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眼看崔砚的心神都在江越身上,陆寒尘便知自己的打算必将落空,只好转头继续看向陈阶。
这才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一直流转在自己身上,转眼看去,就见一身形与自家狼崽子差不多高的青年,肤色略深一些,一双桃花眸比谢令月的更大更圆些;凤眸微挑,从记忆里找到这人的印象···记得陪同狼崽子三朝回门时见过谢家的其他子侄,若是没记错,眼前这位是谢栋嫡长子,叫···谢令宸的?
“清阙见过三堂兄。”陆寒尘行了个平辈礼,试图拉近关系。
一身玄衣金甲装扮的谢令宸被这人吓了一跳,手按剑柄退后一步;眸中很快闪过懊恼之色,可不能被这厮给骗过了;想当初这厮陪堂弟回门时,待长辈们也是这般有礼,然而···还不是与堂弟分道扬镳了?
想通此节,又想起父亲一再叮嘱过的,谢令宸还是压下心间不忿,粗声道:“在下不过禁军统领,当不起大宣九千岁这一声堂兄。”
转头便求助看向陈阶,这等心眼多的人,谢令宸自认绕不过,还是交给丞相大人周旋的好;若是他不小心真的坏了堂弟的事,怕是父亲就能打断他的腿。
见陈阶去与这些人周旋,谢令宸松了口气,右手离开剑柄;转头便又瞪大眼睛,咋回事,怎的江越尽黏在崔尚书身旁,看起来还有些···没皮没脸的模样?!
再是个粗糙男人,已有两子一女的谢令宸此时也反应过来,原来···江越竟是心悦崔尚书的么?
暗中捏了把大腿,谢令宸皱眉,不是错觉;桃花眸泛起喜色,朝中那些人还担心与大宣的商谈会吃亏;看看,大宣使团为首的陆寒尘心都在自家堂弟身上,连定国大将军江越的心思也在雍朝这方的崔尚书身上···其他官员能顶个屁用!
谢令宸也知晓自己脑子只适合行军打仗,可此时他也能确定,这一次大宣与雍朝的会谈,只怕占便宜的是雍朝···
抬手摸了下脑袋,谢令宸很是想不通;你说陆寒尘如此好相貌,江越也不差,还有那等家世与地位,怎的偏就喜欢男子呢;转而看到崔砚面若桃花,再想起自家堂弟如今风仪更甚,谢令宸又觉得陆寒尘与江越有眼光。
只是···自家堂弟如今是雍朝帝王,崔砚是雍朝的礼部尚书,他二人必不可能离开雍朝;那···陆寒尘与江越日后该如何,难不成还真能放弃在大宣的一切,来雍朝?
别说,惯来不想事的谢令宸此时看着二人都替他们犯愁。
还是家里有个聪明人好啊,对自家堂弟谢令月,谢令宸是越来越敬佩;也不知那家伙的脑子是怎么长的,都是谢家子弟,偏谢令月就如同长了八百个心眼子。
也不知他是怎么想到在漠北为谢家筹谋江山,还是不声不响的筹谋;而谢家人,按照谢令月的安排,先后从怀州老家离开,再从四面八方赶来云州,最后是大伯父这些人从京都到了云州;待到漠北这边略有进展,谢家人与崔府众人全部从云州到了漠北。
等到谢家人在漠北之事传到大宣时,谢家在漠北已是站稳脚跟;大宣皇族得到消息后倒是想找谢家嫁出去的女儿与夫家的麻烦;却又忌惮谢家在漠北的势力,不敢担挑起两国战火的骂名,只得忍气吞声;不只如此,为了不被谢家人记恨,大宣皇族甚至出面提点过几个谢家女的夫家,令他们务必厚待谢家女,否则便等同于谋逆之罪···
这般想得周全,一切皆在堂弟预料之中,谢家竟是无一人受牵连···谢令宸如何不敬佩,反正他是做不到。
最让谢令宸佩服的就是,自家堂弟不只是帅才,更不只是一国之君,就是···于生意一道,谢令月都远胜卫兰陵这个曾经的大宣财神爷;同尘楼才开起几年啊,生意遍布天下,大宣多少铺子不说,甚而还开到了西境的沙俄帝国,不知为雍朝赚回多少银子。
谢令宸就忍不住的疑惑,大家都是谢家子弟,堂弟之前还是被当作女子教养的,他是如何学会的这些,他那头脑到底是怎么长的···父亲都慨叹过,便是祖父在世,也比不过九堂弟的才能一半。
虽则这话有大逆不道之嫌,谢令宸却极为赞同;叫他看,别说谢家子弟加在一起,就是加上父亲三个兄弟,怕也是会被九堂弟的心眼子玩得团团转。
不过,想那么多作甚,总之如今谢家已是雍朝皇族,坐拥万里江山;谢家子弟亦个个出色,跟着九堂弟打下江山,该有的爵位与封赏一个不差,日子不知有多畅快!
越是想到自家日子的畅快,谢令宸便越是可怜眼前这两位;江越自不必说,他要是想追着崔砚来雍朝,只怕也得诈死换个身份;而九千岁陆寒尘,瞧瞧如今那可怜的身板儿,只怕是也舍不得自家九堂弟,不知如何辗转反侧,还真是···活该啊。
陆寒尘与江越都是人精,如何能察觉不到谢令宸略带同情的眸光;这两人一个因被他疏远距离而心生失望,一个则是摸不着头脑;江越实在想不通,不过是一个禁军统领,最多是谢令月这个开国之君的堂兄···有甚么可同情自己的?
以前在京都时,谢令宸见到自己都是佩服与向往之色,怎的如今就开始同情自己。
莫不是雍朝在卫昭那小子的研究下,又造出了甚么威力更强的武器,如今的大宣亦不被谢令宸看在眼中?
唯有了解谢令宸的陈阶与崔砚,一个暗笑,一个闷笑;崔砚略微还有些不好意思与不自在,江越也不知收敛一下,竟是被谢令宸这个憨直统领给看出来。
轻咳一声,崔砚也不管江越了,靠近陈阶,做出邀请姿态;虽则陆寒尘心切,可今日他们绝对见不到陛下,还是先去驿馆为好;方才崔砚就注意到了,九千岁与一众文官乘马车还好,江越的银白甲胄上都是风尘。
趁早去驿馆洗漱一番,他还能换上常服轻便些,那么重的甲胄在身,也不知这人可累;曾经尝试穿过甲胄的崔砚并不知习武之人与自己一个文弱书生不同,少不得心疼江越几分。
前往驿馆的路上,陈阶与九千岁同乘一辆马车,方开始行走,陆寒尘便又不甘心问话:“方才当着其他人的面,有些话本督不好说,陈大人,清尘···如今可好?”
这三年多,狼崽子有没有如他这般惦念过自己;四处征战,可有受过伤,可···按时按顿用膳,面上的伤可是真的留下疤痕···
陈阶一时为难,该如何回答九千岁是好;就自家陛下那般不动声色的本事,若不是他们几个知情的,谁能看出陛下心有挂念之人;再则,战场上最是刀剑无眼,自家陛下难道不知他一身维系多少人的荣辱与安宁,又怎会拿身子玩笑。
就陈阶看到的,自家陛下那是该吃吃该喝喝,一点没耽误;除了在征战时受过几次轻伤,病痛是未曾有过,可他能这般告诉九千岁么;最是了解人心的陈阶自然也看出自家陛下心中还有眼前之人,或许日后二人真有旧情重燃之时,那必然是要添油加醋夸大几分,也可给这人增加些愧疚之情。
他却不知,随着他的言语,九千岁的凤眸越发明亮;在陆寒尘看来,既然狼崽子也因自己茶饭不思,那是不是他也根本不舍得与自己断情,当时其实是为了自己安危而行的无奈之举。
不用问,只看眼前之人的眸光,陈阶就知道这位想到了何处;抬手在唇边轻咳一声:“那个···容在下提醒一声,九千岁莫要忘了此行要事,我们陛下很是看重此次两国榷商。”
所以,先不要想与陛下的私情;若是九千岁连这件事都不曾给个满意答复,只怕他想见到自家陛下更是难。
陈阶如今也算了解自己效忠的主子,是重情意,看主子偶尔出神便可知;然自家主子更看重的是身上的责任,还有如今雍朝治下的万千百姓;若私情与大义冲突···只看三年前主子的毅然决然,便能知晓主子的选择。
“九千岁也知,我家陛下今时不同往日,身份地位一变,所思所想自然也会变化;在下的建议,三年前是九千岁惹恼了我们陛下,若是您给不出陛下满意的答复,怕是···”
未尽之言留给面前人自行思量,陈阶很懂点到为止;他当然清楚自家陛下并未有这个意思,国事与私情陛下分的很清楚;然而想到当年自己在肃州为这人解决心腹大患,陈阶自认趁机为雍朝讨些好处并没什么,谁让他如今是雍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呢。
自当为自家主子排忧解难,自当为黎民百姓谋更多好处。
“陈大人的意思···只有本督先与贵国签订榷商合约,方可入宫见到清尘?”陆寒尘是谁,如何听不出陈阶的言下之意。
而陈阶亦毫不客气点头,他还就是这个意思。
第158章
陈阶所言陆寒尘并未全部相信,他了解狼崽子,绝不会这般利用自己的愧疚之心,还有急于见到他的心情来为两国榷商增加分量。
陆寒尘自己行的是狠辣阴诡手段,谢令月却与他完全不同;虽然那人有八百个心眼子,可他不屑如此行事,谢府与崔府的风骨与盛誉影响,谢令月行的是君子坦荡之道。
十有八九此事是陈阶自己的意思,陆寒尘再清楚不过;一则,这人当日在肃州帮过自己,此时不过是讨要曾经的功劳;二则,陈阶已不是当日的小小解元,而是雍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又真心尊谢令月为主,自是会为雍朝多多打算。
陆寒尘并无反感之意,若换成他是陈阶,亦会如此行事,这才是谢令月真正需要的丞相;可他还是不甘心,狼崽子便真的这般狠心,明知自己到了雍都,竟是避之不见么?
“丞相大人可曾想过,若是本督私闯皇宫呢?”
陈阶淡笑摇头:“本相始终相信一句,投鼠忌器的人最是束手束脚;与我们陛下相比,显然此时投鼠忌器之人是九千岁啊。”
自家陛下那是不动声色,眼前这位九千岁已是数次失态,显然这位的心已是急切不已;多明显的事,这位真敢再惹怒自家陛下不成?
已是品尝过情滋味的陈阶于两情相悦之事,感触颇多,越是在意与急切的那人,越是没有胜算;与自家陛下的养气功夫相比,九千岁的破绽可太多了;所以说,既是真心爱慕一人,可千万莫要做触碰对方底线之事。
瞧瞧眼前这位九千岁,面对自己这个主子的属下时都这般小心翼翼,哪里还有当初的目空一切;这若是到了自家主子面前,只怕是恨不能为主子摘下漫天星辉,只求主子能原谅,能给他一个笑颜。
陈阶都忍不住为九千岁叹息一声,明明当时已是情根深种,为何还要一再试探心上人的底线;学学自己多好,什么事都顺着阿九,哄得心上人日日高兴,自己的日子也舒心与舒坦啊。
既想到了谢九,陈阶自然记起今日是爱人从北境巡视驻防回京的日子,眼眸里都是欢喜;到了驿馆,最多待到接风宴结束,定要及时赶到城门口,亲眼目睹阿九的飒爽英姿。
多少雍都女子心慕的定边大将军谢九···是他陈阶的!
眼见从陈阶这里再探听不到有用的消息,且这人还坚定方才的意思,陆寒尘也不再多问;恰马车驶入神武大街,掀开车帘,凤眸看向外面;看看狼崽子治下的雍都风貌,听听雍都百姓是如何谈及如今的日子,也算是一种了解狼崽子这三年多经历的方式。
这二人都着急,到了驿馆之后也不再客套;使臣团照着安排好的房屋,各自进了屋子盥洗风尘,之后在大厅开宴;不过一个时辰,两国官员互相熟识之后,陈阶便请他们今日早些歇息,明日再开始会谈之事。
崔砚及时补充,驿馆有礼部官员相陪,若是大宣贵使有想出驿馆了解雍都风貌的,自有人安排随行,确保使臣团的安全;双方再无其他事,今日便结束,陈阶当先告辞;而崔砚,自然被江越留住,顺着他方才所言道自己想景仰雍都繁华,就劳烦尚书大人作陪。
几人陆续离开驿馆,其他几名大宣官员看了眼阴晴不定的九千岁,不敢多言,各自告退回屋歇息;同样出了厅堂的陆寒尘负手站在院中,并未在意谢令宸安排在周围的禁军,凤眸贪婪扫过这里的一砖一瓦,而后仰头深深呼吸。
三年了,他终是踏上了狼崽子所在的土地,周围的一草一木虽则不是狼崽子所建,却也必定过了他的眼;如此,也算又一种了解狼崽子这三年经历的方式,且还能与他呼吸在同一方天空下···陆寒尘只觉自己好像又距离狼崽子近了一些。
快了,就快了;陈阶不就是想要雍朝在此次的会谈中占上风么,不过是两国榷商的些许小事,九千岁自认可以做主;至于回到大宣,皇族与朝臣们会不会指责于他,天下百姓会不会非议于他,九千岁皆不在意。
他的一颗心啊,早遗落在狼崽子身上;若是早知道狼崽子离开后,他会过的形如枯槁,生不如死,当初还顾虑那么多作甚;这三年陆寒尘也不是甚么都不管,既已生出舍弃一切追逐狼崽子的心思,便重点调·教天枢。
自己的心腹七星中,陆寒尘最看好与最信任的便是天枢;果然不负他的苦心,天枢如今已是青出于蓝;陆寒尘相信,若是他此时离开大宣,天枢也会做好其余所有事,并善待与他一同出生入死的玉衡几个,更会看顾好锦衣卫与东厂、西厂。
如此,陆寒尘哪里还在意天下人如何看待他。
本就满身的污名,又何须在意之后的骂名;只要能求得狼崽子原谅,只要狼崽子能与自己重拾旧情···便是狼崽子叫自己以死谢罪,陆寒尘也甘之如饴。
比起没有狼崽子的孤枕寒衾,没有狼崽子的心如死灰,九千岁宁愿赴死,也省得日日煎熬,心中不得片刻安宁。
还记得太医令曾说他是最不听话的病患,苦劝他按时服药;那时陆寒尘才发觉,原来他的良药只有一味,便是他的狼崽子;除了谢令月,再无人可治好他的病症。
一直在廊下候着的玉衡与天玑看一眼自家主子,再面面相觑,也不知自家主子到底想如何,这雍朝的景观并无大宣的华丽,有甚么好看的;看督主那模样,只怕是觉得雍都的气息都泛着甜意,否则怎会有那般沉醉之态?
“督主,可是需要备马车出去转转?”玉衡硬着头皮上前问,既然到了雍都,想必主子是急于见到谢公子···啊不对,谢公子已是如今的雍帝陛下,怎的不见主子着急。
陆寒尘回神:“不必,只你与天玑跟随,便在雍都走一走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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