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江越更是不悔方才对陆寒尘那厮不客气的态度,就该如此才对;连他都知晓清尘是放心不下镇北军中那些老将,且这也是他身为谢家人该做的,更何况江越还看到了谢令月对大宣的担忧之情,如何能满意陆寒尘因一己之私胡乱行事。
那厮果真是阉人出身,没什么眼见与心胸,尽用他平日里那些阴诡心思揣测于人。
谢令月不愿诋毁爱人半分,哪怕他此时便怀疑爱人的行径与决定,再次直切主题,问自己同行江越可会有不便,江越当然没有不便;笑话,征西军是江家三代人经营,到了他父亲这一代还有皇亲身份,帝王最信任的便是征西军,其他势力谁敢安插眼线与耳目。
得到他的肯定答复,谢令月微微颔首,又问起他这边的启程日期,同时也说了自己叫谢峰准备的药品之事,江越眉目触动,也只有谢家人才会这般行事,明明已是被天家防备至此,却还不惧帝王疑心,全心为家国天下考量。
“既是清尘已考虑的这般周全,我还有什么不便,必是全力配合清尘的安排,与你尽力护下更多镇北军将士。”
谢令月这才转身打开一旁案桌上他带来的小巧木盒,取出其中之物呈现在江越眼前:“这是我给湛霆准备的谢礼,亦是谢家的心意,还请笑纳。”
江越何等眼力,就在他打开木盒时便看清了里面是何物,眉目震惊,豁然起身;如今东西近在眼底,更是不敢置信,狭长眼眸紧紧盯住眼前人。
“清尘便这般信任于我!”
谢令月莞尔:“不说我与湛霆乃是世交,更是君子之交,况你几次救我于危急,如何不信你。”
不怪江越如此震惊,谢令月给他的是一把精致小巧的火铳;看起来精致,江越却也知谢令月如此郑重送给他当作谢礼的怎会简单;最重要的,饶是江越身为皇亲国戚见多识广,亦未曾在大宣见过这般小而便携的火铳。
且大宣对于火铳这般杀伤性强大的武器管制严苛,全大宣上百万军队中,也只有直属于帝王统辖的火铳营将士才能配备,全营人数也不过三千;且只有战时才可用,平日里都有帝王龙甲卫监督。
如江越这般的征西军主帅,还是皇亲国戚,也只是见过火铳营的威力,他自己却是没有的;眼下谢令月竟是直接送给他一把,还是全大宣未曾见过的精巧样式,叫江越如何不震惊。
“清尘···你可是还打算此次借着镇北关之战脱身?”江越也顾不得再看令他失色的火铳,抬眼看人。
这可是大宣限制最严的火铳,还是大宣不曾有过的样式···江越只能想到一种解释,这是谢令月自己着人改良后造出来的!
谢家人平日如何谨小慎微行事,江越如何不清楚;他是曾想过谢令月会为谢家谋划而不动摇大宣国本,却又能保谢家永世无忧的出路;也曾想过以谢令月之才,必然不甘于受制大宣皇室,定会在大宣之外开疆拓土。
可他此时敢这般将此等机密之物送给自己,江越便想到这人怕是已经做好了脱身的准备;察觉了自己对眼前人的心意之后,江越最是担心的情形终是来临。
也只有这人决定舍弃瑾安郡主这个身份,才会这般毫不设防将机密呈现在自己眼前;一时间,江越不知自己该是震惊,还是为身后的大宣防备,更是自己私情的不舍···
狭长眼眸里闪过种种情绪,江越竟是一时无言,只怔怔看住眼前人,柔肠百转。
谢令月亦坦荡:“湛霆猜的不错,我是有这个打算。”
个中原因自不必多说,江越如何不清楚谢家在大宣的处境;且谢令月这般坦荡,即使因为大宣皇室的猜忌谋划其他出路,却也不曾忘记身为大宣子民的责任,做到了只要他一日是大宣人,便一日为守护大宣而思量。
恰此时谢令月也说起他与谢家并不会利用镇北军,更不会利用镇北军中那些忠心于谢家的将士,叫江越只管安心。
江越还能说什么,这人已是将所有他身为皇亲顾及之事交代明白;且江越自己也相信,莫说谢家人的风骨,便是他江家面临如谢家这般境况,他亦不会利用征西军,自当打下另一片天地。
正是感同身受,江越才会这般心情激荡;这般襟怀坦荡之人,偏又生了一幅风华无双之品貌,叫他如何不心慕,如何不想占为己有;此时江越忽而深深厌恶起自己皇亲的身份,若不是这层身份,他更想要追逐眼前人,与他满腔热血酬知己,而不是日后可能为敌。
眼眸百转,头脑却是一片空茫,只低低又叹息:“清尘便这般信任于我,不担心我转头将你这些机密与筹谋上报朝廷?”
谢令月莞尔一笑:“湛霆不会这般做!”
他的桃花眸明明该是多情的,此时却只有坦荡与信任,江越竟是只余痴痴;这人是怎么做到这般信任自己,敢于将一切坦诚于自己面前,他也真的问出了这些。
“虽则我与湛霆只有几次相谈,却也能笃定你与我是一般的性情,一般的行事坦荡。”谢令月浅笑着作答:“且正是我方才说的君子之交,我亦担心湛霆安危,因而送你这把改良后的火铳。”
这人在原剧情中活不过明年深冬,虽有谢令月之前的提醒,他已拔出征西军中主角团之前安插的人手,按说是不会再有危险;可谢令月也知晓这人的抱负,还有他的性情,自然担心他日后作战时遇到危险。
便是念着江越的救命之恩,谢令月也不忍这人早早陨落在战场;送他这把改良后的火铳,便于携带,又不会被人发现,只当是给他准备的救急之物。
至于江越如何使用,会不会被征西军将士疑惑,那就是江越自己要操心的事;谢令月只求行事问心无愧,无愧这人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更无愧他们之间的君子之交。
但他还是用玩笑般的语气强调一句:“此乃我送湛霆危急时保命之礼,望湛霆莫要在有一日用这个对住陆寒尘。”
言下之意便是,或许将来你我会有兵戎相见之时,你可以用这把火铳对准我,却不能对准我的爱人。
领会了其中意的江越更是怔愣,眼眸划过一丝暗色。
第123章
从征西军营地返回,方到府衙大门处,谢令月便遇到了恰好来寻他的卫昭。
见到他下马车,原本看上去气鼓鼓的卫昭几步奔过来,抱着谢令月的胳膊就埋头往府衙内走;至于抱臂站在另一辆马车旁的卫兰陵,被少年彻底无视,显然这两人是···吵架了?
来不及寒暄,谢令月只得对卫兰陵微微颔首,就被卫昭拖着大步进了府衙;谢令月只看到那人眼中的无奈与纵容,脸上还是那个万年不变的面瘫表情。
转头看了眼卫昭,今日内里穿的是杨妃红锦袍,外罩连着兜帽的雪白狐裘;镶边的狐毛细长柔软,将少年本来粉嫩的面颊衬得更添红润;卫昭自己不善于打理这些,显然是卫兰陵照顾周到。
进了自己住的院落,谢令月这才无奈问:“昭昭这是怎的了,我看卫兰陵可舍不得与你置气?”
卫昭只是恨恨跺脚,面上飞红;这叫他怎么说,难道说他觉得已经与卫兰陵互通心意,只想时不时与他亲近,却被那人冷着脸拒绝?
丢死人了!
“九哥,是我长得不好看么,为何卫兰陵那个大冰块总是躲着我,明明我们都互通心意了呀。”
谢令月扑哧笑开,无奈点了下少年的鼻头才道:“九哥上次与你说过什么,你才十六岁,自然好奇这些。”
可卫兰陵如今二十六,正是男子年富力强的时候;原本不开窍也罢了,如今正视了自己待卫昭的心意,又得知原来心爱的少年也喜欢他;偏这个少年还是他一手养大的娇花,卫兰陵便是有再浓烈的情感与欲念,也会因对少年的疼惜而苦苦压抑。
之前谢令月不只对卫昭强调过要等他年满十八后才能行鱼水之欢,也这般提点过卫兰陵;其实不用谢令月多此一举,以卫兰陵对卫昭的重视与疼爱,他也舍不得太早攀折自己娇养大的少年。
但卫昭即使有前世的经历,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都有大哥卫曜为他筹划好所有,他只要一心专研学术便是;今生又有卫兰陵如此待他,可不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一朵富贵花,叫他如何共情卫兰陵的感受。
“恰恰是因为卫兰陵爱你深入骨髓,才会这般克制,昭昭当明白他的心意。”
少年恍然大悟:“九哥是说卫兰陵现在···舍不得碰我!”
“在我们眼中,昭昭还是个没长大的少年,卫兰陵更是如此,他对你的珍视日月可鉴。”谢令月调笑。
卫昭狗狗眼乱飘,没有一丝难为情:“可···我也不是一定要与他那般啊,难道连个亲亲都不行,那我与卫兰陵这种还叫谈恋爱么?”
瞧瞧坠入情网的少年有多急切,竟是连前世的说法都用上了;谢令月好笑:“昭昭也心疼下卫兰陵,他本爱你如命,偏你还主动撩拨···这也是卫兰陵,换了其他克制不住的人,你怕是被吞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追根究底,卫兰陵是听进了谢令月为他科普的生理知识,心疼卫昭的年纪,想与他共白首,才会这般艰难忍着;竟是被卫昭误以为那人不爱他,或是爱的不够强烈。
卫昭终于被他九哥给笑到难为情:“可是我控制不住嘛,好不容易心意相通,确定了情侣关系,不时就想与他亲亲···”
这可是他两世唯一喜欢之人,尤其是在大宣的经历,卫兰陵就如卫昭心中的神明;明明这人与他毫无血缘,本不必管他,却将他接到身边,将最好的都捧到他面前,为他遮挡所有风雨···
听他这般嘟囔,谢令月一时起了逗弄少年的心思:“过几日我便要前往镇北关,临时更改计划将要舍弃瑾安郡主这个身份···昭昭若是实在控制不住你自己,不若等我离开镇北关后,派人接你,与我去开疆拓土?”
少年愣怔,对哦,还可以这样!
之后才反应过来,恰好两人已踏入屋子,卫昭压低声音:“九哥怎的忽然改变计划,我九嫂舍得你这般早离开?”
这两人也才大婚月余,卫昭早看出陆寒尘就是个醋坛子,还是个小肚鸡肠巴着九哥不放的,他能舍得九哥此时脱身?
看吧,连卫昭这个万事不操心的都能看出陆寒尘舍不得,谢令月又如何想不到;暗叹一声,心中思量,今夜等爱人回来,还是再与他沟通一番,尽量说服爱人莫要芥蒂。
“还有哦,我方才便发现了,外面的守卫应是增多不少,难不成九嫂还想来硬的,扣下九哥你不成?”卫昭补充道。
谢令月踌躇:“应是不会。”
虽然自己与陆寒尘是大婚后逐日培养起来的感情,且只有几个月的时日;可谢令月相信自己的感觉,陆寒尘是真的爱上了自己;还有他一直以来坦荡的态度,除了穿越之事未曾言明,其余都不曾隐瞒爱人。
陆寒尘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两人正情浓时分开些日子,谢令月相信爱人明白时也势也,不至于因一己之情扣留他,阻拦他的筹谋。
转而对卫昭正色道:“方才是九哥与你玩笑,莫要当真;卫兰陵待你之心,已是足够委屈他自己,昭昭也当心疼他,收敛一些。”
同是男人,还都是上面的那个,谢令月如今是食髓知味,自然明白卫兰陵究竟有多么克己复礼;卫昭也没错,初开情窦的少年郎,还是被卫兰陵一手养大,粘人些才正常;他这般说,也只是提醒卫昭收敛些热情,莫要撩拨到最后···要么卫兰陵忍不住将人吃拆入腹,要么卫昭怀疑卫兰陵的真心闹了分歧。
谢令月是真心疼爱卫昭,自然希望他一世无虞,鱼水之欢···还是等卫昭年满十八岁之后,否则,卫兰陵亦会心怀愧疚。
知道九哥是为自己着想,卫昭连连点头,真要论起医理,他可比不过九哥,听九哥的准没错;他也想与卫兰陵白首到老,一辈子无忧。
“那九哥还会回京都么?”卫昭现在已开始不舍,在大宣虽有卫兰陵精心照顾大长大;然卫兰陵年少便接管卫氏商行,还占着辈分,在互通心意之前,两人根本不曾交心,卫昭心里的孤独可想而知;好不容易在这里遇到九哥,卫昭更舍不得。
“还有,九哥不在京都,那我之后准备好的图纸和资料该如何?”这是卫昭最关心的;九哥筹谋的可是开疆拓土大业,不知面临多少危机,卫昭只想做出更多的东西,确保九哥大业可成。
“我给你的两个暗卫知道如何联络我的人,昭昭只管将东西给他们便是。”谢令月并不担心这个,便是他不在京都,谢家还有其他后手布置,传递些东西没问题。
两人又聊起正事,谢令月将他预想到的离开后的很多细节嘱咐于卫昭,一再叮咛他首先要保护好自己;不过有卫兰陵,梅园一战谢令月已是见识到那人的能耐,护好卫昭不是难事;也只是身为兄长的不放心,少不得操心叮嘱几句。
后半晌,阮慕欢进来禀告,卫家主办事结束前来接卫昭;看看天色也差不多了,谢令月便答应这两日都允少年来寻他,卫昭这才怏怏离去。
正好阮慕欢在,谢令月便与他交代几句;这人已是明白他这个主子的身份,有些事自然要提前安排;阮慕欢作为人证势必是要跟着肃州官员一起押解回京的,有玉衡几个帮着照看,谢令月并不担心他在诏狱中的日子。
简单说了自己将要暂时离开,吩咐他到时结案后拿着令牌前往谢家的暗桩,自会有人安排他前往云州;到云州之后,阮慕欢除了在崔家学习,还有谢一会与他联络,安排其他事宜。
阮慕欢大胆抬眼,唇微微抖动:“主子竟是真要亲往镇北关,那般凶险之地···”
未尽之言被谢令月抬手打断:“你要知晓,既是我的属下,服从主子的安排才是你应尽之责;阮慕欢,你有难得的机敏,之后自有你发挥之地,莫要置喙主子。”
再不敢多言,阮慕欢应诺后退下;出了房门后握紧袖中紧攥的拳,眼眸划过坚定;到了云州他定要勤学苦练,力争早日追随在主子身侧,就如谢峰那般,能得主子另眼相待。
又是深夜时,陆寒尘终于回来,照旧是习惯了的连番动作,暖了身上才转过隔扇的月洞门,便看到狼崽子正倚坐在窗炕上;矮几上的烛火跳跃,谢令月墨发随意披散在洁白狐裘上,修长指节不时翻过手中书卷一页,别有一种慵懒风流。
听到脚步声,谢令月抬头浅笑:“哥哥回来了,今日可还诸事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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