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觉得还可以……”哈利有点儿慌张地回答道。
“嗯。你也可以趁机多睡一会儿。”她说。
“我想有个人和罗恩说说话更好。”哈利说,“一个人开车总是很无聊。”
“是啊……”她以一种微妙的眼神左右轮换着扫过他们,把自己塞回了后座。赫敏似乎没忍住笑出了声。
“怎么啦?”罗恩问。
“没什么。”赫敏说,“只是……没什么。”她瞟了一眼团在角落的罗塞塔。
“晚安。”罗塞塔接到她的视线,很干脆地说。罗恩耸耸肩膀,伸手打开电台,调低了声音。管弦乐响了几秒钟,他伸手换到另一个电台,六十年代爵士乐欢快又催眠。
赫敏的视线滑向地面,空茫地盯着梅洛红色的皮质脚垫,岩灰缝线像新的一样显眼,甚至闪亮,她有些晃神,感到缺乏睡眠就像大脑缺乏水分而水肿,膨胀又空洞。树木和田地飞速后退,日光晃眼,她完全无法入睡。
“噩梦?”罗塞塔慢吞吞地说。
“不是。”赫敏简短地回复,“普通……的梦。”
“多普通?”
“普通的生活……普通的工作。”赫敏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你的生活?”
赫敏飞快而尖锐地和她对视一眼。电台主持人开始播送信件,罗恩又换了几个电台,但都很没意思。他微微偏头问道:“可以用本地播放吗?”
“可以。”罗塞塔应道,“都能听。”
罗恩挑了名为“撞谁算谁”的那一列。但里面都是些弛放音乐。
“真有品味。”她露出嘲笑和无辜混合的神情,“你看,我认为做梦是一种额外的体验,因为……当然,由于现代媒体神通广大,我们得到许多从未体验过的经验,但许多梦的内容仍然很难用‘电视看多了’解释。”
“或许是。”赫敏低声说,“如果你打算告诉我世界上不仅有劳什子魔法,而且我们做梦其实是梦见了另一个世界……或者宇宙,或者随便什么东西。”
“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她接道,“不过我确实偶尔这样想,因为它们的主题太过一致,你不认为吗?”
赫敏沉默着,手指拂过车门。
“普通的生活,普通的工作。”她说,“你也梦见给羊皮纸签一百遍名字?”
“没有,你梦见在羊皮纸上签字?”赫敏挑起眉,“我只是……好像非常忙碌。”
“忙些什么?”
“可能是某种比赛……”赫敏迟疑道,“某种交流赛?我想规模很大,在英国举办。”
“三强争霸赛?”
“我觉得比三强争霸赛规模大得多,”赫敏下意识接道,“三强争霸赛是什么?”
“一种比赛。”罗塞塔说,“那么是什么比赛?”
“不是很确定。”赫敏叹气道,“总之很忙碌。”
“真可怜。”罗塞塔最后说。她们回到沉默当中。后座是个小三人座,中间没有遮挡,她们一左一右靠着车门,罗塞塔从后车窗和车座的空隙中抽出一条毯子递给赫敏。
“谢谢。”赫敏伸出手,没有接,“但是——”
“我吗?我睡不着。”她说,“如果我需要,会从你那儿拿回来。”
赫敏每次都忍不住想象她真的干得出这种事。于是她收下了。
驰放音乐还在轻轻响着,引擎声不可避免地吵嚷,根据时间,他们应该已经驶入伯明翰。她有一些昏昏欲睡,毯子的绒毛摩擦着她的手背,她的眼皮越发沉重。
兰开斯特的加油站刚好在路途中段,罗恩和哈利规划得很合适,换人、吃饭和加油都不耽误。播放列表终于播完,罗恩谨慎地让哈利看清楚列表歌曲再点播放,他们只能靠认识的几首歌选了一列流行歌单。
一首歌,然后是下一首,然后是下一首……再下一首,切换,暂停,切换,播放。
……偶尔,你可能也会感到生活像一列播放列表。甚至不是一张专辑。一个个片段被切割成三到五分钟,加入风格类似的表单,因此你很久都没察觉出复制黏贴的特性,可当你再听见一首和你十年前听过的歌同张专辑的曲子时,你会恍然大悟……究竟什么才是相似,而什么不是。
——比如,筹办一场大规模赛事或许是相似的。毫无确切理由而信任对方以至于你相信魔法存在则不是。
或者反过来说……魔法存在的证据,恰恰是“你毫无理由地信任别人”……你遇见的每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前几天梦见自己给自己写了一篇言辞严厉的评论,吓坏了。尤其是我认为说得很对……
晋江不支持多行空格真让人痛苦,不如说作为小说站,对相对基础的排版和文字格式都不支持让人很痛苦,这种纯文字编辑都是哪个年代的事儿了,至少也用一下 Markdown 吧。
注:第三部电影中似乎提及霍格沃茨在达夫敦附近,距离 Dufftown 一小时车程的地方有一座城堡, Lochindrob Castle。在发现这个消息之前我一直在考虑 Urquhart Castle,但一看到 Lochindrob 的平面图和位置……说实话,我认为很接近了。但是,不要在现实中为虚拟世界找到对应的位置,毕竟霍格沃茨的影视形象采取了多个地点。
114 ☪ 精神分析
◎现代人得现代病。◎
世上城堡何其多。洛钦多布城堡遗址不算非常醒目或著名的景点,这多半是因为它已经什么都不剩了。洛钦多布,转写为英语,就是“麻烦之湖”,如果有个地方把“麻烦”写进名字里,那最好不要试图找它的麻烦。废墟的结构不算非常稳定,即使只剩下几堵外墙,因此城堡外围支起大大的标志,提醒游人不要随意踩踏墙体。附近散布着几颗花岗岩石球,它们或许是古代投石机留下的痕迹。
邓布利多以和他年龄不符的敏捷踏出小艇,踩在这片四面环水的岛上,城堡的遗址就在他面前。而在他身后,和他年龄相差半个世纪的罗塞塔正以和她年龄不符的迟缓爬出船。
“对于此情此景,你有什么别样的感想吗?”邓布利多问。
“没有。”罗塞塔答。
“风景真好。”罗恩伸出双臂,用力抻了抻腰,“城堡修在这儿,天哪,真聪明。”
“你说他们补给会不会困难呢?”哈利说,“只能靠船出入……”
“看,石球。”赫敏指着更远一点的地方说,“会是投石机留下的吗,在围攻时期?”
“年轻真好。”罗塞塔懒洋洋地打量着这片废墟,建筑只留下一点儿墙根,还能推测出它曾经占据整个岛屿的形状,以及它标致的四个圆角塔楼。借着这点痕迹,能勉强分辨出某些厅堂的用处。“我们总不至于要睡这儿吧。”
“我以为你会多少有些感触呢。”邓布利多说,“由于一点儿可能不大公开透明的原因。”
“没有。”她重复了一遍。
“因为,我私心里觉得这座城堡更靠岸一些,而且也更高……就像,”邓布利多指了指他们来时见过的半高悬崖,“在那儿。不过呢,这片湖水让人感慨万分……还有那片森林。”他又指了指对岸相互遮掩留下深黑阴影的林子,“甚至是公路,我禁不住想,要是城堡靠岸,那顺着路去喝一杯就太好了。”
“真美好。”她冷淡地说,“你还要对这里做什么深入勘探吗?需要我买直升飞机拉着你的小学徒免得他掉进地牢里吗?”
“我相信不需要。”邓布利多摸着他被几根弹力绳拢成一束的胡子,“而且,我相信当下能被称为我学徒的人是你……而不是某个‘他’。”
他换了个姿势,湖风卷着浅浅的水腥气扑面而来,“一座城堡……一座我们都理应熟悉的城堡。作为一个老人,它让我熟悉得忘记自己是谁。要知道,在世上生活几十年之后,你不太容易找到什么事让你惊讶。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停看见一座城堡,看见自己穿着紫色天鹅绒长袍,上面的星星可真够闪亮……”
“你的探秘之旅结束了?”她说,“请问你的遗愿清单更新了吗,老先生?”
“我仔细想了想……将我能记起来的所有面孔凑在一起。”邓布利多继续说,“非常顺利,顺利得奇怪,你有没有考虑过凭格兰杰小姐的个性为什么会同意到这样一个浪费时间的石头堆来?”
“我个人认为比你要清楚一些。”罗塞塔轻声说,“而且这座城堡——的遗址在岛上。不在岸边,不在悬崖。森林里只有树,公路是公路。”
“你需要这样继续下去吗?”邓布利多声音清晰地说。
“哪样。”她不受触动地问,“你们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邓布利多没有说话。场面陷入了安静。罗恩和哈利溜达到了一边,正回身朝他们看来。
“不。”赫敏轻轻吸气,“我……我们并不应该这样说话。”
长久而深切的不耐烦贯穿了她的思绪,打断了她的每一个想法,由于失去耐心是种多么让人不幸的罪过,她飘摇的歉疚环绕着那支利箭,迫使她缓和心情,要求她在对话选项中给出那个柔和敷衍的方案。
“我想坐在电影院看电影。”罗塞塔说,“非常想。我已经受够了。甚至有点犯恶心。你们难道不认为这一切更适合拍成电影吗?还是你们没有一个人知道——或者记得电影是什么呢?”
对话判定失败了。一定是。她不能把问题包装成……其他问题。她感到很抱歉,“抱歉警探”,凭她的年纪和身份,对电子游戏感兴趣算是赶时髦的爱好。
“对不起,”赫敏说,“我想最近休假也不妨事……我们知道。”
她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自己正在说什么。
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受够了”。我受够了。我没有任何真正不可避免的理由让自己忙得像个陀螺。我从来没有这种愿望,从我有意识开始,我就立志混吃等死,靠家产为自己提供舒适的生活和无忧无虑的自我实现道路——然后总有事情迫使我东奔西跑直到如今,直到世界上最后一个知名恐怖黑巫师两腿一蹬,我还是要不停忙碌……忙碌……忙碌而没有任何人理会忙碌是一种精神迫害。
“你不知道。”她说,“而且你也没必要知道。你是魔法部的高级副部长,你自己就已经够忙了,对吗。而我是本次赛事承办方的代表,出于尽善尽美完成工作的目的,我们管好自己就行了。”她敲了敲桌板,忍住抬手让他们所有人——每个人——活的和死的和画像滚出她视线的冲动,“所以——我的意思是,对于早先我的表现我感到很抱歉,那实在太不得体,但我保证这不会影响本次交流的顺利进行。霍格沃茨不会拖魔法部后腿,副部长女士。”
“在一座被水环绕的小岛。”邓布利多思索着说,“孤岛。”
“孤岛。”她轻轻重复道。
“我仍然认为它不应该是这样,一座孤岛。”邓布利多说,“它应该耸立在崖边观望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水,眼前这片有些过于清澈。而且,我还认为我们应该有地方在一刻钟之后喝一杯热乎乎的啤酒。”
“我不喝啤酒。”罗塞塔说。
“我知道。”邓布利多应道,“当然,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罗塞塔没有理会这句话,她转而问:“你发自内心认为魔法存在吗?”
“这个嘛,恐怕确实是存在的。”邓布利多笑道,“啊……我知道,你可能不太喜欢,不过它有很多有趣的地方,不是吗?作为目前还没掌握什么神奇魔法的人,我非常好奇它究竟是什么样。”他俏皮地挤了挤眼睛,“可能对你而言,没有魔法比较有意思,是吗?”
“为什么你总在暗示我特别擅长魔法,特别有能力。”罗塞塔有点儿厌烦地说,“很明显,我没有。”
“好吧,没必要较真儿。”邓布利多说,“走吧,我们去找个能喝啤酒的地方。放心,西里斯在外面等我。”
“非常好。”罗塞塔说,“你介不介意让他把他的教子以及他教子的朋友带走?”
“他们也是你的朋友,所以,请你忍受他们再多一会儿。”邓布利多摊开双手,“何况西里斯的车……”
罗塞塔哼了一声。西里斯·布莱克那辆卖弄的两门两座跑车。他们赏过岛上景致后便爬回来时的小艇,听着引擎嗡嗡作响,水面被船只割开一道裂痕,溅起的水花打在脸上凉丝丝的,罗塞塔眨了眨眼,水珠浸润了睫毛。
回程的路上两个男生换去了后座,罗塞塔开车,赫敏在副驾驶伸手打开电台。还是那个爵士乐电台。她换到了曾经响过几秒的古典乐电台。
斯佩河畔的格兰敦顾名思义,坐落在斯佩河畔,河水宁静闪亮,拉文斯科特宾馆迎来新住客。漂亮的砖石房和因为老派而让人感到安心的装修安抚每一位前来休假的旅客疲倦的心灵,即使这位旅客只开了二十分钟车。
“如果我非常想知道你究竟在和邓布利多讨论什么,有多大的可能你会告诉我?”赫敏下车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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