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代偿
作者:不言撰人
简介:
徐之宁听不见声音。
⌚️发表于11个月前 修改于7小时前
自卑听障受X柔情精英攻
——
短篇,追妻,带球跑
背景男性可婚可孕
第1章 楔子
【徐之宁听不见声音。】
徐之宁听不见声音。
所以在六岁以前,他都偏执地以为世界是没有声音的。所有人沉浸在雪花屏似的单调黑白点闪烁的生活里,被草木、尘土和沉闷的饭香包裹,以简单但够用的身体和嘴唇运动实现无声的交流。
直到闪着炫彩的车子把爸爸带走,一群穿着整齐划一的衣服的叔叔阿姨靠近他。他迟钝的内心忽然裂出了一道罅隙,世界放慢的动作,让他看清了颜色如潮水般蜕变成了纯粹的赤色。
震动,震动。
每一次踩在地上的震动,拨动水花的震动,他人胸膛和喉咙的震动……世界是不是存在着他尚不知道的形式呢?
两条冰蓝色的河突兀地从黑白相间的脸上滑落,徐之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知道喉咙好痛,一直在剧烈地震动。
一个叔叔紧紧地把他抱住,无论他怎么扭打都挣不开。
那些让爸爸展开笑容的红色绿色橙色小纸张被叔叔阿姨们从家里搬出来,他不明白,那明明都是爸爸从外面冒着生命危险带回来的东西,为什么他们要抢走。
他尝到了铁锈的味道,从喉咙到舌根,他不喜欢。
一位阿姨向他走来,脸色乱得像文具店里彩笔的试色纸。她看着徐之宁慢慢累得无力挣扎,默许了叔叔把徐之宁稍稍松开。
阿姨举起了右手,放在额边做了个类似敬礼的动作,然后伸出握拳伸出小指在胸前点了点。
徐之宁看痴了,他虽然不懂阿姨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看懂了阿姨是想跟他交流。
就像爸爸做的那样。
赤色的世界稍稍缓和,温和清新的绿沿着天际慢慢延伸而来。
徐之宁的喉咙还是好痛,在震动,刮得耳膜疼。但是他毫不在意,他拼命舞着双手,向阿姨急切地表达。
他做了好多好多手势,他用手比出一个问号表示疑问,把双手放在头顶表示爸爸,把右手从右胸滑到左胸表示车子,又拍拍自己的脸表示寻找。
他以为阿姨一定能懂他,于是一遍又一遍地做。但是在第十七遍的时候,徐之宁通过阿姨脸上错愕的表情明白了,她不明白。
在明白的那一刹那,好像世界忽然不小心松了一口气,震耳欲聋的天雷劈裂了他幼小的身体,他在一瞬间意识到没有声音也是一种声音。
这些叔叔阿姨和爸爸,还以前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会一套他不懂的秘语,通过嘴巴和舌头的变化,做到了他一辈子也做不到的事情。
所有的绿腐烂枯朽,世界的赤色愈演愈烈,像家里那张崴了脚的廉价红色塑料凳。
从这一刻起,往前往后几年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灰得像斑鸠的羽。
他只知道自己在福利院和特殊教育学校里学会了正规的手语,明白了偷窃、过失伤人和畏罪潜逃是触犯法律的罪行,知道了警察是守卫城市和平安宁的存在。
这个世上大多数人都能发出声音和听见声音,而声音是通过物体振动产生的,所以如果重重的走路或者随意震动声带都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还有,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能看到世界的颜色和闻到世界的味道,无论是从生理还是心理上。
人能看到颜色是因为人的视网膜上有“视锥细胞”,能看到国旗是红的,草地是绿的,人的皮肤是肉色的。
但是徐之宁总能看见一些不一样的颜色,从小时候被动地看到,到长大后能自由地收放。
比如升国旗的时候,如果大家都很认真地敬礼抬头,那么国旗上漂亮的红色就会像瀑布一样流泻下来,淹没草地,直到在大家脚下铺出一面闪着光的红湖。
再比如院长妈妈是清新的柠檬黄,生活阿姨是忙碌的深墨绿,漂亮的手语老师是可爱的樱花粉……每个人都是有颜色的,而且会随着各种条件的变化而变化。
他错过有声音的世界,却看到了更不一样的世界,这个世界很漂亮,但是只以他为中心,有时候会感到孤独。
毕业以后,他考取了特教教师资格证,特殊教育学校也帮他找到了工作。他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名特殊教育教师,靠着微薄的薪水和残疾人补助过着平庸简单的生活。
年纪到了,身边的听障朋友劝他去找个伴,最好是健全人,这样也好照顾自己。
徐之宁有些心动,但是内向的性格又让他不敢主动寻缘。其实他长得不丑,身高一米七,是乖巧腼腆的那种干净男生形象。他就是衣品不好,成天穿着菜市场二十元一件淘来的过时衣服,搭配着路边摊买的冒牌运动鞋,还顶着一头理发店十元修出来的难言的蘑菇头。
他进入福利院的时候,被安排着做过生理测试。他的体内有子宫,是会怀孕的男人。虽然会怀孕的男人在世上比较少,但又不是什么珍惜物种,科学杂志上都说了,每十个男人中就有三个男人能怀孕。
能怀孕的男人到底不是女人,没有女性生殖器官,生孩子只能通过剖腹产。因此大多数男人哪怕知道自己能怀孕,还是会选择和女性结婚。
小时候徐之宁有一段时间比较反叛,曾许下终身不嫁娶的誓言,但又很想要一个宝宝。因此有想过要不要自己让自己怀孕这种事,不过后来上生理课被老师告知,会怀孕的男人自己对自己受精是没有用的,于是这个想法就这样作罢了。
成年以后,徐之宁认真审视过自己的性向,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男性。在特殊教育学校的时候也谈过两次恋爱,但都以失败告终,后来也就没有再想这些事。
现在被友人提起,冰封多年的心有了裂痕,在暗蓝色的世界里,他也想要一束暖橘色的光。
朋友知道他的想法以后,给他介绍了一个地址——
皖南爱心助残基地。
第2章
【徐之宁】
飞机上的广播通告着即将落地的通知,头等舱阖眼休眠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历经了十三个小时的飞行,他总算回到阔别多年的祖国。
半个小时后,他和两位来接机的好友在机场成功碰面。
“季丞川!”一声惊喜的欢呼剜耳而来,青梅竹马的好友夏婉怡一边指着他,一边用力地拍着男友盛皖南的臂膀:“那是不是季丞川!是他吧!是他吧!”
季丞川被她吵得皱起了眉,阔步走到她面前,不客气呛道:“全伏州的人都认识我了,你喉咙里是长了个喇叭吗,不需要的话可以捐给需要的人。”
夏婉怡龇牙咧嘴作鬼脸,回报道:“阿美利卡的空气不也没把你这张嘴洗干净吗。”
季丞川露出“我难得跟你说”的嫌弃表情。
站在一边的盛皖南看笑了,安抚地搂了搂女友的腰,又转而向季丞川张开手臂,由衷道:“丞川,欢迎回来。”
比起嗓门奇大嘴巴奇差的青梅夏婉怡,季丞川显然要更喜欢谦谦君子温和儒雅的盛皖南。他大方地和盛皖南拥抱,玩笑道:“今晚得喝啊,最好还能见你哭一回。”
季丞川映射的是他七年前离开伏州时,两人痛痛快快大醉了一场,然后盛皖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自爆了喜欢夏婉怡二十年的事。
盛皖南哪里不知道好友在这里等着自己,早准备好了说辞。
“那可不行,明早我有个面试,总不能让别人看见一个酒醉的面试官吧。”
“面试?”
“我跟你提过的,我创办了一个公益基地,专门帮助残疾人的。有朋友给我推荐了一位特殊教育的志愿老师,我明天得去面试一下。”
“听是听你说过,我以为你说着玩的,真弄起来了?”
盛皖南挑眉,徐徐道:“欢迎季总参观。”
“你小子,”季丞川不客气地锤了一下他的肩膀,“想找我拿赞助是吧。”
“季总英明。”盛皖南笑道。
季丞川表情得意了起来,正想吹嘘两句,被夏婉怡一掌打断。
“屁话多,非得在机场说是不是,我下次来是不是最好先带两斤瓜子啊?”夏婉怡不耐烦道,“饿了,男朋友,拉上这个假洋人我们去吃饭。”
被夏婉怡这一提醒,他们一行人开始往外走。边走季丞川还要呛回去:“有人连假洋人的水平都没有,从小双语教学,那外语还是烂得跟狗一样。当年约好三人一起出国留学,就因为你这个语言水平,死活出不了国门。你说你烂就烂吧,你还把盛皖南给留下了。说好三个人一起手牵手,最后剩我一个人异国他乡,你们有毒吧!”
夏婉怡丝毫没有被打击到,表情美得不行,得意道:“没办法,男朋友把我爱惨了,说不走就不走。”
“就你这种学习语言能力的能力,我有理由怀疑你到底有没有理解你的母语。免得被人骂了,还当是挨夸。”
“少看不起人了,我现在手语老厉害了。”夏婉怡大声反驳。
夏婉怡快速给他比了几个手势,冷笑道:“看得懂吗?季少,别被骂了还当挨夸。”
季丞川蹙起眉,拧头去问在驾驶座上系安全带的盛皖南,“她说什么?”
盛皖南忍俊不禁,无情戳穿女友:“你好、谢谢、对不起、不客气。”
“喂!”夏婉怡不满地大喊。
季丞川毫不客气地大笑,一行人吵吵闹闹吃了顿晚饭。
晚上夏婉怡回自己的家,季丞川住进了盛皖南的公寓。季丞川邀请盛皖南小酌,盛皖南依然委婉拒绝。
季丞川挑眉,自己揭开一罐啤酒,打趣道:“我以为你白天为了糊弄夏婉怡的,明天真有面试啊。”
盛皖南有些无奈:“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季丞川饮了一口冰凉的啤酒,冷笑一声说:“我八岁那年你跟我约定赶走所有对夏婉怡图谋不轨的男生好让她孤独终老的时候。”
盛皖南一顿,又悠闲淡定地说:“那就一次。”
季丞川狠狠喝了好几口,重重地把啤酒罐放下,咬牙道:“夏婉怡有什么好的,睡觉磨牙嗓门大,我还窃喜她这辈子没人要了,结果你倒好,反手给了兄弟一巴掌。”
盛皖南失笑,问:“季总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季丞川大方承认,“这么些年也谈过几个洋的,男女都有,没有特别心动的,都分了。”
“那你不会懂的。”
“我不懂?”季丞川不屑道:“我约会的人起码是你的十倍以上。噢,我们不能比,因为你老早就栽在夏婉怡那个蠢货手里了。”
“别这样说,喜欢一个人不能太傲慢,不然要吃苦头的。”
“吃苦头的是你,不是我。”季丞川自信道:“我不会结婚的,首先我不会为了什么狗屁利益去联姻,其次我也不会为了什么人爱得连自己都丢了。我是一个洒脱的人,讨厌黏糊糊的感情。”
“那祝你走向你认可的幸福。”盛皖南打了一杯水,和他碰杯。
不甚清脆的碰杯之后,季丞川三两口把啤酒喝完,把罐子捏的空空作响,随口问道:“你明天早上那个面试,几点?”
“九点。”
“那明早我跟你一起去。”
盛皖南故作惊讶:“那怎么成,我们基地都没有准备好迎接季总的大驾光临。”
“去你的。”季丞川笑了。
盛皖南也笑了,说:“我们基地里有健全的工作人员,也有残障志愿者,你注意一下。”
“我懂。拿别人的缺陷找乐子的人太逊了。”
“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这种人。”盛皖南说:“残障人士有很多种,除了可见的身体残疾,还有听障人、视障人。要是有些人没注意到你,因此对你说的话爱搭不理,你多担待一下。”
“聋哑人?”季丞川来了兴趣,“他们只看得懂手语?”
“叫法不对,有些听障人不一定是哑巴。而且听障也分程度。有一些带助听器能听见声音能交流,有一些听不见但从小经过语言训练能交流,也有一些完全听不见也不会说话,只能通过手语或者打字交流。”
“你会手语吗?”季丞川问。
“当然。”盛皖南当场给他演示。
“什么意思?”
“欢迎、你、回家。”盛皖南边做边说。
季丞川饶有兴趣地模仿了一下,遭盛皖南夸奖道:“嗯,很有天赋。”
“穿绿马甲的是我们的工作人员,其他人大概都是来上课或者活动的残障学员,你注意一下就好。”
季丞川点头,意道知道了。
“时间不早了,休息吧。”盛皖南帮他把手里的空啤酒罐丢进垃圾桶,抬头冲他笑:“说不定明天在我们基地会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哦。”
“能有什么事。”季丞川懒洋洋道。
“反正希望季总参观完以后,慷慨解囊。毕竟我们基地是公益组织,大家都是很辛苦的,希望能给他们多多改善条件。”
“知道了,大圣人。”季丞川无奈摇摇头。
他这个兄弟,从小就有一颗大公无私的心,年年做好事标兵,明明有一整个企业可以继承,却让位给了弟弟,自己做个小股东吃分红。而就这些分红,每年都要弄一半出来做公益。
小时候他和夏婉怡甚至害怕有一天盛皖南会看破红尘出家——
出个屁的家。
这混球喜欢了夏婉怡十多年,为了她把人生计划都放弃了,把继承人的机会白白让给了弟弟。
从不在感情中过多停留的季丞川只能为他的选择表示扼腕惋惜,同时祝福一起长大的好友们能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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