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这个法子谢令月何尝没想过,可还是那句话,莫说只是去几个锦衣卫,就是九千岁亲至,若没有帝王的监军谕令,也不能干涉军务;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是空摆着的规矩。
甚而可能会起反作用,杨崇武若是因此心中不满,变本加厉又该如何,只是天权几个能阻止?
真到了那时,仅凭天权与开阳带些锦衣卫又如何能救下数千将士,怕是他们也会白白送死;徒劳无功不说,反倒易造成杨崇武与陆寒尘之间的囹圄,这才是得不偿失。
讲完自己顾及到的这些,谢令月正色又道:“我不信这些哥哥未曾想到,如今之计,唯有我方才说到的最为周全;哥哥便允我去罢,这一次我定会顾及己身,绝不令哥哥担心,可好?”
“我还要与哥哥白头到老,如何舍得不要命的冲杀···这一次在梅园如此,还不是因为哥哥在我身旁,不想哥哥受伤才···”
陆寒尘已是换了寝衣躺在他的身旁,闻言握紧狼崽子的手;他当然知道狼崽子说的是实情,当时他一直守在自己身旁,不知为毫无所觉的自己挡住多少次杀招。
便是后来战到力竭,狼崽子与谢家暗卫亦可全身而退;不过是因为陆寒尘一直在,狼崽子舍不得自己这个爱人受伤,才那般咬着牙硬撑;自己身中数次刀剑,也要力保陆寒尘这个爱人无恙。
也正是因为如此,陆寒尘又如何舍得自己的狼崽子再涉险;梅园一战之后,他明明在心底发过誓,此生都要护好狼崽子,令他安然无虞。
狼崽子最牵挂的便是自己与谢家,陆寒尘这些日子不只是忙碌肃州之事,更在思虑如何周全谢家之事。
若不到最后一步,陆寒尘实在不愿与谢令月分离,哪怕明知谢令月之才华可翱翔于天际;人总是有自私的一面,越是深爱谢令月,陆寒尘便越是担心失去。
狼崽子如今只是初露锋芒,便引得江越如此上心;便是云州一行,那崔砚对自己的狼崽子是何心思,陆寒尘亦是一清二楚;他不敢想,若是有朝一日狼崽子名动天下,叫天下人都见识到他的风华无双···那时,陆寒尘怕是更自惭形秽,不敢并肩于狼崽子身侧。
因而他最近常在想,狼崽子谋划那些不就是为了护得谢家安宁,护得他这个爱人安然无忧么;九千岁深觉这两个条件他亦能做到,大不了他往后行事注意些分寸,不再那般锋芒毕露彻底得罪人;最多再与朝中那些重臣们相交一二,挽回些自己的名声。
该争夺的兵权就争夺,保障越多越好,如此,总不会能有人动摇他在朝中的根本;九千岁的地位依旧,再有狼崽子的才智,保下谢家安宁,不也是轻而易举?
听过爱人的剖析,谢令月眉眼触动,伸出双臂将人紧紧抱在怀中;便是陆寒尘所思欠妥,可这人的一腔真心不容忽视;这人可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啊,何曾为哪一个人想过放下身段,与朝臣结交。
就是谢令月记得的原剧情中,这人对主角李昭辰那般爱而不得,也不曾为了心悦之人改变自己的性子;最后自愿赴死时,都是那般的慷慨从容,无一刻示弱之时。
如今却愿意为了自己这般想,谢令月怎能不感动。
“哥哥所想未尝不可。”桃花眸紧紧盯住爱人:“可哥哥也当知晓,你所谋划的至多能护谢家一时安稳,却不是长久之计。”
说白了,陆寒尘这个九千岁一直在的话,谢家当然可保无恙;不说将来有任何情势突变,单说古代人的寿命,陆寒尘还有一身病痛;就算谢令月细心为他调理,最多也不过寿终正寝,短短几十载光阴而已。
谢家人丁兴旺,这一代可保无虞,可之后的谢家子孙呢;魏国公府声望一直存在,便一直是大宣帝王忌惮的对象。
身为谢家人,谢令月谋划的是谢家永世无忧;当然,有前世的经历,谢令月亦知晓永世无忧这个词是虚妄;然而他如今是大宣谢家人,便当按照时下人的思维方式筹谋。
且,他为谢家做的越多,心中亦无愧已死去的原身。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哥哥,我不可能一辈子男扮女装。”
原本谢家为谢令月安排远嫁云州,有崔氏族人相护,谢令月亦可如寻常男子行走;可他如今是陆寒尘的夫君,亦深深爱上了这个人;若是按照陆寒尘的想法,谢家一时安稳,谢令月一辈子留在京都,只能一直男扮女装。
倒不是谢令月不愿,有过前世的经历与阅历,他根本不在意这个;但一辈子的时间那么长,谢令月不能保证这件事可以遮掩一辈子,若是爆出他的真实身份,又将是一场动荡。
他更想要的是,能光明正大游走于世间,与爱人并肩携手。
陆寒尘愣怔,是啊,他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委屈狼崽子一辈子以女子身份居于他的后宅;抬眼描摹狼崽子的眉眼,这般风华无双的人,本该叫世人看到他的风姿···一辈子男扮女装,对狼崽子何尝不公。
那次在皇觉寺两人便心意相通,谢令月未曾隐瞒过他的筹谋,陆寒尘当时亦感动狼崽子这般筹谋中有自己;知道是一回事,便是在云州去落云山看到同尘楼的地基时,陆寒尘依旧觉得他与狼崽子的暂时分离之期还远,心中并无迫切之感。
“那你···可是想在此次镇北关一战后···金蝉脱壳?”陆寒尘喃喃问道,声音低不可闻。
只要谢令月在镇北关露面,想要那些忠心于谢家的老将信服,必然是要泄露他谢家人的身份;谢家小辈究竟有哪些人,不只忌惮谢家的帝王熟知,那些忠心于谢家的老将又如何不知。
便是谢令月用谢家旁支子弟的身份,亦容易惹来怀疑;原镇北将军谢栋怎会不用主支血脉,偏对一个旁支子弟这般信任;且不说还有杨崇武在镇北关,谢令月难免与他碰面,杨崇武迟早会对他的身份起疑。
若是陆寒尘,他亦认为此时脱身最好;他这个夫君在肃州公干,京中易容成瑾安郡主的侍画只要打着担忧夫君的名号,前往城郊的寺庙上香祈福,再制造出个什么意外坠崖而死,轻而易举。
京都那些人想必也不会怀疑,毕竟瑾安郡主如今是九千岁夫人,而九千岁得罪之人不知凡几;若说有人趁九千岁不在京都,报复谋害九千岁恩爱敬重的夫人也说得过去;说不得还有拥戴谢家的百姓会怀疑,是不是天家终究容不下谢家与瑾安郡主···
如此,谢令月一直以来男扮女装的瑾安郡主这个身份,便可消失于世人眼中;而在镇北关的谢令月,等到事了,便可直接前往云州,亲自主持他谋划好的那些事。
至于远在怀州的谢家人,就九千岁得到的消息,已有半数人以各种借口离开怀州;待到瑾安郡主身亡的消息传开,魏国公夫妻、其他亲眷必然会亲至京都,待到“丧仪”结束,谢家夫妻因失女之痛,前往云州散心,完全说得通。
这般一来,谢家人尽数撤离怀州,抛开锦衣卫的眼线;到了云州之后,有谢令月提前安排好的布置,彻底无忧,再不用忌惮朝廷的眼线。
越想越是如此,陆寒尘也这般问出口。
谢令月微微颔首,唇瓣温柔贴住爱人眼睛:“哥哥所料不错,我确实这般谋划。”
晚间收到怀州传来的消息,母亲崔氏已有三月的身孕,谢令月想叫他们早些到达云州;否则等到母亲身子重了,更是经不得长途奔波;等到孩子落地之后,更是难以成行,且那时要顾及之事更多。
“原本我的筹谋就需与哥哥暂时分开些时日,这些我上次便告知过哥哥。”不过是原本计划在一年后再脱身,谁知父亲竟是真的听从了他的建议,母亲这般早便有了身孕,计划当然要提前。
眉眼温柔看住爱人:”哥哥也不必担心,很多事无需我亲自操持,稳定局面后,我便会常来京都与你相聚,必不会叫你多尝相思之苦。”
莫说陆寒尘不舍分离,便是谢令月自己也舍不得啊;他们刚刚才心意交融,身心契合,正是浓情蜜意之时,却要面临时不时的分离;然而谢令月以为这也不是不能克服,他恢复了男子身份,不再是谢家为质的瑾安郡主,想要进出京都很容易。
第120章
想念的时候便回京与爱人小聚,便是谢令月主持自己那些筹谋时,也不会只守在云州一地,时不时也需游走各处,转道前往京都最是方便。
更不说他如今除了谢家那些属下,还招揽来不少人才,很多事不用他亲自坐镇,有的是时间与爱人相聚;且他这般筹谋,才是对谢家,对他与爱人最为长久之计。
最多不过几载时光,谢令月便有大宣帝王也不可撼动的身份地位,那时便可与爱人长长久久相守;无论是陆寒尘厌倦了大宣的争权夺利去谢令月身边,还是他依旧要留在大宣做这个九千岁,谢令月都可护他一世安稳。
爱人又不是那些儿女情长的女子,困守于后宅,才会生出悔叫夫君觅封侯的担忧;陆寒尘可是当朝九千岁,不知多少事务等着他处置,谢令月以为爱人能轻易理解自己,根本不必他多费唇舌。
陆寒尘捕捉到重点:“母亲竟是···又有了身孕?”
若是他记得不错,他这位名义上的岳母大人、魏国公夫人崔氏,已是年近四旬···且谢家已退出朝堂,怎会在这般大的年纪又孕育子嗣,他那位岳丈大人魏国公便不担心?
“是我在与哥哥大婚前建议父亲的。”谢令月明白爱人的疑虑,当即为他解惑。
听他说当初是坚定要与自己相守一生,两个男子必然是不会有亲生血脉,谢令月才建议父母再生一个孩子···陆寒尘心中激荡;那时他还在因为蜀王李昭辰患得患失,而眼前人却已经因为自己的一个承诺,承担了父母的怒火,又为他们将来的安稳筹谋,劝说父母再生一个孩子承欢膝下······
“清尘,你如此好,叫我如何舍得···”与你分离,哪怕只是暂时分离,陆寒尘柔肠百转。
这般全心全意为他考虑周全的爱人,将一腔赤诚都给了自己,陆寒尘如何敢想今生再无谢令月的日子。
此时此刻,九千岁心间如同油煎;一面是爱人待自己周全爱意的热烈,一面是担心失去的恐惧。
确切的说,患得患失担心失去的忧虑在此刻占了上风;甚而隐隐要冲出胸腔,想要攥紧眼前人。
人是最奇怪的,明明陆寒尘知道自己不该再怀疑爱人半分,他这般残缺之躯能得到这般毫无保留的爱意,自当信任自己的狼崽子。
“如此,你计划何日启程?”犹豫之后,陆寒尘还是艰难问出声。
谢令月沉吟:“江越那边应是需得两三日准备···最多三日,便该启程,镇北关那边耽误不得。”
肃州这边也是暴雪,便是急行军,也会耽搁他们的行程;若是再晚几日,谢令月担心救援不及;既是做出了决定,便不该犹豫,他想救下更多镇北关将士,无愧于身份与自己的心。
“京都那边,明日我便给侍书几个传信,还有几个谢家暗卫相助,相信她们能安然脱身。”桃花眸低垂:“倒是要麻烦哥哥给天枢传信,到时陛下必然会生疑,或派龙甲卫前往勘查,需得天枢给周旋。”
这点事,谢令月还是相信天枢的;若说全大宣谁最了解直属帝王的龙甲卫,也只有眼前人与他的几个心腹;有陆寒尘传信,天枢自然能全力应付。
陆寒尘很是不想应下此事,如此一来,九千岁夫人瑾安郡主将彻底消失于世人眼前;而他也将多一个丧妻的身份,他与自家狼崽子再无世人眼中名正言顺的牵绊。
即便狼崽子百般承诺,即便陆寒尘也愿意信任爱人,可心中就是生出一种快要抓不住狼崽子的恐慌;凤眸微抬,狼崽子的眉眼在烛火下越发温柔,陆寒尘却在心间滋生阴暗念头。
想把这人困在身边,就这般困一辈子。
“嗯?哥哥怎的不说话?”等不到爱人的答复,谢令月垂眼看他:“可是哥哥不信我?”
不能叫狼崽子察觉自己的阴暗心思,否则他会离自己更远,陆寒尘回神:“好,明日将我的信与你的叫玉衡一同传回京都。”
听出他话中的失意,将人紧紧抱在怀中,唇落在凤眸上,谢令月无比温柔:“哥哥信我,之前曾说过的我是为哥哥而来都是真心;便是没有哥哥妻子的身份,难道我便不是哥哥的夫君了么。”
几月相处下来,那些耳鬓厮磨的情意不是假的,身心交融时的喘息与虔诚亲吻不是假的,平日里相处时的温情更不是假的······
谢令月信自己的爱人,不说自己已是解释和保证过多次,便是陆寒尘的经历也该明白;唯有他实现所有筹谋,他们两人才能真正相守一生,不再忌惮皇家无情,不再惧怕流言蜚语,不再惊惧任何风霜雪雨;皇权时代,还有甚么比一国之君的身份更有保障;便是他成了他国之君,大宣君王想动陆寒尘这个九千岁,也得掂量一番。
“这几日哥哥可曾想我?”桃花眸涌上欲念。
本就因为伤势禁欲了这些日子,且谢令月也不想爱人带着满身疲累去处置那些棘手之事;如今他的伤势初愈,又将面对暂时分离,此刻的谢令月只想与爱人融为一体。
不必多言,陆寒尘何尝不是如此心意,抬手便急切解开狼崽子的寝衣;爱人给出信号,谢令月亦有些迫切,垂首吻上薄唇,骨节分明的手直接撕开眼前人的墨色寝衣,翻身覆上···
不知何时落下的床幔无风而动,屋内只闻床幔后种种暧·昧声息;窗下跳跃的烛火亦随着床幔的晃动微微摇曳,在窗外的皑皑白雪上洒落满地风情。
直到似石楠花的味道隐约溢出床幔,才有暗哑声音传来:“怎的···你还不打算出去了···”
细听之下,暗哑声音竟有些气力不足,微微含了不满抱怨:“不是伤势初愈么,你这般做法···莫不是不要命了。”
低醇声音随之而来,隐含笑意:“我也想听哥哥的,奈何哥哥哭起来···甚美,求饶时···更美。”
陆寒尘酸软的拳头捶在这人胸膛,上半身隔着一尺多的距离瞪向眼前人,很快便移开视线;他才不会叫狼崽子看出来,此时不敢看两人还相连的···
伸臂将爱人抱在怀中,谢令月更紧贴合在他身后。
“嘶!”九千岁薄唇溢出一声似哭似笑的气音,纤薄身形跟着颤栗一下:“你还真打算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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