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四处转了一圈后回到后院。
“走了,景副组长──带你去看个人?”翟沄年站在墙边,很认真地看着景樆淑,似乎是在征求意见。
可能就是初恋和两情相悦的双重加持吧,景樆淑几乎是在瞬间就理解了翟沄年说的是谁了。
所以半小时后的郊外墓园里。
翟沄年单膝蹲在一处墓碑前──看占地是个双人墓──齐安怀和翟玳的合葬墓。
景樆淑一言不发,站在翟沄年身后,目光低垂着,分不清是在看翟沄年还是在看着墓碑。
“好久不见,情比金坚又郎才女貌的……模范夫妻。看看,你女儿眼光是不是很好?多有先见之明,从小挑好女朋友?”翟沄年一边整理景樆淑亲自选的花束,一边故作语调轻松。
而被提到的“女朋友”此刻攥了攥衣角,隐约有些许不自在,很快又调整好状态一副若无其事。
“你就不担心他们接受不了啊?”
翟沄年站起来,转身直面景樆淑:“你信这个吗?”
“……”景樆淑扯了扯嘴角,“说实话,我不信。”
是啊,她们俩谁都不相信什么“泉下有知”,不过是想要有个寄托而已。
翟沄年很轻地呼出一口气,说:“没关系,他们都很开明,从小吧…说的就是在安全范围以内,只要我喜欢,做什么都好。之前干嘛来着──”
翟沄年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景樆淑也很耐心地等着翟沄年的后话。
那时候,翟沄年可能十来岁的样子,照样是溜出去转悠,回来带了本书,就是关于同性的。
看了之后不久呢,在齐安怀在家的时候,她无意中和齐安怀提起有关于同性恋的话题。
齐安怀听了之后没有先问翟沄年怎么会知道的,而是很严肃地说:“可以这么说吧,化学里面,至少你没见过阴离子结合阴离子的吧?物理也一样,都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确,同性恋者并非多数,常规的“正常”和“一般”的定义里,也并不接受这样的情况——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就是错误的,该被抹杀的……”
沉默一会儿,齐安怀才继续说话,而且明显的语重心长:“可能现在对你说这个太早,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不管客观怎样,同性恋都并非病态,这是正常的,也是值得被尊重的。这属于个人意愿,别人无权干涉。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刚好喜欢了一个和你性别一样的人,只要是你心之所向,两情相悦的,那我也不会说什么,我尊重你。我也相信,你妈妈也会和我一样。”
她和齐安怀就是这样,过于聪明导致的比同龄人成熟懂事,也使得齐安怀和她的交流更加顺利。可能也有知道自己锦安党员身份毕竟危险的原因使然,所以齐安怀也比较乐意多教翟沄年一些东西──不管是生活、理念、学习或者三观……
翟沄年挑拣了齐安怀的几句话说出来,景樆淑放松了一些,伸手顺了一下翟沄年的头发,说:“那你是想再在这里待一会儿还是…?”
“走吧。”翟沄年勾起一抹笑意,“来覃市毕竟是有目的的。”
是啊,既然傍晚接头那就没必要一早来这里。而翟沄年他们既然来了就是想留些时间试试现在覃市的水,提早了解些许情况。
“你像是十年没回过覃市的人吗?”景樆淑落半步跟着翟沄年穿行在人群中,有些怀疑。
翟沄年看着人的同时抽空瞄了一眼景樆淑,声音不算很大:“我就不能有别人给我传递消息了?别的不说,这覃市最容易打探消息的地方还是知道的。”
最后,翟沄年和景樆淑停在了一个茶馆前面,一起抬头看了看上方的牌匾──“同如茶馆”。
翟沄年:“就是这里了。”
景樆淑则跟着她迈步进去。
“你们听说没有,最近那个…费绍辉的事情?”
“哎…不就是前几天死了的那个,闹得那么大,谁不知道?”
费绍辉,就是齐氏企业在覃市的主管人。翟沄年一行人来这里也就是为了这个事──几天前费绍辉离奇死亡,因为当中牵扯黑白两道,也涉及了晏清、锦安两党──当然,这不是非要翟沄年来的原因,因为就算牵扯广了,也完全可以由六组分在这边的人介入的。
真正的主要原因就是在于费绍辉──毕竟是齐氏的人。所以楼砚南综合考虑一番,就决定让翟沄年来一趟,做完这件事她也可以顺便在覃市多待两天,总归是十来年没回过这里了。
──哦,对了,楼砚南从让翟沄年当了六组组长后就对她放松了很多,自请调回了覃市,把所有重心都转移到了覃市。所以现在锦安党在覃市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就是楼砚南。
说话的人就在翟沄年和景樆淑旁边一张桌子,翟沄年和景樆淑抬眸看着对方,景樆淑点了下头,翟沄年眼里笑意一闪而过。
“诶,这是什么个事啊?”翟沄年装作突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倾身去问。
有些人吧,不去当演员就是有点可惜──翟沄年这会儿装得……完完全全一个好奇八卦且完全不知情况的路人模样。
“听你这口音,不是当地人吧?”
可叹她翟沄年,堂堂一个齐家大小姐,在覃市呆过十多年,回来之后就被质疑不是覃市的人而是来游玩的……
翟沄年迅速反应,顺着说:“对,和朋友来这边玩的。”
说着,翟沄年抬手示意旁边这位是她口中的“朋友”。
“就是前一阵子,齐氏企业──你应该知道?”得到翟沄年点头肯定后,那人继续说,“他们在覃市的负责人,叫费绍辉的,突然就死了。”
“怎么死的?”景樆淑适时加入话题。
另一个人压低了声音,似乎还有些后怕:“他啊……被分了好几块呢!”言罢还倒吸了一口气。
“那……尸体齐了吗?不然怎么知道那是费…费绍辉的?”
“没齐呢,但是头找到了。最先啊,是一大清早的,一个渔翁在榄江那找到的……”
远方刚刚显出一抹光亮,尚且不能驱散黑暗,那个渔翁划着桨行在江中,这一段水流并不急了,隐隐的,他看露出半截的石块边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出于好奇,他撑船过去……
借着自己船头挂的煤油灯的昏黄光线才算勉强看清了那东西,可这一看却把自己吓得不轻。
──被石块挡住去路的,赫然是半截身体,没有头部,也分不清是谁……
翟沄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自己在船上杀清夜的情景──也有个渔翁很不幸,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论心理阴影面积…可能不相上下吧。
“哎,就是可惜了,那老翁到现在还得去有事没事受个询问,状态不太好,这一家老小的……”翟沄年闻言看了看说话的人──估摸着是个车夫吧。
“说起这分尸,什么仇什么怨啊……还给人尸体弄得四散在城外。”
翟沄年虽然见惯生死,并不害怕,还是难免腹诽:“摆阵呢搁这?”
诚然啊,翟组长就算并不奇怪,还是装作有些害怕但还是好奇后续的样子。
“诶,我听说,这个费绍辉,之前啊还是个混江湖的,仇家好像挺多的,后面被齐家的人看中,慢慢才做到这个位置──你们说……会不会是之前的仇家寻仇吧?”
一边有人冷嘲热讽:“坏事做多了遭报应了吧……”
话刚出来就立刻有人反对:“话不能乱说啊,他可是个心底善良的,就是性格不讨喜,过分嫉恶如仇了。我有个朋友之前就受到过他的帮忙!”
景樆淑摸摸听着,很轻微地叹了口气,翟沄年眼神一扫又立刻收了回来,继续问:“不是说齐氏企业有个对家,暗地里都都斗了好些年了,有没有可能……?”
“你别说,我早上听了一耳朵,说是齐家对家,就池家啊,有个什么经理死了?”
有人信了,随即就有些义愤填膺:“多不要脸,明里斗不过搞暗杀啊?”
“那有没有可能是连环谋杀案?”景樆淑冷静提出质疑。
“绝对不是,就是畏罪自杀!”
翟沄年起了兴致,挑眉道:“怎么说?”
“我可知道──我早上从那过,悄悄问了一句他们家保姆,说是吊死的,那不就是自杀吗?”
翟沄年没再多听了,只是暗自梳理事情,顺便想着:那这事多有意思啊──
的确有意思,这事之所以会让他们六组介入,就是因为没有证据。
综合费绍辉的人生轨迹,唯一的可能就在于仇家或者对家──当然,他们谁都清楚得很,这里面不可能没有晏清党参与。
所以啊,之前晏清党一直努力把事情往对家或者仇家身上推──别人不知道,楼砚南和六组倒是清楚,其中目的,并不单纯是为了推责任,也想让他们六组掺和进来。
今天搞个什么畏罪自杀……必定是和他们有关系了。
走出茶馆,翟沄年才问景樆淑:“景副组长,刚才叹什么气呢,心软?”
“什么都心软可活不长,你不比我明白吗,翟组长?”景樆淑停顿一会儿,才继续回答,“就是在想啊,这死后还要受诸般议论……生前也未必见得多少人知道。”
翟沄年脚步微顿,不自觉垂下了眸子……
23.顾虑
是啊,费绍辉生前好事也没少做,死后还不得安宁,验尸就不提,还得受多方议论……
就像十年前的齐安怀,遭逢杀害后,前来吊唁的人得有两三天才差不多完了,可其中真心的也未必有多少吧,可能更多的还是当做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吧。
比如他们会说起齐安怀生前做的事,对齐安怀的各种评价;说起齐氏企业的前路,借此又提起当下的局势……
景樆淑注意着翟沄年的反应,也想起了齐安怀,揽过翟沄年的肩,轻轻拍了拍。
这得是一个很具有安抚性的动作,有没有用不知道,至少翟沄年还是扯出一抹笑,并且在景樆淑开口前就说:“没事,不是个什么多愁善感的人,走吧,下一站。”
景樆淑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应有的沉默,然后一直陪着翟沄年走。
──景樆淑大概能猜到,是去找楼砚南的,但她并不奇怪于翟沄年怎么知道楼砚南在哪。
翟沄年和景樆淑一路去了楼砚南的住处──楼砚南的身份是在晏清党和锦安党议和后才暴露出来的,所以住处几十年来都是这一处,翟沄年就算十年没来覃市也能记得住。
“老师。”翟沄年点头。
景樆淑紧随其后:“楼先生。”
“先进来,不用换鞋。”楼砚南一边说一边看看外面。
“放心吧楼先生,确认过了,没有尾巴。”
“这会儿就来找我,有事吧?”
翟沄年习惯性贫嘴:“我就不能单纯想您了来看您啊?”
“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是吧?是不是想找那个保姆。”
虽然自己和翟沄年间的默契也很好,但景樆淑还是难免为楼砚南的话而震惊了一下。毕竟来的路上她还考虑了两种情况的:一是看尸体以及池家那谁的现场,二才是去找保姆。
“好吧,对。”
“那你还是等等吧,人现在还在扣着呢,不过放心,出不了事,明天──或者晚上你再去找她吧。”
“行。”
“那……吃个晚饭?”
“没问题──”翟沄年也乐得陪楼砚南多呆一会儿。
饭后,翟沄年和景樆淑便又赶去观景台那边。
毕竟是个晴天,所以来往的人难免很多,翟沄年撑着围栏,静静等指针走向六点。
指针走向六点的那一刻,围栏边多了一个人,翟沄年没有回头,只是用余光去观察那人。
西装剪裁得体,腕上的表露出半截,并不张扬,一派温文尔雅的气质。
“一道残阳铺水中……”
翟沄年闻言,微微一笑,果然是他。
“半江瑟瑟半江红。倒是有雅兴。”和那人一样,声音并不算大,全然就是无心吟诗半句,又刚好有人接上了。
“白瑞嘉,久闻翟组长的名讳。”
翟沄年面不改色看着江面:“但愿只是久闻。”没有给我穿过小鞋。
白瑞嘉也不恼,接过了翟沄年抛出的话:“总归没有见过吧?”
言下之意:我可没给你穿过小鞋,不要污蔑我,只要你想,我们就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翟沄年和那人一起,默不作声看了会儿日落,转身打算走。
人群里,四个人收到翟沄年的暗示,一起准备离开。
某处清净地──某处只能VIP去而且还要预约的餐厅。
翟沄年一行一进去就看面前三个一身西装的人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翟沄年顿时一脸空白伴着“牙疼”,偏头冲景樆淑使了个眼色。
得,敢情我就不是来和你们一起查这事的呗?搞这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对我的意见终于起了作用,我要被撤职了呢……
景樆淑领会到了翟沄年眼神里的吐槽,抿了抿嘴看看天花板。
腹诽归腹诽,暂时得放一边去。翟沄年调整了一下状态迈步进去──行啊,谁比谁板着脸呢?又是谁比谁气场更压一头呢?
景樆淑明显觉察出了翟沄年周身的气场变化,唇角刚刚上扬些许就为了映衬翟沄年又赶紧压了回来。
翟沄年看门关上,眉梢稍稍挑起,问白瑞嘉:“不介绍介绍?”
“哦对。”白瑞嘉一一指过三人,道,“曾潇,法医;陈柯,庄川都是调查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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