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愿意相信他,物质上他已经一无所有了,朋友和伙伴也没有,接二连三他信任的人都在背叛他,精神世界一片荒凉,难道还不够他崩溃吗?
他凭什么不崩溃!.
森鸥外突然想起多年前在港口Mafia监狱被剖出骨盆的黑泽莲,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少年,明明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迫害,却不求饶也不放弃,嘴里还凉薄地讽刺对他施加刑罚的A。
A在他的骨盆上都刻了字,却没有从凌虐中得到快感,反而变得气急败坏。
由此可见,身体上的折磨并不能摧毁他,真正的痛苦应该来源于精神和意志上的摧残。
黑泽莲被捕入狱的那天,是男孩节,也是他二十二岁的生日。
这个美妙的时间,太适合见证一个灵魂的破碎了,或许他早已摇摇欲坠,轻轻一晃就坏了。
然而森鸥外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明明想要毁掉黑泽莲,却又忍不住给他订了生日蛋糕,订了他喜欢的口味,还特意亲手端去了监狱里。
二十二根蜡烛,是他精心挑选后插上的,哪怕是走路时也很小心,生怕蛋糕上的花朵因为他的晃动而歪掉。
他来到监狱里时,黑泽莲并没有一蹶不振,而是在独自对着空气讨要生日蛋糕,一副精力旺盛的样子。
……完全没有被打击到。
蜡烛的烛光照亮了他的眼睛,然后他双手合十,虔诚地许愿。
森鸥外心想,他会许什么愿呢?是不被人误解,真相大白,还是尽早离开港口Mafia,回到故乡格陵兰岛?
——统统都不可能实现的。
“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黑手党,死了也要埋在港口Mafia大楼的下面。”这是他对黑泽莲说过的话。并不是恐吓或者玩笑,而是他心里真实又让人胆寒的想法。
黑
泽莲是比他想象的坚强,但也并不是无坚不摧的。
白仓草事件之后,经历了挚友的死亡,森鸥外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疲惫。
是那种历经沧桑的疲惫,连看到鲜花也不会停下脚步去欣赏的疲惫。
要放在以前,白仓草对黑泽莲来说,最多是一个仅限认识的路人。但这孩子现在拥有的太少了。
三瓜两枣的朋友,一个面前捅一刀,把他留在了港口黑手党,一个背后捅一刀,又使得他不得不离开这里。
故乡是回不去了,父母都不在了,哥哥又和他不是一路人,万贯家财都散尽了,还替人背了一身巨债。
他是真的惨,森鸥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像他这么惨的人了。因为失去了太多东西,所以黑泽莲才无比珍惜手头上拥有的零星。
即便如此,白仓草也在误导下,无法和他活着和解。
没有人知道黑泽莲在逼死挚友的时候,究竟有没有哭。
揪出凶手和追回金库后,所有人都立了功,只黑泽莲一人,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像样的奖赏,森鸥外是故意的。他得寸进尺,饶有兴味地想要看到黑泽莲完全崩溃的样子。
——牺牲掉一切,得到的依然是破碎,这样是否足以击溃你的精神世界呢?
黑泽莲没有崩溃,他只是疲惫。
疲惫到对扑面而来的所有骚操作,都不再反抗了。
起初,森鸥外还没有意识到。
他像往常一样在港口Mafia的群里发红包,以往手速很快的当属白仓草和黑泽莲。但现在这两人,一个已经死了,一个不抢了。
剩下中原中也那些人,也压根不缺钱,懒得去点。
这个群里的人,除了黑泽莲以外,都十分富有,因为港口Mafia原本开出的薪资就很高,才诱惑着一帮没有信仰的人为它不间断卖命。
森鸥外连发了好几次红包,还有意无意地艾特了黑泽莲,虽说打着问他问题的幌子,但是飘在上面的大红包,他不信黑泽莲看不到。
对方只是态度恭敬地回答他的问题,他问,他就答,言语精简,一句废话也没有,而红包就根本没有点过一个。这让他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发红包就是要有互动才好玩啊,这个下属是怎么回事?故意让他唱独角戏丢脸吗?
他不好在群里发火,便将黑泽莲叫去了他的办公室。
还是那副不死不活的样子。
他故意没有准备红茶和蛋糕,又故意说没听清楚,让他机械地重复了好多遍工作汇报。
黑泽莲说得口干舌燥,往常这时候他早就跳脚要水喝了,或是摸出一根香味唇膏来,涂抹自己的嘴唇。
森鸥外盯着他,越看越来气,这是什么?这还不如他创造出来的人形异能黑泽莲ABCDEFG呢!
随便哪一个,都比他像他!
“你为什么不点红包?”
“……”
“说话,回答我的问题。”
“点了又能怎么样?”黑泽莲的声音里听不到半点情绪起伏,“点了,然后你在以另一种方式从我这里要回去。转来转去的,何必呢?”
森鸥外被他一噎。
……说的没毛病。他最喜欢给黑泽莲发完红包后,看到他开心的样子,然后再找借口扣他的工资
,看他急的跳脚,气得骂人,然后又因为警告而不甘心地闭嘴。
那才是一个有活力的黑泽莲,才配做他最好的玩具。
“首领,我如论如何都不能令你满意吧。”黑泽莲轻声说道,“所以是我笨,以后你希望我做什么,就直说吧。”
“你的脑子简单到这种地步了?”森鸥外冷冷地发问他。
在对方红色的瞳孔里,他看到了一脸气急败坏的自己。
他很快冷静下来,赶走了黑泽莲,对方提出要去黑衣组织卧底,让他更加心烦意乱。
说起来他其实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对方是港口Mafia的成员,组织的奴隶,确定他不会背叛港口Mafia,工作态度也不比任何人差,他为什么要对他如此……刻薄。
尾崎红叶的形容,是对的。他就是对黑泽莲刻薄,他把所有的刻薄,都留给了他一个人。
现在他如愿把他折腾惨了。
记忆里那个蹦蹦跳跳宛如小狐狸一样的青年,现在都不如他的人形异能力生动。
他不看花了,不跳舞了,连唇膏和香水都不涂了,活得越来越像个男人。
森鸥外在梦里,听到了黑泽莲的质问。
对方带着哭腔问道:“为什么你非要扯上我,你自己一个人不好吗?森林太郎,你就适合一个人啊,你为什么要拖别人下水?”
梦里的自己微笑着回答:“一个人太孤独了,就算是黑泥,也会想要有人陪伴啊,正所谓黑泥共沉沦。”
“既然是陪伴,你又为什么总是折磨我?”
“傻孩子,比起看到你笑,我更想看到你哭啊。”
然后黑泽莲果真哭了,哭得十分伤心,从那双红眼睛里流出来的眼泪,是红色的血泪。
森鸥外蓦然惊醒,原来黑泽莲早就已经崩溃了。
只不过并不是所有人的崩溃都是山崩地裂般的,他的崩溃更像是一种与世闭关,逐渐对生活丧失热情和兴趣。
……可惜了。
原本他想要一个绝佳的玩具,一个不屈的灵魂。他想要在无尽的斗争中,永远气定神闲地占据上风。
就在森鸥外以为黑泽莲会一直这样崩溃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发现,黑泽莲除了对他是这副死人脸,在别的地方,在面对别人时,照样是笑靥如花。
他再不去欣赏港口Mafia的后花园,反而开始琢磨起福泽谕吉家的那个小破院子。
小破院子的小破秋千,他能不亦乐乎地荡一个下午。
他还是笑着的,在草丛里、在树木间,在对着福泽谕吉的那张老脸,他还是笑着的。
他变得比以前更会撒娇,肆意绽放纯真,会说想要一颗糖,会因为紧张提出要挠对方的手心。
他在水边精心打理自己的发型,陶醉于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哼的歌是森鸥外以前从未听过的新曲子。
多可笑啊。
他以为自己执掌生杀大权,亦能够彻底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对方却潇洒地转身,把他抛下在旧日的时光中。
除了愤怒,森鸥外陡然发现自己心中更多的是不甘。
四十三岁这年,他确定自己除了港口Mafia和横滨,心中早就再无他物。
……却也,却也想要一个活泼可爱的灵魂,陪他黑泥共沉沦。
第160章 人类的占有欲
灰原哀研制出来的APTX-4869的解药,对芥川龙之介产生了极大的变异性。
这种变异性主要体现在精神方面。
黑泽莲坐在芥川的床旁边,冷眼看着被捆成一团的芥川龙之介,一会儿睁开眼睛:“妈妈,我要喝奶奶~”
一会儿又睁开眼睛:“爸爸,你长得好漂亮,抱抱我呀。”
再过一会儿,那双眼睛恢复了短暂的清明:“黑泽,我怎么会在这里?人鱼岛的任务结束了吗?”
依次是ABC三种人格类型的芥川龙之介,只有C型人格是正常的,但维持的时间较短,最终还是变成了B型人格,趴在黑泽莲的腿边撒娇。m.
“是不是药的数值需要调整?”黑泽莲问灰原哀。
后者将一支支做好的药剂装进盒子里,大约装了三盒,每盒十支,一共三十支,是一个月的用量。
“不用调整,原本这些药就是唤醒他身体里的第三种人格,消除其他人格对他的影响。”灰原哀将药剂盒交给黑泽莲,“他的第三种人格短暂地出现了,说明起药效了。差不多连续喝一个月,基本上原来的性格和记忆就回来了。”
黑泽莲听完灰原哀的一番解释,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芥川龙之介总算是要变得正常了,这下子樋口一叶一定会很高兴,森鸥外应该也很高兴吧——那家伙虽然说是遵从最优解,暂时放弃了芥川,但也没有阻止别人去帮助芥川,说到底还算有那么一丁点的优点吧?
没办法,森鸥外身上与人为善的特质,必须要用电子显微镜才能看到。
因此只要出现一点人性的闪光点,黑泽莲都觉得十分欣慰。
他对森鸥外的要求果然是太低了。
“爸爸,我困。”APTX-4869的一个很大的副作用就是使人疲惫,芥川龙之介没过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还打起了欢快的小呼噜。
黑泽莲解开他身上的绳子,在药剂盒上写了一张说明书和自己的签名,然后将芥川龙之介和药剂盒一起用任意门传送回了樋口一叶的办公室。
他心想,接下来照顾芥川直到痊愈的工作,还是樋口小姐比较合适吧。
唯有她是不重视利益,只是单纯希望芥川龙之介快点好起来的人。
“黑泽哥哥,灰原同学,你们在里面做什么啊?”
小岛元太过来敲门,他实在是好奇灰原哀带着黑泽莲和芥川龙之介进了地下室是做什么,偏偏阿笠博士一直拖着他们玩猜谜游戏,故意不让他们进去。
“拜托,不要让我们一直待在外面啊!”
门被打开了,黑泽莲笑眯眯地望着他,小岛元太收回了敲门的手。
“在商量大家一起去附近玩的事。”黑泽莲觉得小岛元太表情很可爱,故意逗他,“还有找家有好吃的鳗鱼饭的店。”
一听说要找好吃的鳗鱼饭店,小岛元太整张圆脸上都绽放出了光芒:“黑泽哥哥,我知道西城公园那里有家店的鳗鱼饭很好吃,我妈妈有带我去吃过一次。”
只不过因为太贵,就只带他去过一次。
夏季是很适合吃鳗鱼饭的季节,大街上到处都有烧鳗鱼的店,别说是小岛元太了,就连黑泽莲本人都有点想吃鳗鱼饭了。
“那大家就一起出去玩吧,顺便吃个鳗鱼饭。”黑泽莲建议。
小岛元太刚要欢呼,突然想起黑泽莲很穷的事情,赶忙问道:“黑泽哥哥,你有钱吗?如果没有钱,我们还是不要去吃那么贵的东西了。”
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都教训过他,不可以和黑泽莲提出过多金钱方面的需求。
但现在的黑泽莲已经不是两个月之前的黑泽莲了,他十分富有,嘚瑟地拿出了一张卡在小岛元太的面前晃了晃:“森首领的工资卡。”
跟在小岛元太身后的吉田步美睁大了眼睛:“哇,森先生真的把工资卡交给黑泽哥哥了。”
在她的认知里,交了工资卡,说明是非常信任对方了。
小岛元太咽了咽口水:“他是港口Mafia的老大,一定很有钱吧。”
黑泽莲笑着摸摸他的头:“是的呢,你们想吃多少鳗鱼饭都可以的。”
“太棒了!”
阿笠博士谢绝了黑泽莲的邀请,因为他还要出门替附近邻居修他的最新马桶发明,黑泽莲只需要开他的金龟车带孩子们去就好了。
其实任意门用着比金龟车更加方便,但吉田步美他们表示想要兜风。黑泽莲一向体贴,也就欣然同意了。
几个小孩子兴奋地手舞足蹈,灰原哀却不那么乐观,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江户川柯南观察到搭档的情绪,悄悄问她:“你怎么了?”
灰原哀托腮沉思:“一个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真的能发生那么大的变化吗?”
江户川柯南知道她说的是谁,说实话,他也压根不信。
黑泽莲以前过得
多么磕碜,他们是有目共睹的。虽然他们和港口Mafia没什么交集,但也不觉得那位港口Mafia的首领能在短时间内,从变态般地克扣黑泽莲工资到将自己的工资卡双手奉上,殷勤的不像话。
四十多岁的人了,要说是爱情,有点来得太晚了,他是那么迟钝的人吗?不是。
况且黑泽莲在森鸥外身边已经七年了,为什么偏偏是今年才开始殷勤?
尽管黑泽莲告诉了他们关于他和森鸥外的恋情,但灰原哀钻进港口Mafia的网站和论坛,却完全没有看到这方面的新闻。
首领和成员恋爱甚至要结婚,内网也没个消息?
“会不会是钓鱼?”她沉思道,“只是让黑泽先生一个人沉浸在这种假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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