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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完声声的情况，季丞川蹑手蹑脚地靠近床铺，翻身上床的时候，躺着的徐之宁忽然睁开眼看他。
季丞川露出抱歉的神情，打手语问道：“吵醒你了吗？”
徐之宁摇摇头，没有重新再睡，反而坐了起来。季丞川看出他有话跟自己说，帮他把后背的枕头垫好，和他脚贴脚，又把所有工作上的疲惫宣泄在他的身上——凑过去，亲昵地拱拱他的鼻子。
“我们一起回伏州吧。”徐之宁这么说。
有个听障爱人真好，哪怕宝宝就睡在身边，也能肆无忌惮地比手语。
“怎么忽然这么说？”季丞川回应，“你不是很喜欢这里吗？我也喜欢。而且鲁阿姨也在这里，照顾你和声声也方便些。”
徐之宁想到了一些人一些事，眼神稍稍黯淡，慢慢比着动作，“也没有那么喜欢，我更在意你，一直在意的都是你。”
“我也是，所以你不可以再用离开我为代价为我好。不管有没有你，我都可以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这么说很对不起我的家人，我可以没有‘季’这个姓氏，但非你不可。”
在之前，徐之宁还没什么勇气；但现在，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夜里，昏暗的小灯照不全他们所处的空间，因此不得不凑近彼此“说话”，浓郁的婴儿乳香像柔软的藤蔓攀在身上，他们确实在世界上相偎着成就了一个家，不大不小，意义非常。
爱到底是该忍让还是该冲锋，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一周以后，声声第一次坐上了飞机，几个小时的飞行结束，连空姐都来夸她的安静乖巧。
伏州依然是那个湿冷的城市，季丞川抱着声声，给她把挡风的帽子掖得更紧。重返故地，跟在他身边的徐之宁，看上去要紧张很多。季丞川知道声声听力结果以后，从医院出来，第一时间告诉的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盛皖南和夏婉怡。
徐之宁知道他们一直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通过季丞川关心着自己，因此也更为之前的不“告”而别、了无音讯而羞愧。在飞机上，季丞川就跟他说过，两人要来接机。
接机的人很多，但夏婉怡和盛皖南在人群中并不难找，尤其是夏婉怡这样高挑明艳的大美女。越走近，徐之宁心里越忐忑，不知道见了面要说什么。
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一向重感情的夏婉怡先红了眼睛，从手里的袋子拿出一条枣红色的围巾，亲自给他绕在脖子上，然后抱住了他。最后一次通话中，夏婉怡说下次见面给他的礼物，跨越了近乎一整年，终于在第二个深冬前送出。
脖颈上的暖意贯通全体，驱走了伏州不请自来的寒意。夏婉怡抱完轮到盛皖南，盛皖南也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他们以这样的方式欢迎他的回来，正式把他容纳进至交好友的队伍里。
夏婉怡从袋子里又摸出一顶编织的小帽子，凑到季丞川面前，小心的拉开挡风帽子的一角，看了眼声声。
只一眼，她的心就融化了。夏婉怡激动地把男友拉过来挡风，然后把声声的帽子摘下，有些手足无措地给声声带上自己织的小帽子，动作轻又缓，怕弄疼了一点她。
虽然夏婉怡的气息很陌生，但是在季丞川的怀里，戴上新帽子的声声没有哭闹，只是忽然开始动弹，把头偏向徐之宁，下意识地寻找起徐之宁气息的来源。
夏婉怡也跟着声声的动作看向徐之宁，打手语问：“好看吗？”
枣红色的围巾映衬徐之宁的笑容，他用力地点点头。
“基地永远欢迎你回来，徐老师，学生们也很想你。作为基地负责人，我想再次邀请你，成为我们基地的一份子，你愿意吗？”盛皖南恳切地比划手语。
四双眼睛一致看着自己，徐之宁抬起手臂，感觉世界由下而上重新上色，没有飞扬突兀的色彩，柔和清新得如同雨后初晴。
“我愿意。”
夏婉怡激动地鼓起掌，“那走，我们回家吃火锅，都准备好啦。”
徐之宁没看清她的嘴型，盛皖南及时用手语翻译了一遍。徐之宁反问：“直接去吗？行李呢？”
夏婉怡笑眯眯看着他，给他做手语回答：“当然是一起带过去再说。”
徐之宁不解地看了眼季丞川，季丞川也没有给他解释，只是温柔地看着他，还把声声放到了他的怀里，去帮着提行李。
跟着他们一头雾水地走，徐之宁最终来到一处完全陌生的独栋洋房门前。虽然隐约有猜到，但是徐之宁的心跳还是不自觉加快了起来。
季丞川在前面开了门，食材香料的味道就迫不及待地扑鼻而来，虽然徐之宁的视线只有一道门的大小，但那里面的色调和搭配就令他足够满意。
季丞川也是这门景内一道难以忽视的浓色，薄薄的流光包裹着他，流转着初见那般欧珀一样的光彩。
“欢迎你回家。”
这句他学会的第一句手语，往后还需有千千万万遍的练习。
但对徐之宁，他永远也不会腻。
第35章 番外
【.】
回到伏州以后，徐之宁比以前更加忙碌，他重新回到了以前的岗位，空闲的时候还会主动去基地里帮忙。虽然季丞川想让他再休息，但是看他忙起来反而看起来更开心的样子，也就随他去了。
声声百岁的时候，两人去领了证，给声声上好了户口。声声的大名是两人一起想的，决定了很久，最后登记的时候郑重地写下这伴随她一生的称呼——季听韵。徐之宁希望她能代替自己，听这世上所有美妙的声音。
小小的户口本拿到手，他们也在这个城市组建起了一个不坚不催的小家。
转眼声声满了一周岁，也会开口喊“爸爸”。徐之宁听不见，但是他把手贴在声声的脖颈间，感受过那稚嫩的震动，跟着她一起牙牙学语地不断重复。
不仅声声在学说话，徐之宁也开始了他的语言训练课程，跟着盛皖南，艰难地练习正确的发声。他错过了最好学习系统发声的年纪，后来觉得不好意思，一直没有学习发声，因此也不大看懂唇语，现在再捡起语言训练，每一步都走得很漫长。
季丞川倒是知道他有在训练开口讲话，但是没听他在自己面前发过声，不过没有主动去问，只是等着哪天他主动告诉自己。
声声周岁宴的时候，季子珉和齐晚祎千里迢迢赶回来了，抱着她一遍遍要逗她喊“爷爷”“奶奶”。两人把季子琼的贺礼一起带了过来，但是提到姑姑的时候表情并不乐观，年纪见长的季子琼依旧固执，宁可不再和季丞川说一句话，也要坚持自己的态度。
但是齐晚祎却很看得开，她偷偷安慰徐之宁，总有一天季子琼会想通的，毕竟还有什么比孩子的幸福更重要的呢。
徐之宁也不再感到不安，他现在没有那么多的烦恼，季丞川竭尽全力想让他看到他们生活中那些幸福的美好的方面，他也不会辜负爱人的努力。“不去想那么多”，是这条路长长久久的秘诀之一。
但季丞川帮他阻挡的坏消息，比他想的还要多。
某天警局来电，说徐辅海盗窃再次被捕，因为是累犯，会从重处罚，这次蹲监狱的时间可能还会很长。季丞川作为家属接听了电话，没有告诉徐之宁，请了个律师代为处理。
律师大概了解了情况，问：“他这个涉案金额不小，又有案底，不太好处理，是要竭力争取减刑吗？”
季丞川看着抱着声声玩游戏的徐之宁，语气轻松平淡：“不用，依法处理。”
后来徐辅海的判决下来，季丞川想着还是告诉他比较好。再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徐之宁在给声声做宝宝辅食，季丞川端着咖啡站在旁边，轻描淡写地通过听译机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徐之宁刚榨完洋葱汁，看到这件事久久忘了眨眼，因为睁得太久，反而被空气里残留的洋葱气息辣了一下，眼睛一酸，眼泪就下来了，下意识要用切过洋葱的手擦眼泪。
季丞川赶紧放下咖啡，抽了纸慌乱地给他擦，心里后悔地想，这么伤心，早知道不说了。
徐之宁看他蹙紧了眉头，知道他在想什么，清理好眼睛后打手语告诉他：“没关系，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你要去看他吗？”季丞川用手语问完，又抓住他的手，牵过来亲他的关节，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情。
徐之宁被他这样的表现逗乐了，认真地想了想，最后摇了下头。
徐之宁抽出手，反过来求他，眼底里都是温柔，“既然你已经帮我处理了，那就处理到底，好不好？”
“好。”这么承诺的季丞川，心里已经做好了往后让他们不再见面的打算。
过了几天，季丞川安排徐之宁去体检。医生说徐之宁的身体因为怀声声的时候没有护理好，往后生育的可能性也不高，而且未来随时可能会有后遗症病发。为此，季丞川还一直失落，并非为徐之宁不能再生育，而是为当初自己没有照顾好他。
徐之宁安慰他：“说明声声更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宝贝。”
晚上，两人难得把声声送去了跟保姆睡。
之前季丞川顾忌着徐之宁的身体，一直很安分，直到今天确切得到了医生的“认可”。
太久没做，徐之宁都有些承受不住，不停地打手语求他“轻一点”。
最后徐之宁实在受不了，开口说话，发音有些别扭，听起来潮湿又柔软的一声“丞川……”
这是他找盛皖南学的第一个音节，练了很久，从没好意思在季丞川面前喊过。
季丞川幻想过无数次徐之宁开口跟自己对话，但是没想过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季丞川用手语告诉他：“接着叫，我的名字。”
第二天，徐之宁第一次因为感冒之外的原因嗓子哑了，张嘴都疼，猛喝了很多蜂蜜柠檬水。
而且他说什么也不肯再喊给季丞川听，季丞川也不介意，徐之宁的声音清亮动听，比起白天，更适合晚上听。
除了晚上听徐之宁叫自己的名字，季丞川还有别的夜间活动。晚上，他们一家三口坐在床上，开一盏小而亮的灯，季丞川做手影舞逗他们开心。
徐之宁听不见，声声年纪小，两人都对这样生动的光影变化表现出莫大的兴趣。
白墙上闪烁过一个个跳跃的故事，徐之宁陪伴着声声，把自己残破的童年再次拼凑完整。
故事的结尾，万籁俱寂，白墙上投影着十指相扣的手，指间的一圈素环阴影轻轻相撞，连影子也幸福。
—完—
作者有话说：
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朋友
祝生活顺意，身体健康
我们有缘再会
第36章 元旦番外
【.】
元旦前一天晚上，乐歌幼儿园举办文艺汇演，邀请每位小宝贝的家人来观看排练了近乎三个月的表演。吃完午饭，家长们匆匆忙忙把小宝贝送到学校化妆排练。
大一班的小宝贝们在老师的指挥下坐在一堆等待化妆，因为晚上要表演，小宝贝们都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围在一起又笑又闹，还有些因为太激动已经上厕所好几回了。
只有一个穿羽绒服的小女孩坐在后排表情淡然地玩着魔方，魔方在她手里飞快地转动复原。
虽然小女孩身上散发着“别来靠近我”的气氛，但是班上还是有几个小朋友悄悄地围过来，其中一个剪着蘑菇头的小男生发问：“声声，你的那位爸爸真的会来吗？”
“嗯。”声声冷酷地哼了一声，但手上乱了一步，她冷静地停下来看了几眼，手指就又开始飞舞。
“要是……他不来呢？”另外一位扎着两只羊角辫的小女孩担忧地问。
声声把拼好的魔方放到羊角辫女孩的头上，肯定地说：“我爸爸一定会来的。”
老师站在前排，但是耳朵一直竖起来听他们的对话，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有和孩子们一样的忧虑。
声声从来到乐歌以来，所有事情都是她的父亲季先生出面处理的，老师从来没见过她的另一位爸爸，就连声声生病了也是季先生或者秘书来接。但声声的家长联系方式在档案里一直有两条，中班的时候声声有一次突发肠痉挛，老师慌不择路联系了声声的备用联系人，给那边打去电话说了两句以后那边迅速就挂了，搞得老师还以为打错电话了。
好在三分钟以后季先生的电话就回了过来，问清楚了情况以后，马上表示他现在就去医院和声声汇合，请老师先帮忙照顾一下声声。
后来声声病好回学校，她主动找到老师，让老师以后都只联系季丞川。她说：“爸爸听不见，看到老师的电话会担心，会着急。”
这是老师第一次了解声声另一位的爸爸——伏州大企业家的神秘爱人，是一位听障。
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上的季先生是四年前忽然奉子成婚的，关于他的爱人圈子里有很多传闻，有说他是和青梅竹马结婚的，有说他是和留学期间的女友结婚的，有说他是和公司下属结婚的，反正众说纷纭，但没人见过他的正牌妻子。
当听到声声透露爸爸听不见的时候，老师反而能理解为什么帅气有礼事业有成的季先生的爱人是个谜了。
此时总算轮到了大一班化妆，老师把小宝贝们组织起来排队挨个到化妆老师面前。等每个小宝贝们都准备完毕以后，老师就把他们带到备演室，那里有一位等待他们已久的人准备带他们最后排练几遍。
时间一点点向前，追上日落前最后一节课。
徐之宁在黑板上落下最后一个字，下课铃声响起，黑板上面的显示屏也显眼地滚动起了“同学们，下课啦”六个大字。徐之宁转过身，打了个“下课”的手势，同学们齐刷刷站起来行礼。
伏州特殊教育学校的孩子们都很好学，下课没有去玩，反而围上来要缠着徐老师问问题。徐之宁难得没有满足学生的好奇心，打手语表示明天他一定挨个解答。
学生们猜他有事，问他准备去哪。
徐之宁莞尔，表示自己要去参加女儿毕业前的最后一次文艺汇演。
学生们纷纷挥手欢呼，他们见过几次声声妹妹，是个又酷又乖的小妹妹，手语也很流利，老师学生都很喜欢她。
徐之宁自己走出学校打专车，今天季丞川不来接他，他们分别两头出发，在学校会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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