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假的,根本不存在美满的婚姻,曲征甚至从来没有喜欢过凌雯。曲征自始至终喜欢的,都只是一个能为他传宗接代的女人,喜欢的是流着他血脉的儿子,至于儿子的妈妈是谁,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为什么凌雯去世后曲征从来没有露过面,为什么弟弟曲雨的墓地由曲征出资买在价格昂贵的A区,而凌雯的墓在山脚下的E区,买墓地的钱还是他到处凑的,为什么这八年他发过去的所有问候和感谢的消息都石沉大海,为什么这八年来他从没在墓园碰到过曲征……所有的问题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解答。
真是可笑啊。
原来所有的事情,从一开始都错了。
八年前的今天,弟弟因失控撞上人行道的车死亡,四年前的今天母亲因思念弟弟精神不佳被疾驰的车撞身亡,今天,他在墓园被曲征颠倒黑白地指责。
他想要守护的所有事物,最终都会以失败告终,都会走向灰飞烟灭的结局。
都失败了吗?不,好像没有。
他突然想起那只他在暴雨里从车轮下救下的小白猫。
它还活着啊。
它还活着……吗?
他起身,飞奔到墓园门口,钻进一辆刚下完客的出租车,报上地址后,嘱咐一句:“师傅,麻烦您开快点。”
坐在出租车后座时,凌星河绝望地想:今天真是个糟糕的日子,他恨平安夜,恨他的生日。
第34章 不平安夜
曲翊接到了孙叔打来的电话。
“小翊,有件事得和你说一下,今天曲总和星河在墓园碰上了。”孙叔开门见山。
“什么?他们都去墓园做什么?”曲翊陡然升起不祥的预感,“他弟弟的忌日是今天吗?”
“是。”
犹如五雷轰顶。
曲翊没想到凌星河的生日竟也是他弟弟的忌日,那这些年他的生日都是怎么过的?曲翊不敢多想。
孙叔又说:“今天也是他妈妈的忌日。”
曲翊死死攥住了手机,不知作何反应,半晌他找回声音:“曲征今天有说什么吗?”
“有,这也是我打电话的原因。凌星河知道之前那笔钱不是曲总给的了,曲总当面否认了。”孙叔压低声音。
“还有呢?”
“还有……曲总说、说……”
曲翊着急:“说什么!”
“说他勾引你,还有同性恋……脏……”
曲翊气血上涌,打断他:“凌星河人呢?他现在在哪里?”
“我看他刚才坐进了一辆出租车,车往城东开去了。”
“他情绪怎么样?”
“不太好……”
“帮我拦住他,让他就在那里等我,我现在就过去!”
“不行啊,小翊,星河已经走了,而且我是趁曲总去洗手间给你打电话的,我一会儿还要接曲总去参加晚宴呢……”
曲翊气急,又不敢再耽误时间,直接挂断电话,拨通江以闻的手机,问他借车。
用不着别人帮忙,他会自己找到凌星河的。
下车后,凌星河径直往便利店走去。便利店已灯火通明,门口摆着挂着彩灯的圣诞树,玻璃窗上贴着超大号的雪花,从远处看上去静谧温暖。
不会有问题的,凌星河安慰自己,那老板一看就是靠谱的人,那个男孩看起来也很爱小动物,怎么可能出问题呢?
这最后一丝希望在他推开门后被彻底打破。
收银台后面坐着一个穿着黑衣服的陌生人,那人只懒懒地看了凌星河一眼,就又翘着二郎腿低头玩手机了。
“您好,这里原来的老板呢?”
黑衣男问:“你找他有事?”
“对,我之前有送过他一只猫,叫小黑,我想来问问小黑怎么样了,他是把店转让给你了吗?”
“黑猫啊……”那人突然看了眼门外,又立刻低头看向手机,“他陪他儿子去医院了,小孩昨天在学校调皮摔骨折住院了,我是他亲戚,来帮他看两天店的。”
“不是黑猫,是白猫,那猫呢?”凌星河看到便利店一旁摆着一个精致的猫窝,他凑近看,可惜猫窝里是空的。
“这我不知道啊,你得自己问他。”
“您没见过吗,一只白猫。”
黑衣男愣了两秒钟,说:“没见过啊,怎么又问一遍啊,又不是我的猫,你自己给他打电话问啊!”
“抱歉。”凌星河觉得自己是过于紧张了,才会觉得这人的眼神总是在躲闪,但这只是他的错觉罢了。
“啊——!”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什么东西啊!”
他们同时转过头去,看到有个女生被路上的东西吓了一跳,一旁的男友赶紧上前查看,又赶紧把她拉走,边走边安抚她:“没事的宝宝,是一只猫,应该是被冻死了,别怕别怕。”
黑衣男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凌星河冲了出去。
猫死了。
双目紧闭,四肢僵硬。毛硬梆梆的,直愣愣地竖在身上。
全身仍是雪白,分不清是原来的毛色还是不断覆盖在它身上的白雪。
曾经温热的身体如今变得和雪一样冷,凌星河抱起它,发现怎么也捂不热它的身体。
他抱着猫,走回店里,黑衣男紧张地站起身,大喊:“你别把它带进来,好晦气。”
凌星河冷眼看他:“为什么不行,它本来就是这家养的猫。”
“站住,你就站在门口别进来!”黑衣男挥动着手臂,不敢靠近又不想让凌星河进门,低头看了一圈桌面,端起手边装着热茶地茶杯,“你别乱来啊,我跟你说,我对猫毛过敏,你、你别进来啊,不然我拿热水泼你。”
“就像你拿热水泼猫一样吗?”凌星河突然试探地问道。
“你怎么知……不是,你乱说什么,你有什么证据!我为什么要拿热水泼猫?”黑衣男愣了两秒,想起他根本没有证据,又立刻硬气起来。
“那你为什么要拿热水泼我,只是因为我想带猫进屋。它都已经死了,你都反应这么大,它还活着的时候,你还会怎么做呢?”凌星河往里走了两步,“用脚踢它,不让它进门,然后呢,嫌弃它蹲在门口离你太近,于是你拿热水泼它,让它滚远一点,再然后呢,看着它浑身湿透地冻死在雪地里?你知道昨天和今天气温有多低吗?”
黑衣男被猜中,但因为没有监控,仍狡辩道:“喂,你别污蔑人,你看见了吗就乱说!再说了,这个猫我之前见过,就是只流浪猫而已,流浪猫冬天被冻死不是很常见的事情吗,你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它不是流浪猫,你没看见那边就是它的猫窝吗?”凌星河指着角落的猫窝,“它有人照顾,它有家,这个店又不是你的,你凭什么不让它进门?”
“你有完没完!猫都死了还说这些,死了就死了呗。我还要做生意呢,别耽误我做生意,不然我没法跟我兄弟交待。”黑衣男恼羞成怒,“这个店也不是你的,你刚不说这猫是你送的吗,现在还给你了,快出去,快点走。”
凌星河被推出了门。
人死不能复活,猫也一样。
凌星河抱着已经僵硬的猫顺着街道走着,某一瞬间他甚至觉得猫身上又开始暖和起来了,后来才发现是因为他的手太冷了,才会觉得和室外温度一样的猫很温暖。
街上到处都是出来过圣诞节的人们,裹着围巾戴着帽子都能从眼睛里感受到快乐,圣诞颂曲不停歇地放着,祝福路过的每一个生命。
可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他试图找到一个地方能够埋葬小黑,走了一会儿才猛地发现街道上已覆盖上皑皑白雪,早已看不见哪里是草地,哪里有松软的土。
手脚越来越冷,血液循环开始不畅,他仍执着地向前走着,直至路过一条人迹罕至的巷子,再也撑不住地蹲在地上。
地面的雪已经很厚了,凌星河只是将小黑轻轻放到地面,厚厚的雪层就已经轻而易举地埋没了它。
凌星河将一旁的雪捧起,覆盖在小黑身上。
白雪作棺材,颂曲作哀乐。
头顶有一盏很亮的路灯,均匀洒下暖光。做完这一切,凌星河抬头,看到雪花从空中而来,直直落下,很轻,不痛,他却觉得这些雪花都似一柄柄利刃,直直向他戳下来。他想放声大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像是造物主威严的宣告:
孩子,你看,死亡永远都属于你,这就是你的命运。
太痛了,太冷了,凌星河将头埋进膝盖。
他早该知道,他守护不了什么,他就是永远要与死亡相伴,他凭什么以为自己能够永远摆脱过去,凭什么以为只要自己招招手,新生活就会随之而来?
不管他多么努力,到头来总是孤单一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根本没有。他决定活下来或许就是彻头彻尾的错误,或许如果他按照原计划在今天自杀,猫就不会死了吧?
是他做错了,他不该把冒死救下的猫交给别人照顾,不该太信任别人,不该以为自己会有好运气。之前曲翊要照顾猫也被他阻止了,如果猫在曲翊家里,肯定不会出事的吧。
归根结底,猫的死都怪他。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而后是急切的关车门声。
一只温热的大手穿过凌星河的腹部,有力的力道将他托起,然后他感受到了一个干燥而温暖的怀抱。
曲翊声音透露着紧张:“你怎么在这里,出什么事了?”
摸到他冰冷的手,曲翊拉开自己的上衣,将凌星河的手放到自己外套里面:“发生了什么?”
凌星河眼睛无神:“你来干什么。”
曲翊担心道:“我来找你。”
“你走吧。”凌星河声音有些发抖,不知是不是因为冷。
“这里太冷了,我们去车上吧。”曲翊怕凌星河冻出病来,提议道。
“这里太冷了。”这句话白天曲征说过,现在曲翊也说。
是啊,父子当然是像的,他怎么会放任曲翊抱着他,却忘了曲翊是曲征的儿子。
呼吸突然不畅,变得急促,凌星河面色发白,觉得手脚发麻,一瞬间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双腿无力,他慢慢向地上滑去。
“你怎么了?”曲翊赶紧跟着蹲下,问道。
凌星河仍在大口喘着气,面色却越来越白,额角沁出汗珠,左手突然抽动一下。
“我送你去医院。”曲翊作势要带凌星河上车。
“不……纸袋……塑……塑料袋……”凌星河闭着眼睛,艰难地说。
曲翊虽疑惑,仍是第一时间去车后座上拿来一个塑料袋:“这个可以吗?”
凌星河拿过塑料袋罩住口鼻,大口呼吸,袋子随着他的动作一鼓一鼓,发出响声。
没多久,他呼吸减缓,脸上也慢慢恢复了血色,他拿下塑料袋,站起身倚着墙。
曲翊担心:“你生病了吗?要去看医生吗?”
“我没问题。”
“是因为这里太冷了吗,先去车上吧,车上有空调。”
又是“这里太冷了”,又是曲征说过的话,再次听到这句话,凌星河使出力气猛地将曲翊推开。
曲翊被推得向后踉跄两步,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你今天见到曲征了是吗,你不要听他瞎说,不要被他说的影响,他……”
“你不是想和我做爱吗?”凌星河突然说道。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什、什么?”曲翊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做不做?”
曲翊觉得凌星河有哪里不对劲,不敢贸然回答,但凌星河并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上前拉下他的外套,开始解他里面的衬衫纽扣。
“和我做爱,就现在。”凌星河一把抓住曲翊的衬衫,将他扯向自己,然后拉下自己的外套拉链。
“这是大街上,凌星河,这里太冷了,我先带你去暖和点的地方,别的之后再说好不好?”曲翊阻止他的动作。
“你不愿意?”凌星河抬眼看他,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我没和你开玩笑,曲翊,你不愿意,那我去找别人做。”
第35章 天生一对
跑车在路上压着道路限制的最高速度行驶,车内却鸦雀无声。
曲翊试图专心开车,余光却总是不自觉地往副驾驶瞥,而凌星河似是没发现曲翊的小动作,转头看向窗外,霓虹彩灯的光印入他眼睛,又转瞬即逝。
很快便开到了公寓,第三次来访,凌星河已是轻车熟路,曲翊开了密码锁后,他就主动换鞋,径直走进卧室,顺便脱下了外套。
曲翊拿着车钥匙站在玄关处,不知道该怎么办。
刚才他在路边是同凌星河进行了一番交涉的。
凌星河今天一定是受了什么打击,硬是要和他在路边做爱。
抛开他的意愿不谈,首先一墙之隔便是繁华的马路,人来人往,再者冰天雪地,脱了衣服身体怎么又受得了?
他好说歹说,说同意在车上和他做,将凌星河劝上了车,可刚上车,凌星河又说,要去他的公寓做。
凌星河今天找他就只是为了和他做吗?不是说有话要和他说吗,话还没说呢。
“你后悔了?”凌星河站在房间门口看着曲翊。
“没有。你昨晚不是说今天有话要和我说吗,是什么啊?”曲翊弯腰换鞋。
“你就是后悔了。”凌星河转身从床上拿起自己的外套,向门口走,“我说了,你不愿意做,我就去找别人做,你别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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