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端着药碗走过来,坐在她的床边。
尧清越警惕得拿枕头搁在自己跟前,意图隔绝有苏月:“干什么?”
花玉容扫她一眼,挑了一下眉毛,慢条斯理地搅着药汁,云淡风轻道:“看不出来?喂你喝药。”
说罢,拿起调羹就要往尧清越嘴边递。
尧清越浑身一凛,慌忙抢过药碗,不顾药汁滚烫,忍痛一饮而尽。
砰地一声将瓷碗砸在旁边的茶几上,伸手往门口一指,强作冷酷道:“你可以走了。”
花玉容双手环胸,漆黑的眸子上下审视着她,瞧得尧清越身上发毛,忍不住道:“你看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根本不能算个男人,已经不能再给你幸福了。你是不是可以死心了?”她努力缓和语调,目光真挚,言词诚恳。
她就不信她都做到这种程度了,有苏月还要揪着她不放!
“我不介意。”
尧清越:“!!!???”
第54章
尧清越到抽一口凉气, 她没想到自己做到这种程度,有苏月竟然还执迷不悟。她连那玩意都切了她究竟在执着个什么?
“我……我都说了我不能给 你幸福!”尧清越结结巴巴强调道。
花玉容坐在她的床边, 伸手盖住她搁在锦被上的手指,微微笑道:“我说了我不介意。”
尧清越连忙将手抽出来,脸色苍白,带着一种黄花大闺女被轻薄的惊慌道:“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干什么!”
有苏月不介意他“移情别恋”,甚至不介意他不是个男人。试问, 哪种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绝对是心理变态啊!
她的身体修为比有苏月高,就算现在受了重伤,也有六成把握能够打赢对方, 但一个正常人面对变态,肯定会打怵的。
况且, 尧清越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瞧见她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由暗暗打了寒颤。况且对方晕倒醒来后,整个人性情大变,让她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你似乎很怕我?为什么?”花玉容身体前倾, 虽然没靠到尧清越身上, 但距离近得跟贴着她也没差别了。
尧清越暗暗握拳, 忍耐道:“我没有怕你。我只是……”
她顿了顿,蓦然抬起脸,不偏不倚与花玉容对视,绷着表情道:“我知道你年纪小, 大概不知道男女之情那回事。误以为可以不在乎男欢女爱, 可是若真与我一起,你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
“有苏月, 不要为我守活寡。”她郑重道。
花玉容勾起她肩膀上的一丝黑发,微微笑了:“傻瓜,怎么会让你守活寡?你若喜欢这个,早提出来就是了,我定会满足你。”
尧清越表情裂开,再次快速将自己的头发抽回来,崩溃道:“我们说的是一回事吗!你能不能不要自说自话!我说的是你守活寡!你守活寡!”
花玉容垂眸浅笑,复又抬头看她,眉梢眼角洋溢抑制不住的欢乐,她咳嗽一声,说了一声抱歉,然后正色道:“我知道。”
尧清越还没来得及欣喜对方终于听懂了人话,就见对方瞥了一眼她的□□,然后又道:“不过此事不可操之过急,等你伤好了再说。”
尧清越绝倒,合着有苏月还是不死心!望着对方离开的轻盈背影,尧清越再次在心中对自己肯定道:这家伙八成是个变态她得离远点!
她连化形丹都没拿,趁着夜色,夹着双腿,撑着本命宝剑,连夜跌跌撞撞偷跑了。
幸好狐族守卫松懈,路上没遇到什么人,让她成功从狐族王宫逃脱出去。
而尧清越丝毫不知情,这一幕被站在王宫城楼上的花玉容尽收眼底。
“公主,您不追吗?”站在花玉容身旁的侍女小心翼翼瞅着她。
花玉容俯视那跌跌撞撞跑走的身影,眼见对方纤细的身体消失在苍翠的树影之中,过了良久,才收回视线,语调淡淡:“不必追,吩咐下去,不要阻拦她。”
只要她们还在这个幻阵之中,尧清越就始终逃不了。她只是好奇,故事都七零八落了,有苏月为何还是坚持不放她们出去。
她在心中嘲讽道:“她是尧清越,不是花永安,有苏月,你恐怕要失望了。”
就在花玉容以为有苏月会继续装死时,对方尖锐的声音骤然在她脑海中响了起来:“哦?是吗?你就这么自信?”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她根本不记得你是谁。她肯定会抛弃你,将你忘得干干净净,和她那个师妹……”
“师妹?”花玉容冷漠的表情微微出现一丝波澜。
“对啊,师妹。”有苏月察觉花玉容心中有丝动摇,宛如瞬间抓住了她的弱点,嘲讽道,“有她师妹在,你以为她还记得你吗?”
花玉容面色岿然不动,眉一挑:“就以她现在那副身体?”
这下轮到有苏月错愕了,她恍惚着想,对啊。在外人眼中,尧清越现在可是个有缺陷的男人。
谁会对一个有缺陷的男人痴心不悔?而对方连对她这张脸都无动于衷,又怎么可能对她那个师妹心动呢?
***
此刻,花家祠堂,尧清越双手靠在身侧,跪坐在花家列祖列宗面前,昂着脑袋,满脸不服气。
她为自己据理力争道:“爹,女儿感激你们将我生出来,但是人性是经不得勉强的,女儿就是想做个女人。就算你们不同意也没……”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凌空飞来一块三足香炉,重重砸在她的额头上,打断她的话。
霎时间鲜血淋漓。
尧清越捂住额头,任鲜血在脸上肆虐,不驯地抬头看向自己的便宜父亲。
花怀义横眉怒目,暴跳如雷指着她:“你这个孽障!你敢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再说一遍!”
尧清越无奈了,她刚才不就是当着祖宗的面说了一遍吗?她知道便宜父亲气疯了,已经失去理智。再说一遍,只能令对方更加暴怒。
本来她自宫这种事情,她打算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反正修仙之人,已经不用像凡人那般结婚生子,打光棍一辈子的那是一点都不鲜见。
坏就坏在她逃回家的那一日,流血太多,体力不支晕倒了。这一晕就坏菜了。
老父亲和老母亲担忧得不得了,赶忙叫来医师给自己的宝贝大儿子来个全身体检。
医师抖着手看完,满脸大汗地将二老请出去,委婉地说了尧清越自宫的事情。
二老那叫一个晴天霹雳,不敢相信自己给予厚望的大儿子竟然会遭遇这种恶事。
尧清越大可以将事情推到邪修身上,顺便表明一下自己受害者的立场。但不想便宜父亲说什么,就算要散尽一身修为都要修补尧清越作为男人的尊严。
尧清越这才顶不住,说了实话。
然后就是一开始的场面了。
尧清越看着自己便宜父亲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模样,就忍不住道:“爹,您要不先冷静一下?等您冷静了咱们再好好聊聊?”
这便宜爹长得太过威严,她一开始怕对方怕得要死,现在眼见他被自己气的头发都花白了许多,实在令她不忍落。
“你这个孽障!你还敢说!你作出这样的事情,你让我怎么冷静得下来!”花怀义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在自己几个儿子之中,最优秀,最不需要他担心的就是自己这个大儿子花永安。可令他没想到的事,自己的大儿子竟然能干出如此骇人听闻的事!
花怀义老泪纵横,差点厥过去。老妻连忙扶住花怀义摇摇欲坠的身体,对他使了个眼色,嘴里却怒斥道:“安儿,你非得将你爹气死才甘心吗!”
“那……那我也不要把那玩意接回去!我一女的接那玩意算怎么回事!”尧清越知道便宜娘亲的良苦用心,想让她说些软话,好将事情揭过去。
但是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她既然撕破脸皮,就不准备再装了。
眼见便宜父亲要被她气得翻白眼,便宜娘亲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一道粉色的身影骤然如一道飓风从门口冲进来。
那身影冲到他们身边,才止住脚步,然后噗通一声跪在二老面前,刚好跪在尧清越身边。
女声掷地有声,音色嘹亮动听:“师父师娘,弟子愿意与大师兄喜结连理,为他生儿育女。”
尧清越目瞪口呆,二老面色也是一动。
“师妹……你不懂,我不行的。”半会儿,尧清越才将张着的嘴合上,十分坦然道。
便宜爹若也不怒了,面色有些尴尬,侧头看了一眼发妻。便宜娘委婉劝说道:“妙芙,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也是我们花家的子弟,怎好委屈你?”
花妙芙摇摇头,小脸羞涩,言语却十分坚定:“弟子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一日,大师兄告诉我他有龙阳之癖,弟子就知道了。”
“什么?!”二老先是朝尧清越怒目而视,接着对花妙芙道,“她还说了什么?”
尧清越畏畏缩缩顶着三人的目光,恨不得现在地上挖个洞躲进去。但一想到退缩意味着什么,便又硬着头皮昂着脑袋,一副刺头的模样。
花妙芙道:“那日弟子回去,仔细想了很久。弟子与大师兄一起长大,从小就有一个成为她妻子的愿望。”
二老对视一眼,他们不成器的儿子想要做女人,他们是万万不能同意的。花家的子弟可以死,可以残,却不能辱没花家的门楣!
如今他不肯治疗,那早早让他成婚,再到别处抱养一个孩子。这样就算将来事情大白天下,旁人也不会想到他自宫的事,勉强保住了他们花家颜面。
“只是……只是如此是否太过委屈你了?”二老对视一眼,对花妙芙和颜悦色道。
花妙芙抿唇一笑,那笑容有失意,有苦涩,但更多的却是欢喜:“能嫁给师兄,我不委屈。”
说罢,还侧头看尧清越一眼。
尧清越不敢置信道:“你们当着我的面,不经过我的允许就决定我终身大事是不是太过分了?”
便宜父亲冷哼一声:“你如今这个鬼样子,还有女子愿意嫁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便宜娘亲也劝说道:“安儿啊,人不能太贪心。人生在世,不只你一人。你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爹娘不为难你,那也请你,不要为难爹娘,可好?”
“可是……”没等尧清越反驳,二老就甩袖而走。
尧清越跪在那里,身形一歪,失魂落魄,转头看向偷看她的花妙芙,叹气道:“师妹,你何必呢?”
花妙芙膝行几步,跪坐在尧清越的身旁,握住她的手,满脸真挚道:“大师兄,我愿意的。”
尧清越满脸冷漠将自己的手甩开:“是我不愿意。”
花妙芙受伤地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道:“其实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你明知道我不行还要嫁给我?!”尧清越难以置信,这儿的女孩子都这么疯狂吗?有苏月是这样,花妙芙还是这样?
花妙芙笑中带泪,拿手帕擦了擦眼角,神情坚定地可以入党:“大师兄不行,我行!大师兄想做女子,那妙芙就做男子!”
尧清越:……啊?
第55章
尧清越被吓到了。
她嘴角微微抽动, 尽量语气温和劝说道:“师妹,你别冲动, 咱们冷静一点。你好好想想,你不想当男人是不是?”
她想变成女人,那是她原本就是个女人。她不过是想找回自己缺失的东西,可不像花妙芙这样,为了心上人改变自己的性别。
“大师兄,我想好了。”花妙芙眨巴着一双不知是纯洁还是愚蠢的眼睛, 一脸坚定道,“我不会后悔的!”
尧清越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气,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坦白道:“我实话跟你说吧。你喜欢的并不是我。”
“我不是你原本的大师兄。”一开始害怕被人当做夺舍的邪修才不敢说实话, 这会儿为了劝说无知少女迷途知返,她不装了。
花妙芙眼神迷茫, 手指无意识的绞着:“你不是大师兄?那你是谁?”目光在尧清越脸上流连,她恍然大悟,“大师兄你是说, 你被人夺舍了?”
尧清越一脸欣慰地点头, 感动得擦去眼角不存在的生理眼泪。不容易啊, 来这儿这么久了,总算有听懂人话的了。
花妙芙歪了歪脑袋,拧眉思索,脸上出现若有所思的神色。的确, 如今的师兄, 的确与过去不大一样。但以前的大师兄,是什么样子的?她怎么想不起来了?
花妙芙骤然捂住脑袋:“师兄, 我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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