套旧衣服仍然被他装起来带走。
上车后,姜悦对司机道:“直接去老城。”
徐经眠问:“回家吗?”
“嗯,”姜悦道,“直接送你回家。”
哪怕理了个发,时间还是太早了。只要徐经眠还在身边,姜悦便忍不住回忆昨晚的事。太久没纵欲,经此一醉,他竟是像毛头小子刚开荤时那样躁动。
无论如何,徐经眠今晚不能在他那里。
“那……回家之前,我得找个地方把衣服换回来。”
纵使谎言已摇摇欲坠,粉饰太平仍然是必须的。只要徐徇义还是他弟弟,只要他一直嘴硬,就没有人可以逼问他具体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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