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帝王心中已是转过好几个念头,就是碍于雍朝铁骑不能杀了谢令月,总也能借着其他缘由剿灭半数龙甲卫;到时再找借口为难陆寒尘,看看谢令月还能不能保下。
隔着玉质十二琉毓看向殿外坦然而坐的陆寒尘,少年帝王暗暗咬牙,今日之辱,总该叫这人千刀万剐才能抵得清!
种种阴暗念头很快便被谢令月打断,只见这人如同闲庭信步,直接靠近金阶,桃花眸里满是兴味:“朕也很是好奇,不知大宣皇帝陛下准备给陆寒尘封赏个什么爵位;既是来我雍朝出任大都督,大宣这边的爵位也不好太敷衍,陛下以为呢?”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文武百官中也有上了年纪的,当即高喝出声:“此乃我大宣朝堂之事,雍朝陛下何来的立场干涉!”
不是说这位雍朝的开国之君是谢家人么,怎的毫无谢家人的行事章法,如此的嚣张招摇;如此作为,就不怕回去后被雍朝的太上皇谢楝斥问么,毕竟谢楝曾是大宣的魏国公来着;如此想,就有人如此问出口,想要提醒谢令月注意分寸,莫要给谢家人的美名招黑。
谢令月冷脸,当即转身:“原来诸位还识得欺人太甚这句话啊!”
双手负于身后,踱步经过这些人面前,青年的声音莫名多了令人颤栗的寒意:“陆寒尘念着家国情怀,欲不惊动任何人,只以清白之身离开大宣···诸位却以为他是穷途末路,纷纷落井下石,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罗织所谓的三十条大罪,甚至还要当众扒下他的蟒袍···如此作为时,诸位便想不起何为欺人太甚么!”
“怎的,忽而发现陆寒尘其实是有靠山的,诸位落了下风,便想起欺人太甚这句话了。”讥讽的笑声又起:“朕倒是不知,原来在大宣,道理是掌握在尔等墙头草手中,空口白牙讲出来的便是道理,便是世间公允么?!”
这···虽然这位说的是实情,可也不必说的如此难听啊。
众人面面相觑,很快便又低垂脑袋,莫名有些羞愧是怎么回事;而殿外坐在椅子上的陆寒尘却是满面笑意,他家的狼崽子是长了一张利嘴,却也没想到维护自己时能更加犀利。
那般漂亮的唇形,说出来的话怎么就能那般刻薄,甚至有些毒?
想想自己最是喜欢追逐亲吻这人的唇瓣,陆寒尘不自觉抬手,指尖扫过自己的唇角,面上飞上一层薄红;今夜,定要好好品尝狼崽子的唇瓣,看看是不是还能渗出毒汁。
凤眸里闪过笑意,继续观赏大殿内的笑话。
龙椅之上的少年帝王生怕这位再说出什么刻薄之言,大宣朝堂难道不要面皮的么。
“雍朝皇帝陛下所言甚是,朕即位之初便想过此事;九千岁不只是对大宣的江山社稷有功,更是拥护朕,有从龙之功;如今九千岁即将为前往雍朝出任大都督,是为连接两国邦交的功臣···不若便按照惯例,册封九千岁为荣嘉郡王,雍朝皇帝陛下以为如何?”
这位少年帝王登基之前,封号为荣,如今给陆寒尘的封号也带了个荣字,可见他的诚意。
谢令月亦知这位的诚意是碍于此时形势的不得已而为之,但···他的目的达到,当即满意颔首;不得不说,上面的这位虽然年幼,却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孺子可教。
“大宣皇帝陛下莫不是还忘了一件事,陆寒尘不仅要出任我雍朝的大都督,还将是朕的皇后···朕给出如此诚意,陛下难道不也该再增加些诚意么?”
都炸了一座偏殿震慑住这些人,难道还能错失好处么;谢令月当然清楚大宣的国库有多么丰厚,半数还是陆寒尘这个九千岁的功劳,此时不要,还等什么时候要。
他的爱人,便是远离故国,也该是载着满身荣誉来到雍朝。
第202章
大殿内的人齐齐嘶声,不可置信看着大殿中央的青年,这位的脸皮忒厚。
仗着眼下所有人受制于龙甲卫的震慑,便敢大言不惭狮子大开口;先是给一个阉佞要了郡王爵位,还不知事后被天下人如何置评;如今还想要其他好处,这位雍帝陛下怎么不去抢!
嗨···这位可不就是在明抢么!
再则,也令人所有人想不通,这位雍帝陛下不是说了要迎接陆寒尘前往雍朝任职的么,有雍朝给他高官厚禄就好了啊,为何还要大宣这边的诸多好处。
陆寒尘他一介阉人,想要两国都流传美名,他配吗?
还有这位雍帝陛下,世上怎就有这么招摇嚣张之人,大摇大摆进了大宣的皇宫,随口一句话就炸掉一座偏殿;丝毫没有惭愧心,还好意思接连提条件···这般不着调的人,居然是雍朝的开国之君···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龙椅之上的少年帝王彻底坐不住,忍着惊惧踏前一步,疑惑道:“雍帝陛下是何意?”
一介阉人,给了郡王爵位还不够?还想要什么?
谢令月轻笑:“方才宣帝陛下还说陆寒尘是联系两国邦交的功臣,若是如此看,陛下难道不该给予些财物封赏么;只是一个空头爵位,陛下这是瞧不起我雍朝的大都督么。”
不待少年帝王激动说话,江越实在不能坐视不管,上前一步对着谢令月拱手:“还望雍帝陛下见好就收!”
嚯···大宣文武百官震惊抬头,不愧是定国大将军,居然如此不客气与雍帝说话,大宣的新战神没叫错啊;可不是么,雍朝这位陛下还真是得寸进尺,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么。
形势不由人,自家陛下已经是给足了陆寒尘那厮脸面;莫说从太·祖皇帝开国后就没有阉人封赏爵位一说,就是自古以来也不曾见过;这一次真要封赏陆寒尘郡王爵位,大宣已是滑天下之大稽,丢尽了脸面。
然而谢令月却十分不满江越的做法,并不是他此时之言,而是这人分明答应了保护陆寒尘,用以偿还欠下自己的人情;却不想他也只是表面功夫,纵容大宣百官在朝会上如此羞辱陆寒尘。
因而,谢令月说话更不客气:“定国大将军此时要朕见好就收,说明大将军实乃血性战神;那朕更不明白了,方才贵国镇北大将军那般羞辱陆寒尘时,怎的不见你劝告他们见好就收。”
桃花眸一厉:“原来大宣的战神也是如此双标,只以身份与地位论对错么。”
“之前朕在大殿顶上的时候,也听到了江大将军有维护陆寒尘之意···可大将军也该扪心自问,此举你究竟是为了大宣还是为了陆寒尘;因为大将军更在意的是大宣,所以你可以任由镇北大将军那般侮辱陆寒尘,反正他的性命保住了,想来朕也不会因此动怒。”
“然而江大将军可曾想过,若是今日陆寒尘只着素衣走出大殿···日后他将要付出多少倍的努力与汗水,才能捡起今日被扒下的蟒袍,才能洗清今日之辱当世而立?”
被他凌厉的桃花眸看着,也被他说中了心中所想,江越心中有愧,后退半步;可他却不后悔如此做,新帝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未来还有几十年的执政时间,江越自己可以离开大宣前往雍朝,可江家与大长公主府几百口人该如何。
他不是陆寒尘身无挂碍,即便为了还人情,英国公府与大长公主府还是被他排在首位;且他也想过了,反正会出手救下陆寒尘,待到了雍朝,还有几人记得今日之事。
而谢令月也明白江越的顾虑重重,并不打算追根究底,转身对上少年帝王,面容含笑,左眼尾之下的朱红刺青更是艳丽张扬。
“朕既然来了,还敢明目张胆出现在这里,便是摆明了告诉诸位,陆寒尘将不只是朕的股肱之臣,还是朕唯一深爱之人···朕绝不会允许他蒙受不白之冤,更要为他讨回公道!”
众人便见这位雍帝陛下随意摆了摆手,自己又坐回中间的椅子上;一直跟在青年身侧的一龙甲卫从怀中掏出几张纸,朗声诵读,声音传遍大殿。
谢一诵读的恰是谢令月整理好的陆寒尘对大宣的功绩,这里一部分是三年前谢令月在陆寒尘身边时便知晓的,还有令京都暗探搜集到的消息,另外一部分则是谢令月当初听堂妹读小说剧情时记住的隐藏情节。
很多人都不明白谢令月为何独独钟情陆寒尘,只有谢令月知道,他并不是简单的见色起意,而是因为这些记住的剧情。
身为景昌帝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又是阉人身份,注定陆寒尘满身污名;可若不是陆寒尘,景昌帝早在初入京继承帝位后与文武百官对立时便没了性命,后来的几次躲过刺杀,亦是陆寒尘出生入死护下。
能在与文武百官的对立中大获全胜,彻底掌控朝堂,陆寒尘首当其功;后来更是在景昌帝厌烦朝堂之后,如定海神针稳定朝局,将那些暗流压制;更不为人知的是,景昌帝沉迷丹道之后,脾气越发暴躁,动辄便下令抄家···
朝臣们只看到了陆寒尘带领锦衣卫抄家灭族,却不知他在人都下了诏狱之后,会令心腹七星细细筛查消息,将那些真正被冤屈的官员都护下性命,还派人护送他们隐居起来;被陆寒尘用这种办法救下的官员不知多少,然为了不引起景昌帝的忌惮,这些事他从来不曾告知于人,就是三年前与他情投意合的谢令月也不曾告知分毫。
经过当初的大礼仪事件,留在朝堂的人大都战战兢兢,能用在差事上的心思不及半数,也是陆寒尘用强硬手段震慑,大宣朝堂才能安稳运行;更不提他暗中支持内阁的几次改革,令锦衣卫为其保驾护航,改革才得以顺利推行;也是他令锦衣卫暗中肃清地方官员的贪墨,大宣国库日益丰厚···
随着谢一的诵读,大殿内所有人先是不信与怀疑,继而面面相觑低声议论,最后是恍然大悟的点头,有的眼中还含泪;因为谢一读出来的好多人名中,有他们的亲人或是至交好友,原来这些人还好好活着,并不是被抛尸乱葬岗!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九千岁竟然做了这么多;难道他不知道文武百官都痛恨他,即使被他所救,那些官员依旧不领情;难道他不知道稍有不慎被先帝察觉,他便再无今日的风光么···
便是江越与少年帝王也几次变换眼神,尤其江越,知道的越多,越是惭愧他方才的选择;他相信谢令月不屑于造假,这些诵读的消息必然都是真的;陆寒尘是怎么做到的啊,在全大宣都对他心存恶意的时候,依旧不声不响保护忠良···
即便是决定离开大宣,即便方才被朝臣们那般诋毁,这人都不曾分辨一句;可江越忍不住心寒,方才那人事不关己站在金阶之上听首辅大人的奏陈时,心中可曾后悔当初的暗施援手,可曾后悔他曾对这个国家殚精竭虑。
是大宣···辜负了陆寒尘啊。
难怪谢令月会如此生气,会毫不在意毁掉一座偏殿,用以震慑这些人;他所爱之人明明为这个国家付出了那么多,心甘情愿悄然离开,然被他保护过的家国却对他不依不饶,先是所谓的三十条大罪剥夺他的官身,还欲羞辱于他···
而在大殿外坐着的陆寒尘,在听到谢一诵读之后,先还平淡;越听越是震惊,这些消息他不曾告知任何人···他的狼崽子啊,为了他究竟暗中做了多少,竟是连这些消息都能挖到;如今更是要天下知,还他一个清白···可他明明不在意这些的啊。
凤眸含泪,又不想被人察觉他此时的情态,只好单手遮眼,避开大殿内时不时看过来的热切目光;当初那么做,陆寒尘只想要个无愧于心,并不是想要此时这些人的感激与推崇目光。
只是···心中软成了一汪水,他的狼崽子啊,叫他如何不爱,如何能不追逐他的目光。
朗声诵读完,谢一将手中的纸张交到江越手中道:“此乃陛下亲自督察查探到的消息,并无任何虚假,定国大将军与贵国官员若是不信可再行查探。”
坦荡磊落的姿态,不只令江越羞愧,满殿的文武百官亦涌上羞愧之色;如此为大宣殚精竭虑的九千岁····他们却步步紧逼;原以为是他们终于为国除害,却不知是这人因为私情欲要离开大宣的步步退让;而他们还做了什么,竟然要当众扒了九千岁的蟒袍···
各种目光聚集在大殿中央随意坐着的青年身上,难怪这位会为九千岁如此出头,也难怪这位说深爱九千岁。
却原来他早知九千岁其实何等的人品贵重!
第203章
谢令月就像是能立即看出这些人在想什么,转身对着殿外的人伸手:“哥哥来。”
一身绛红蟒袍的陆寒尘缓缓起身,不紧不慢踏入殿内;其实他的脚步声依旧如以前那般,分明没有多少声音,殿内的很多人却觉得九千岁走过来的脚步声如同踏在心田。
将自己的指尖放在爱人掌心,被他轻柔包裹住,陆寒尘只觉自己此时什么都想不起,满眼满心只有眼前的狼崽子;而谢令月牵起他转身,面上是再满足不过的笑颜,醇厚的声音响彻大殿。
“很多人问过朕,包括家父家母,为何朕会对一个满身污名的人钟情。”安抚般摩挲下爱人的指尖,继续对众人道:“那是因为朕不只用眼睛看人,朕更相信的是用心看人;陆寒尘令天下人艳羡的绝世之美是朕的眼睛便能看到,而在他狠戾无情手段之下的贵重人品,是朕用心发现的。”
“朕很幸运,在所有人察觉到哥哥贵重人品之前先发现并拥有了他的全心爱慕;恰好,朕还是一个懂得惜福之人,既然拥有了这份运气,自然也愿意倾心以待。”
桃花眸扫过殿内所有人,青年朗声又道:“该为哥哥澄清的方才朕都已做到,朕亦知今日不该这般无礼,然···若不是诸位欺人太甚,朕也不会不顾两国邦交。”
“朕便与哥哥住在督主府,等着宣帝陛下与诸位商议,究竟该给陆寒尘何等封赏;朕也提醒诸位一声,莫要用你们的肮脏心思揣测朕与陆寒尘的情意,更不要轻视朕与朕的龙甲卫,既然朕敢来,还敢如此招摇,自然有朕的依仗与底气;若是···有谁想动心思对我们不利的,到时莫要怪朕的龙甲卫大开杀戒!”
“好了,该说与该做的···朕都表达清楚,这便与哥哥离开,我们···在督主府静候佳音。”
青年携手陆寒尘步履从容走出大殿,龙甲卫亦不曾在意大殿内的御前侍卫,跟在自家主子身后淡然离开;就好像在他们眼中,大殿内的御前侍卫不过是个摆设,竟是连个提防的眼神都不曾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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