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天。
从贺聿洲离开那天算起,已经十六天了。
夏知堂漫不经心地说:“不是冷战,他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他不想?他就差挂你身上了。”
墨镜之下颜赫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而她看得分明,夏知堂明明也放不下。
“我不是跟你说过,让你想想怎么跟他说吗?”
“这不是就在想,还没想好就被发现了。”
“夏知堂!”
深知在颜赫这是糊弄不过去了,夏知堂轻吁一口气,才说:“什么时候说他都会生气。他当年和徐霖感情那么好,就因为这事才分手的。”
“你又不是徐霖。”
“这跟是谁没关系。他家在这里,他和奶奶还有阿姨关系一直很好,怎么会愿意走呢?”
颜赫摘掉墨镜,看了夏知堂几秒,笃定地说:“你想让他陪你去。”
“怎么可能。”夏知堂矢口否认。
“既然如此,迟早都是一个结果,你又为什么拖着不说,他生气就生气好了。”
“……我就是想让他,起码养伤的时候心情好一点。”
夏知堂忽然觉得没劲,那股烦躁的感觉又冒上心头:“我跟他不合适,迟早也得分开。反正现在就这样了,正好。”
于是谢萌就不再说什么,只是到了目的地快要下车时,才冷不丁开口:
“也好,你想清楚就行。这几天正好你散散心,吴兆闻也有一些人脉,没准你还能认识些新朋友。”
车停稳,山山顶着遮阳帽迎上来给颜赫开门。
“……姐,你们怎么慢啊。”
“半道去加油了,耽误了一会儿。”
谢萌跟冯轩也早就到了,山山冲他们招手:“要不要合影?”
夏知堂抬头看,这是玄山脚下一个民俗艺术馆,三层半的不规则建筑。看起来不大,胜在外形别致,已经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打卡点了。
夏知堂并不陌生,从这里开始,就算是进入度假区了,去年八月底来这里找吴兆闻谈工作,他就住在这里。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
上次来的时候,贺聿洲正开心呢吧,可以正大光明地去酒店找徐霖;而现在呢,自己都已经跟他再次分开了。
夏知堂一时有些出神,这半年发生了好多事,他从没想到会和贺聿洲走到这一步。
贺聿洲知道了他全部的秘密,追着他找到彬水老家,替他挨了那么重的伤,两人试着重新开始,但最后……
夏知堂深深呼吸,仿佛忽然对这些事没有实感。
很快吴兆闻出来迎接。他人脉广,又爱讲排场,除了客户一行,颜赫这边五个,他身后还跟了七八个年轻人,热情地围上来叫哥叫姐。
一个穿着帽衫的男孩冲夏知堂走来,他看起来不过二十,自然地接过他和颜赫的行李,主动自我介绍。
“叫我小黎就行,吴哥也算是我表亲。他说要接待重要的客户,你们来玩,肯定给你们安排得舒舒服服。”
小黎三两句话就和山山聊上,没走几步又转过来跟夏知堂说:“原来您就是吴哥说的那个设计师啊,新的书咖就是您给做的?太厉害了——”
夏知堂勉强一笑:“都是应该的,别这么客气。”
看着小黎眼里闪烁着不同寻常热络的光芒,夏知堂察觉到什么,不由得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吴兆闻的背影。
还真是……
热衷于介绍“新朋友”啊……
作者有话说:
贺聿洲特休一章养精蓄锐
第48章 秦岩1
不知第几次了,小黎叫了夏知堂好几声他才有反应。
“哥,你怎么心事重重的?”
“有吗。”
面对小黎的自来熟,夏知堂礼貌地应付,心想怎么就直接叫哥了?
只是这话让夏知堂意识到,他好像真的一直在走神。
但这也正常吧?
因公应酬,跟吴兆闻有关,这地方他还来过,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没有享受的心情。
他就没期待过这次出行,在A市准备出发时就已经开始心不在焉了。
……或者更早?
夏知堂眯了眯眼,回想自己到底从什么时候就是这种状态。
也不能说心不在焉,他赶了一个礼拜工,交图后又歇了一周。现在大概就还在放空中吧。
可是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夏知堂握着手机,屏幕却停留在和贺聿洲的微信对话界面,光标在输入框一闪一闪。
“啧。”
夏知堂按下锁屏键,把手机揣进兜里。等小黎再次凑过来时,他扬起笑容,接着对方的话聊了下去。
因为这个友善的信号,不过半天,晚餐的时候,小黎就勾着夏知堂的肩膀,亲热地喊“我要跟夏哥挨着坐”。
人多,分了几桌,按理说夏知堂该和颜赫一起,何况吴兆闻一直强调是感谢他,横竖都该承这个情。但上次被灌酒的阴影还在,夏知堂实在恶心他,所以小黎的亲热正好派上用场。
见他们聊得投入,颜赫时不时会看过来,和夏知堂对到视线,就心照不宣地笑笑。
对啊,就该这样。
刚才觉得小黎的热情让人不耐烦,此时此刻却似乎刚刚好,夏知堂听他插科打诨,几杯酒之后,胃里热热的,人也渐渐放松下来。
听到小黎大学毕业没多久,夏知堂习惯性在他杯子上碰了一下,感慨道:“真年轻。”
“这话说的。”小黎撞了撞夏知堂的肩膀,直乐,“夏哥看起来跟我同龄人啊。”
夏知堂摇了摇头,伸手拿酒瓶的时候,小黎忽然凑近他的耳朵:“真的。”
夏知堂微微后仰躲开,心里泛起不悦。
小黎察觉到夏知堂的情绪,也识趣地没有再进一步。
酒足饭饱,众人又提议去坐船夜游玄山河,夏知堂借口头晕就没跟去,准备喝完瓶底的酒就回房。
他看着小黎出去,却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回来。
小黎还是挨着夏知堂坐下,接过他手里的酒瓶帮他倒酒:“我说真的,夏哥?”
“什么真的。”
“我听吴兆闻说起过你,也知道那件传开的事。”
夏知堂把杯子放在桌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响声:“哪件事。”
“嗨,不重要啊,我根本不在乎那些。”
夏知堂转头看他,小黎脸上多出几分调笑:“及时行乐嘛,我真的对你挺感兴趣的。你肯定看出来了,多演一天就浪费一天。”
“浪费什么,约炮么?”夏知堂似笑非笑,“才见几个小时就感兴趣,你集邮啊。”
夏知堂这陌生的一面显然激起小黎的兴致,他眼睛泛光,暗喜碰到同类,于是更加放肆,手指摸上夏知堂的耳垂,低声道:“你不也顺便集邮了吗。”
夏知堂一把推开他,冷道:“我没兴趣。”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洗完澡躺在床上,关了灯闭上眼,太阳穴还是突突直跳。
夏知堂觉得恶心,但一种熟悉的冷静克制住了怒火。
他大概猜得到吴兆闻会对小黎说什么,那晚在贪月,如果不是贺聿洲中途赶来,或许真的会发生什么。跟秦岩,跟吴兆闻,或者是那晚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一夜情,不就那回事?
夏知堂冷静地想,然而很快又恐惧这种冷静,心仿佛都缩紧了。
贺聿洲是那样的愤怒,为这种可能,动手打人,不惜得罪秦岩,以至于丢掉工作,可他却觉得没什么?
他就是这样的人,吴兆闻说什么也不稀奇啊。
夏知堂深吸几口气,闭上眼,没一会儿却又睁开。
于是他就这样,一整夜翻来覆去,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
手机有几条未读消息,是颜赫的。他们已经陪客户出去了。
——头晕就特许你休息,自由活动一天吧,注意安全。
夏知堂笑了笑,回复了一个抱拳的emoji。
吴兆闻和小黎都不在,空气似乎都清新了几分,夏知堂去餐厅吃了点东西,顺着昨夜缺席夜游的玄山河畔散步。
春和日丽,阳光并不刺眼,夏知堂随手折了一根芦苇,逗岸边整理羽毛的鸭子玩。
就晒了这半小时,夏知堂又泛起困意。没一会儿云遮住了太阳,唯恐下雨,于是他折返,回到客房部,正从兜里摸房卡,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夏知堂?”
夏知堂回头,正对上秦岩探究的目光。
看到夏知堂,秦岩粲然一笑,快步朝他走过来,仿佛他们是再亲近不过的朋友。
“真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呢。怎么,来找吴兆闻吗?”
作者有话说:
执着の秦岩来助攻了(最后一哆嗦
第49章 秦岩2
夏知堂根本不想搭理他,原本想立刻进屋,但秦岩三两步走近,他只好收起房卡。
一想到他是贺聿洲被停职的推手,厌恶和不耐就写在夏知堂脸上。
“你就当看错了吧。”
“干吗这么绝情,我们之前不是还一起喝酒吗。”
和小黎不同,秦岩放浪得浑然天成:“这都能碰到,我们是不是挺有缘分的。”
“别装了,吴兆闻告诉你的吧。”
秦岩笑意加深,视线从夏知堂的嘴唇扫过:“也是,我们的关系,没什么好装的。”
夏知堂嘲弄:“原来那么玩一次,对你来说就是‘有关系’。”
“我也不随便跟人玩。”秦岩靠近一步,“我也不是不识趣的人,这不听说你跟姓贺的分手了。”
夏知堂不禁皱眉。
他不信秦岩会无聊到注意他的一举一动,这大概也是吴兆闻说的——颜赫不至于被套话,但山山是个没心眼的。
两个人挨这么近,却站在房间门口说话,已经被来往的工作人员看了好几眼。
“和你无关,离我远点,我对你已经没兴趣了。”
夏知堂侧身撞开他,准备进屋。
秦岩顺势退了几步,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却多了几分笃定:“你想跟他好聚好散?那你想不想知道他的工作到底是怎么回事?”
果然,夏知堂顿住了动作。
秦岩没说谎。他虽然挺喜欢夏知堂这一款,但还没有非要弄到手不可,顺水推舟卖周行一个面子,就算了了贺聿洲动手的仇。
倒是吴兆闻,一张笑脸,心里却是个记仇的,灌一次酒还不够,逮着机会就要给人找点不痛快,偶尔在群里嘲讽,一来二去地就吸引了小黎的注意力。
昨晚小黎抱怨了几句,吴兆闻嘲笑“给你机会也没用”,秦岩这才得知夏知堂的“近况”。
伴随着下流的玩笑和意淫,这种事聊着聊着就会变成攀比,秦岩忽然就想起贪月里,昏暗灯光和嬉闹起哄中那个亲吻。
夏知堂明明抗拒,却又意外很融入当时的气氛。也许跟他的经历有关,有着复杂的过去,却栽进了贺聿洲这个浅坑。
既然分手了,秦岩想,他也可以试试。他哪里不比贺聿洲强?而比起吴兆闻和小黎,他要善良和坦诚得多。
靠在度假区咖啡厅舒适的沙发上,手指摩挲着杯沿,秦岩几句话就交代清楚前因后果。
“所以说,是他进设计院就得罪人,被停职的关键也不是贪月那段录像。你要为这个讨厌我?那我就太冤枉了。”
听故事,夏知堂没什么表示;听到这里,却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冤枉?难道你插一脚还是为了阻拦?”
“总不能让我白挨打吧。”秦岩挑眉,大言不惭,“护短也没你这么护的,何况现在也没必要护了。”
“说完了吧?”
夏知堂作势要走,秦岩抬起手臂拦他:“还说让我别装,你明明知道这就是个借口,我想和你单独待一会儿。这个借口虽然有用,但保质期也太短了。”
秦岩扬起自信的笑容:“你不觉得,其实我们更适合吗?”
“我看不出什么合适。”
“不是你适合我,是我适合你。”
秦岩欠身,抓着夏知堂的手臂稍稍用力,示意他坐下:“反正也没事,我又不吃人,你怕什么。”
“贺聿洲,和徐霖断不干净,跟你又分手和好再分手,你不累吗。”
夏知堂半垂着眼,像是思考,又像是在走神。
“至少在这方面,我比他成熟。”
“你说这么多。”听了半天,夏知堂终于开口,“不会就是为了和我睡一觉吧。”
秦岩坦然道:“如果是的话我就直说了。不过如果你只想睡一觉,我估计也会是不错的体验。”
“你还真是——”夏知堂嗤笑,“面不改色说这种话,不愧是吴兆闻的弟弟。无耻该不会是你们的家风家训吧。”
“你会跟贺聿洲这么说话吗。”秦岩歪了歪头,仿佛全然不在意,“这时候,你才像真的你。”
夏知堂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秦岩适时转移话题:“对了,你知道我和Glenn是发小吧。她也是颜赫研究生同学。他们那个学校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
对夏知堂,就是激一激,再哄一哄。
秦岩自信他是一个健谈的人,夏知堂话不多,偶尔也是带着敌意的讽刺。但他到底没有走,还愿意接过手机,看自己在荷兰的别墅。
他们在这里喝了咖啡,甚至简单吃了点东西。
夜幕降临,秦岩要点酒,夏知堂这才起身:“不喝了,今天头晕,本来就说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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