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三番五次挑衅,凌孤早就容不得他,恰好碰上他又来触霉头,便直接没有留手,把人神智封了送回船舱里,对外只说他得了急病, 需要休养。
其他人为他马首是瞻,听说头领发病, 自然方寸大乱,有人偷偷潜入船舱查看情况,发现对方果真情况不好, 但谁也没有怀疑到凌孤身上,因为按照调查显示, 凌谷只是个没什么修为的小人物,不可能威胁到花成辉这样的天才。
而当下间, 众人抵达了春鸾宫。
此时恰逢傍晚,春鸾宫前的长街上竖着无数血红的灯笼,许多小妖魔修人头攒动,不知在议论着什么,他们没料到会有这样大的声势,本说好的计划也无从实施,只能先落了地,想着探探情况再说。
当即他们蒙上遮挡容貌装束的长袍,隐入人群,各自散开,打听情报。
“鹿家果然好大的气派,光聘礼就有几条街,有生之年能见一回这样的场面,就算死也值了!”
“可不是嘛,春鸾宫也是大户,嫁妆无数,两大势力联盟,怕是如虎添翼了!”
“说来也奇怪,这春鸾宫主怎么舍得把自己的妃子拱手相让呢?难道是被鹿家逼的没办法了?”
“我听说,那人是被请来的客人,还没正式纳进宫里,有次凤宫主举行宴会,邀了鹿家主去,谁知两人就看对眼了!”
“这倒也奇了,哪里来的客人?”
“听说是仙界,长得很美呢。”
几人津津有味地议论着,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身边多出一个人来,正要继续说,就听有个声音问:“新娘叫什么名字?”
“这……招帘上不是写着嘛,叫什么江……江渺?”有人随口应了一声,待要回头,刚才搭话的人已不见了踪影。
凌孤穿梭在人群里,往招帘的方向飞去,那招帘立在春鸾宫门外,正迎着风慢慢飘动,在昏暗的红灯下清晰可见。
果真是江渺!
一时间,凌孤的心中翻江倒海。
真的是江渺吗?还是恰好同名的人?
她试图让自己接受这个可能,心里却非常清楚,恰好同名只是自欺欺人的说辞罢了,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又有一个近期从仙界来的,与姓鹿的有关联,刚好又叫江渺的人出来呢?
说来好笑,日夜想念的人要成婚了,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这么说,这几天没有联系,就是为了这个?如果自己没有过来,那她是不是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嫁给鹿秋了?
既然如此,何必还说那些话呢?
凌孤不明白,这个世上任何人背弃她都不奇怪,她也早已接受了这样的现实,但为什么江渺也要这么做呢?
那些好,那些话,全是骗她的吗?
早知今日,还不如死在那江水里。
她捂着发痛的心口,几乎就要晕厥过去,这个现实来得太突然,就像是一记重锤似的,让她连适应的空隙都没有,之前,她对江渺的喜欢很隐约,可面临乍然的失去,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她到底该如何是好?
正发愣着,身后突然有人拍了她一下:“凌姑娘,听说江姑娘要嫁到鹿家去了,那我们是在路上拦截,还是追到鹿家去?”
说话的是这拨人里最年长的那个,名叫翟凉,他也在议论中听说了江渺嫁人的事,不敢擅自行动,便来请凌孤的示下。
哪知凌孤只是摆摆手,道:“不用。”
不用?
不用去追人截人吗?
那他们这么大老远跑来,图什么?
“我自己去。”凌孤又加了半句。
“去哪?”翟凉不可能真的任由凌孤一个人去冒险,就算是策应,也该尽一点力量。
凌孤没有说话,只是一个飞身,便闪离了众人的视线,她飞到了附近最高的树端,眺望这一路最适合伏击的地点,最终定下动手的时机,便朝那一处赶去。
下面的几人看得目瞪口呆,问:“凌谷这么厉害的吗?”
翟凉也很惊讶,道:“好了,还不跟上。”
此时,凤栖宫里的江渺听到遥远的,敲锣打鼓的声音,不由心中一喜,看来她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凤无鸣抓她回来,就是为了给鹿秋交差。
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只要上了花轿,那就由她操作了,不管是逃婚也好,假死也罢,鹿秋是不会穷追猛打的,接下来她就能回到仙界,暂时喘息口气。
之前,她一直以为来了魔界就能走剧情,但剧情并没有按照原书走,也不知是凌谷没有康复,还是她搞错了什么,总之时机像是还没到。
她只能苦哈哈地逃回去,本本分分地继续推剧情,至少要把防身的本事学到,才能有资格来开魔界的图。
只是,眼看锣鼓声越来越近,还是没人来给她梳妆打扮,难道凤无鸣要让她就这么素着去嫁人?
江渺倒不在乎,只是觉得有些反常。
不一会儿,她听到有人来了。
但听起来也就一两个人,不像是来给她梳洗打扮的侍女,她仰着脸看着,只见黑漆漆的后门口,出现了一个她怎么都想不到的人。
是那个出卖了她的人。
她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此刻对方出现在这里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事,再加上有些反常的现状,她绷紧了头皮,等待着对方的发落。
那人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挥了挥手,江渺的眼前便变得模糊起来,这种感觉并不是眼睛出了问题,而是她逐渐昏睡,眼前不能聚焦造成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渺努力聚神,却没有作用,眼前的一切飞速模糊,她的意识也在逐渐消散,是要死了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身上正在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但她奇迹般地没那么恐惧,大概是一点都不疼,又或许是有不死的金手指,总之她无比平静,眼前反而渐渐明朗起来。
她从身后,看到了自己。
就像是魂魄离体一样,她的灵魂飘到了上空,俯视着自己的身体,坦白说,这个身体也不是她的,是原主的,她绕着看了一圈,发现看起来还有点陌生,大概因为不是自己的,所以倒不觉得怪异。
不出几息,这身体居然动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原主回来了,但仔细看去,身体的眼神空洞,动作僵硬,不像是活人,这事猜起来倒也不难,机关一定是在那个人身上,那人一直跟在身后,像是操纵提线木偶般使唤着她的身体。
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江渺看着自己慢慢向前走去,走到梳妆台前,给自己上好了妆,又把嫁衣换上,盖头蒙上,这么一来,眼神和动作就全都遮掩住了,一点都看不出里面换了个魂魄。
这……难道是怕自己逃婚?
也不是没有可能,江渺心想,因为有前科,凤无鸣怕她再跑了也是正常,只是用这种极端的办法,却是过犹不及。
她才不会逃跑呢,就算是要逃,也是几天后了,到时和凤无鸣半点关系都扯不上,对方也不可能操控她到那个时候。
不一会儿,吹打的声音就到了门前。
她趴在门上想看看,谁知一下就穿了过去,这会儿她只是个魂魄,所以能够自由行动,但这个行动的范围也并不太远,飞出几十米去,就感觉有什么在牵引着她,她回头去看,正是身体的方向。
原来如此。
她漂浮在空中,看凤无鸣和鹿秋假模假样地寒暄着,说着些喜庆的场面话,凤无鸣倒是没有把她逃跑的事捅出去,鹿秋也很给面子地没有冷着脸,双方友好交谈了一阵,鹿秋便举步进来接亲了。
没有出现什么预料外的事,“自己”抓着绸花的另一端,被鹿秋牵了出来,然后乖巧地上了轿子,接着起轿,离宫,踏上了去往行鹿宫的路。
而那个操控自己身体的人,就跟在轿子旁边,权当陪嫁丫鬟,她长得素,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这接亲的队伍很长,花轿在中央,最前面是鹿秋,后面跟着放鞭炮和吹喇叭的,轿子后面是抬嫁妆的,足足跟了有几十米,中央还穿插着撒糖和花纸的,看着非常热闹。
只是出了这条街,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也不知是哪里的规矩,鹿秋娶亲定在了晚上,春鸾宫前有街灯照明时还好些,等没了街灯,光靠前后那几个可怜的小灯照明,显得有些鬼气森森,吹打的也停了下来,大家只顾着埋头赶路,从队伍最末看去,几乎看不清前面的鹿秋在哪。
突然,有人从天而降,直接踏破花轿,然后扯着呆若木鸡的“她”离开了。
第50章
事发突然, 别说是置身事外的迎亲队,就是江渺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眼睁睁看到自己的身体被一个陌生人抢走, 第一反应居然都没想到跟上去看看。
周围的轿夫们全都慌了神,停下步子, 后面抬嫁妆的也跟着停了下来,但暂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互相议论着, 而因为天太黑,队伍太长, 前面的人对此毫不知情, 还在继续吹吹打打, 等消息传到鹿秋耳朵里,已经是一刻钟之后的事了。
江渺被身体牵引着,跟在那个人后面,飞了足有半个时辰,才得以停歇下来。
对方抱着她一路疾驰,到了个破败的建筑里, 这地方到处布满灰尘,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住人了, 江渺抬头望了望,匾额上写的是“五毒”,也不知是不是用毒的地方。
对方对这里很熟悉, 一路穿行到了后堂,按下一处机关, 就有个隐藏的房间露了出来,这密室里也是蛛网密布, 显然很久没人进来过了。
那黑袍人将她放在石床上,转身设下一道结界,点燃桌上的油灯,灯光隐约照亮了她的身形,看得出是个女人。
江渺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女人的话……难道是凤无鸣的人?
也就只有这个可能了。
原来凤无鸣夺她的魂是为了这个,就说嘛,她这么费尽心机,怎么可能是为鹿秋着想,亏她还以为出了宫就安全了,谁知弄了半天,还是要回到那人的魔爪。
她不由痛骂起来,只是声音发不出去,对其也是不痛不痒,江渺有些无力,万一对方要对她做什么坏事,她可是一点都反抗不了。
但是过了半晌,那人都没有动作。
江渺更加确信对方就是要等凤无鸣了,来回穿墙了几次,想找个办法逃走,可惜她现在连身体都操控不了,更别说逃了。
就在她徒劳地在身体上穿来穿去,想撞大运返回去的时候,那人突然开了口,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江渺反应了一会,惊了:这居然是凌谷!
不是,她不是应该在药王峰治病吗?怎么会在这里?
但惊讶归惊讶,悬着的心总归是落了下来,只要不是对她有恶意的人,那安全这方面至少是不用担心了。
只可惜,她现在说不了话。
凌孤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默认了,本就在谷底的心又往下落了一截——这么说,江渺是真的想嫁给鹿秋了?
刚才她远远看到了那个鹿秋,只是个连化形都做不到的毛丫头,就算有强大的妖族背景,也不过是个空有虚名的妖族,还顶着一对滑稽的鹿角。
是看上了权势,还是青春?
凌孤不知道,她只觉得输给这样的人,实在是不甘心,可她又不可能屈尊去求,拧巴了一会儿,道:“你别误会,我把你带来,绝不是想为难你,要是你真的喜欢她,我这就把你送回去,我就是怕你是被逼的,毕竟……”
她说了几句,突然觉得自己解释的太多,就像个絮絮叨叨的深闺妇人,便收住了,道:“要是你是被逼的就说出来,当初你是为了我才拜的师,要是不拜师就不会被凤无鸣给看上,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把你带回去……”
说到这里,她突然觉得错的不是江渺,而是自己,是她没有能力保护对方,才会被人捷足先登,而迟来的深情不及雪中送炭,江渺会选择鹿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她一时,还不想送人回去。
如果江渺真的嫁给了鹿秋,那她们今后就很难再见了,这是最后独处的机会,两个人还能再说说话,吃点东西。
她假装释然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乾坤袋里取了一包吃食出来,有荷叶鸡,粉蒸肉,还有各式各样新奇的小吃,从旁边拖了张桌子过来擦干净了摆好,才道:“吃点东西吧,等吃好了,我送你回去。”
江渺在一旁急得要死,愣是说不出话,刚才凌谷说了这么多,无一不与她想的不谋而合,她当然是被逼的,她也当然想回去,奈何根本说不了话啊!
什么回去,她不想回去!
她趴在凌谷耳朵上大叫了几声,也没得到任何回应,魂体的她和活人之间是有壁的,就算叫破了喉咙,也无法传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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