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黄鼠狼说道:“你把我放下来,我去房里穿衣服。”
许韬体贴地说:“我抱你过去。”
黄朗在许韬怀里拼命挣扎,然而这身体终究不是一个男子高中生的对手。两人进房间后,房里依稀传来了争吵搏斗的声音。过了几分钟黄朗一脸愠色地从房里出来,许韬跟在后面说:“不给看就不给看,放什么屁嘛,臭死了,一点都不注意维护在学弟心里的美好形象。”
黄朗坐下后对郭三友说:“三爷不必多想,这小子似乎对灵气很敏感,早就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
许韬挤到黄朗身边坐下说:“还是学长了解我,其实我刚刚并没听到墙角,我早就知道学长是妖精,今天撞上他的本体正好挑破了算了。”
郭三友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韬说:“我从小就能感受到你们所谓的灵气,并不是很清晰,只有一个模糊的感观。比如你们两个,老哥你的灵气遍布全身,跟液氮似的,看起来很浓,还在往外面冒着烟,而这位胖小哥就只有在胸部的一团棉花糖样的灵气。”
郭三友说:“你是单亲家庭?”
许韬打了个指向:“Bingo!我妈是凤仙花妖,十几年前就身份自杀了。”
郭泷想起了张绒对他说过的话,问他说:“你妈妈告诉你她是妖精了?”
许韬说:“哪能啊,但我对灵气敏感,小时候就能察觉到她的不同。她刚‘死’的时候可能还是有点舍不得,混在家里的凤仙花里看我们爷俩,我当时感受到了她的气息,对着花盆边哭边说话,把我爸都吓着了。后来我查了不少坊间传说,知道了有成精这回事,但还是不敢相信,直到三年前学长搬到我家隔壁。”
他把头埋到黄朗颈间,轻轻地说:“学长跟妈妈一样,身上都有一团奇怪的气体。”
郭三友严肃地说:“沔州记录在册的妖精中并没有凤仙花妖,你母亲可能是其他地界上成精的妖精,我没有责任帮你找到她。”
许韬摆摆手说:“没事,我也没想找她,缘分尽了。人妖殊途嘛,我理解的。我今晚来就是给学长送香肠的。”
黄朗立刻说:“香肠送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许韬赶忙搂着黄朗说:“学长,别这么绝情啊。正好你朋友都在,那位老哥还看起来还是个小领导,给我讲讲妖精的事情呗。坊间传说里都描述得可玄乎了,说什么妖猫要吸少女的血采补才能变成人形。”
黄朗硬着头皮应付许韬一串串的问题,郭泷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跟着问几个异想天开的问题添乱。黄朗不堪其扰,看着单人沙发上不发一语的郭三友说:“三爷,是不是让这小家伙知道妖精的事情不太好,您可以直接给他洗脑,不用给我面子。”
许韬立马大叫:“我就是妖精的儿子,我有知情权!”
郭三友并未理会他们的吵闹,他眉头紧锁地问黄朗道:“西南方向五里处,是个什么地方?我在那附近的眼今天下午就观测到了异常,刚刚有了一次大波动。”
黄朗想了想说:“好像是学校。”说着便掏出手机准备确认一下,刚一解开锁屏,脸色瞬间就变了,他抬头对郭三友说:“三爷,应该是出事了,我们班级群炸锅了,有一个同学被野生动物袭击了。宿管见他迟迟不回寝,便出去找他,在食堂后面的小路上找到时,他倒在地上流了一地的血,现在被送去医院抢救了。他受伤前拍了好几张那动物的照片发到朋友圈里,同学们就是从这些照片推断出他的位置的。”
郭泷和许韬凑上去看黄朗的手机,郭泷结结巴巴地说:“这这这...不是野生动物吧,就是一只跟牛一样大的猫啊。”
许韬补充说:“这哥们还开了闪光灯拍,真是不怕死。”
黄朗把手机递给郭三友,郭三友看了看,骂了一句脏话说:“这工作量真是大。走吧,去在实战中检测一下你的松果炸弹的威力。”
第16章 黄仙(四)
纳瓦拉上坐着四个人,郭三友开车,黄朗抱着那一袋松果坐在副驾,郭泷和许韬坐在后座。
黄朗不愉地说:“许韬,你一个人类跟过来干什么,你不怕你爸爸担心?”
许韬嬉皮笑脸地说:“我爸以为我在你家呢,他放心得很。”
郭泷看着郭三友和黄朗的反应,意识到这次可能是他遇到的第一个真正的战斗。他心潮澎湃,积极地向那两人请教战斗经验:“三哥,你是怎么察觉到情况有异的呀?你每次说的眼是什么东西呀?”
郭三友没有理他,黄朗见状回头说:“郭三爷和沔州地界上的松树、竹子和梅树有特殊的感应,具体原理我也不清楚,你可以把这些植物当作他身体的延申。用起来的效果就跟雷达一样,哪里出现了异常的高浓度灵气,三爷就能知道大致的方位。”
郭泷总结说:“松竹梅就像三哥在大地上的眼睛一样,所以叫眼。”
郭三友受不了了:“意思明白就行了,说这么抒情的话恶心谁呢。”
郭泷有些委屈,但是他很快就自我消化了这种情绪,又斗志昂扬地问:“过一会儿我们要打个配合吗?”
黄朗笑笑说:“我就是一个后勤人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上前线的。”
许韬扒着前排的车座问他:“学长,你年纪应该不小了,不至于这么胆小吧。”
黄朗瞪了他一眼:“你叫我学长,我当然还不满十八岁了。我成精时获得的强化是身体变大,除了好玩半点用没有,之后修习的法术也都不是战斗类的,上去添乱干什么。”
郭泷其实想说自己获得的强化也没什么用,但他又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说自己是一头会产奶的公奶牛,再一想郭三友说过这个强化有经济效益,最终也没有跟着吐槽自己的强化。
郭三友把车停在樊阳四中门口,四人从拦车杆下钻了进去,在黄朗和许韬的带领下向事发地点走去。此时已经接近十二点,校园里一片寂静,寝室楼已全部熄灯,然而几乎每个窗口都透出了台灯微弱的灯光。食堂的后侧只有一条小路,路旁是灌木丛绿化带,隔着围栏是一条车流量并不大的马路。
地上的血迹被校方做了简单的清理,四周也不见“野兽”的踪迹。郭泷有些紧张地抓住郭三友的衣摆:“它不会已经走了吧,不会突然从灌木丛里冒出来吧。”
郭三友看他几分钟前摩拳擦掌,几分钟后气势就没了,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安抚他道:“我从照片里推断,它现在应该还保留了猫的习性,会留在自己的领地里。它即使突然蹦出来,也不敢袭击我,你跟紧我别乱动就行。”
郭三友话音刚落,那只大猫便从墙角处款款走来。那猫已经没有个猫的样子了,全身的肌肉不正常地鼓起,胸椎和腰椎刺破皮肤,像梳子一样立在背上,腿关节的骨头也有增生,四肢仿佛配了四把骨刀,而它的脸部无疑是最骇人的,泛着红光的眼睛仿佛要从眼眶里突出来,嘴巴因为上下牙的变长而无法闭合。
黄朗颤着声说:“这是在入魔地道路上飞奔吗,我同学拍的照片里还只是只大猫,怎么才十几分钟怎么就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郭三友说:“不是跟你讲了吗,最近总有些灵气团浮在空中,特别好被吸收。这些小东西突然灵气大增,但修为却跟不上,只能入魔给我添乱。”
许韬在他们俩聊天的时候,从黄朗的包裹里摸出一个松果,摆弄了一下便扔到那大猫面前去了。
“你乱动个什么!打草惊蛇了怎么办。”黄朗对着他低吼道。
许韬不以为然地说:“学校里的流浪猫什么德性我还不清楚,被那帮圣母喂得根本不怕人,不会被惊到的。你看,那猫还以为我在投喂它呢。”
黄朗向那边望去,那猫果然用前爪碰了碰松果,又伸出舌头舔了两下。松果里的法阵立马开始运转,猫眼中的红光肉眼可见地变得黯淡,非正常长出的骨骼也一块块地裂开从身上脱落,那猫仿佛这一切于己无关似的,贪婪地朝许韬“喵”了一声。
郭三友笑了:“还想吃呢,早知道出门时给你带点香肠做最后一餐了。”说完打了个响指,那猫便应声倒地,脑门上多了个一指宽的窟窿。
“后勤人员善后一下。”郭三友交待道。
郭泷瞪大眼睛,看看那只猫又看看郭三友说:“这就完了?怎么没有‘砰’的一道紫光,‘突突突’的几把暗器,‘嗖嗖’的带有残影的身法?”
郭三友狠拧了一把他的脸:“这东西的修为比你刚成精的时候还低,若不是撞上了现成的灵气团根本掀不起浪。张绒能边做产后恢复操边解决它,我看给小芳一把刺刀小芳都能把它捅死,你想让我摆出多大阵仗?”
那边黄朗已经处理好了大猫的后事,走过来对郭泷说:“看来你还不知道三爷的厉害呢,不过我也不知道,我认识他八十多年了也没见过他用你刚刚描述的招式。”
郭三友不是很想提这些事,岔开话题问黄朗说:“你们学校里,流浪猫很多吗?”
黄朗说:“是有些多,许多女孩儿都喜欢喂。我回去网购一些猫粮,往里面掺一点抑制灵气吸纳的东西,保证每只猫都喂到,杜绝它们成精。”
许韬插嘴说:“不用那么麻烦,顺便网购一些老鼠药掺在里面,直接喂死了就不会成精了。”
郭泷没想到十七岁的花季少男竟然如此歹毒:“你这也太狠心了吧。”
许韬说:“你是不知道我们学校的女生有多圣母,还是爱攀比的圣母。你喂了香肠我要喂猫粮,你喂了猫粮我要喂进口猫粮,喂完大的喂小的。有这个闲钱闲功夫你倒是领回去做绝育好好养着啊,她不,她一定要在学校里彰显爱心。每年春天发情的时候大晚上猫叫声此起彼伏,我室友的呼噜声都甘拜下风,卫生风险都不必说了。”
黄朗打圆场道:“我看那些女孩子也不是伪善爱攀比,更多的是单纯的喜欢猫。”他又转头对郭三友说:“给他们洗脑的剧本我已经想好了,就说那个倒霉孩子喂猫被猫抓了,我明天上学的时候就开始洗。出了这样的事校方也会禁止喂猫的。”
四人解决了校园里的猫,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转钟了。许韬直接敲了敲自家的大门,一个略显憔悴的中年男人出来给他开了门。许韬完全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半夜出门的意思,揽着他的父亲说:“不是叫你不要等我直接睡吗?我问完学长题目从阳台翻回来就好了。今天不按时睡觉明天心脏又该不舒服了。”说完又对黄朗挤了挤眼睛,要他日后帮忙打掩护。
黄朗关上门后叹了口气说:“妖精要是没想清楚千万不要和人类扯上关系,这父子俩相依为命挺不容易的。”
郭泷拆台道:“我们公司的现任老板不是你的养子吗?”
黄朗说:“我收养他的时候他已经快十八岁了,一开始是厂里的学徒,我看他聪明肯干,又是个孤儿,便认他做养子,日后能把厂子交给他。说是养子,其实更像是徒弟。我是不敢跟人类扯上太多关系的,跟妖精也不敢。”
郭三友此前跟黄朗相处时并没有聊闲话的习惯,但这次他见郭泷在那里聊得起劲,也凑到旁边插话说:“我看隔壁那小子对你蛮有意思的,你不发展发展?”
黄朗尴尬地笑了笑说:“他对我不见得是那个意思,可能只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对妖精格外的亲近,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好奇。而且我早就决定不乱搞男男关系了。”
郭泷一听到这个就不困了:“黄老板你受过什么情伤吗?”
黄朗沉默了一会儿说:“应该还算不上情伤。我成精后第一辈子混了个县令当,刚获得人形时不够谨慎,时常出入声色场所,其实这在当时是相当风雅的行为。问题是经过一番体验与探索后我决定不做上面那个,尽管我是上位者,这个情况被政敌抖露出来后,由于时代局限性我社会性死亡了。反正后来我连做了两辈子和尚,现在已经达到无欲则刚的境界了,男男关系是不必再搞了。”
郭三友听后咋舌道:“不就是浪费了一个身份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当时沔州土地还不是我,现在是我了,你可以放开胆子去搞,冤家搞多了我再给你编一个身份就好。”
黄朗摇摇头:“其实最可怕的不是社会性死亡。当时我一直见的那位风俗业从业者,听说我要出家,竟然提出要跟着去伺候我,吓得我当天就把所有的地契黄金全给了他跑路了。我一个毫无战斗力的黄鼠狼精,最怕的就是给自己添牵挂。”
郭泷和郭三友预备明早开车回沔江,而黄朗明天上午还要上半天课,三人又聊了一会儿,便准备上床休息。黄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独居已久,家里只有一床多的被子,可能要委屈三爷您和大龙共用一床被子了,如果您实在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变回本体在柜子里睡一晚,让一床被子出来。”
郭泷听后不假思索地说:“这怎么好意思,他和我挤一挤就好了。”
郭三友没有发表意见,冷哼了一声,掐着郭泷的腰推他到床上睡觉去了。
第17章 雪桃(一)
自从郭泷知晓郭三友的真身后,郭三友时不时就会变作真身吓他。有一天郭泷从超市回到家,给他开门的是倒吊着的郭三友,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长长的龙身盘旋在客厅上方,郭泷刚刚抬头看了一眼,立马惊恐地把门摔上,再三确认郭三友是完完整整的人形后才敢进门。还有一天中午,两人正相安无事地吃着午饭,郭三友突然变出龙头,头以下的人身若无其事地往嘴里送着饭菜,吓得郭泷定在原地,看着龙喙一张一合,下一秒就连人带椅子地倒在了地上。
郭三友与其说是以恐吓郭泷为乐,不如说是郭泷过分受惊吓的反应让他相当不痛快,总想试试看郭泷有没有对他的真身脱敏。那天中午两人自然是没能好好吃饭,郭三友见郭泷摔倒在地,内心略有些自责,连忙变回人形放下筷子去抱他起来,一路抱到自己的床上休息。郭三友收拾了碗筷,又倒了一杯果汁端进屋里,等着郭泷回过神来后喝。他一边揉着郭泷刚刚倒地时磕青了的肥肉,一边低声安慰他,语气里却有着天大的委屈。人人都道龙是威严美丽的生物,郭泷却完全体会不到这种美,对蛇形的龙身和要素过多的龙头充满恐惧,反倒是对毛茸茸的动物喜欢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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