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清越再顾不得其他,三两步冲出门去,一把将小家伙抱入怀中。
“尧清越……”
尧清越松开怀抱,故作生气打断:“叫姐姐。”
小家伙木着表情与她对视,良久,不甘不愿喊了一声:“姐姐。”
嗓音并不甜美,脸上表情也与儿童毫不相干。但尧清越却觉得尧豆豆这声姐姐,甜腻得直达她心底。
想到与豆豆分开这么长时间,尧清越清难自矜,捧住小家伙的小脸蛋,用力得在对方白嫩的半张脸上亲了一口。
有苏雪走到她们身边,望着两人看了片刻,出声道:“不知二位接下来有何打算?”
尧豆豆将小脑袋埋在尧清越的肩膀上,悄悄在她耳边道:“是这个人将我接来的。”
尧清越点点头,算是承有苏雪的情。虽然她不知道,有苏雪为何要帮她。
“是花玉容叫你来的?”尧清越抱着尧豆豆,突然道。
有苏雪表情岿然不动,含笑道:“你猜?”
尧清越暗暗翻了个白眼,这让她如何猜?她直接略过这个话题,回答有苏雪最初的问题,简略道:“我想找女娲族,治病。”
第59章
有苏雪打量她一眼, 见尧清越虽精神萎靡,但面色红润, 不像身患重病的模样,不由哦了一声,稀奇道:“你生了什么病?”
顿了顿,又道:“女娲族避世已久,就算我想帮你,也有心无力。”
尧清越闻言不由撇撇嘴, 她当然没想让有苏雪带她去女娲族隐居之地。她是想知道花絮晚的下落。
她抱着豆豆,径直道:“你可知花絮晚在哪?”
有苏雪微微挑眉:“花絮晚?”
尧清越满含希冀,有苏雪可是花玉容的同伙, 极有可能知道花絮晚的下落。
可让尧清越失望的是,对方却摇摇头, 道:“抱歉,我不知道她在哪。”
尧清越失望不已, 甚至有些绝望。可她的性子说好听点叫乐观,难听点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忍不住追问道:“你真的不知道她在哪儿?”
有苏雪无奈耸肩:“我若知情, 何必隐瞒她的下落?”
难道真是天要亡我?尧清越绝望得想着。
可她要是死了, 豆豆要怎么办?尧清越抱紧小家伙, 想着豆豆身世复杂,以前在逐月宗就没过几天好日子,她死后,该将这个孩子托付给谁?
她越想约可怜, 眼眶骤然一红, 手上掂了掂怀中的重量,胳膊隐隐发酸, 一心二用想着,是她错觉吗,怎么觉得豆豆有点胖了。
伤感的情绪渐渐被发胖的孩子冲淡,怀中的豆豆却好似明白了什么,胖乎乎的手臂搁在尧清越的肩膀上,绷着婴儿肥的脸蛋盯着尧清越,一字一顿道:“尧清越,我不要你死。”
竟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尧清越呆了呆,还没问小家伙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就见这张面无表情的小脸突然皱了起来,然后小嘴一张,哇哇大哭。
小家伙哭得可怜极了,大大的泪珠从她的豆豆眼里流出来,汇聚在圆圆的下巴上。
尧豆豆一直以来都像个小大人,根本不像一个普通小孩。这还是尧清越第一次见她哭得这么像个小孩子。
她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边擦边哄道:“豆豆放心,我没事。”
豆豆捂住胖脸呜呜哭,间隙透过指缝观察尧清越,哭得根本停不下来:“你骗我!之前好几次,我都看你吐血。你根本没好!”
豆豆再成熟,那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孩。小孩子嗓音尖,哭声刺得尧清越脑仁疼。
尧清越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拍着小家伙的背给她顺气,赌咒发誓道:“我真的没事,不信你摸摸看,我是不是好好的?”
反正先糊弄过去再说。
有苏雪笑吟吟看了半天热闹,见状不由单手托腮插嘴道:“小家伙,你家阿姐的确没事。我可以作证。”
虽不知道有苏雪是敌是友,但这一刻,尧清越对她投去赞许的一眼。
尧豆豆趴在尧清越肩膀,眼眶里包着两泡眼泪,偷偷看向有苏雪。
有苏雪突然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本册子,在尧清越二人面前一晃即过,笑吟吟道:“有这本治疗疑难杂症的古籍在,你家阿姐的病,自然药到病除。”
“只需一血脉特殊之人,以血肉精心喂养七七四十九日,就算你阿姐只有一条命,也能立即救回来。”有苏雪一本正经道,说得跟真的似的。
尧豆豆抹抹眼泪,来回看尧清越和有苏雪,将信将疑:“真的?”
说着,目光紧紧盯着那本册子,豆豆眼里写满了渴望。
有苏雪不慌不忙将册子塞回乾坤袋,煞有介事道:“而我只需要你家阿姐,陪我去看一场戏。就将这本绝世古籍送给你。怎么样,这个交易是不是很划算?”
有苏雪如此欺骗一个纯真的小孩,真是不要脸!尧清越一边在心中唾弃,一边抱着豆豆对有苏雪点头道:“成交!”
有苏雪要求尧清越和尧豆豆陪她看一场戏,一场才子佳人的戏。
戏台上的人咿咿呀呀在演戏。戏台下,懂戏的人听得津津有味,不懂戏的人听得昏昏欲睡。
尧清越的眼睛才刚刚阖上,脑门上就骤然被瓜子壳击中。
“小姑娘,你不地道啊,说好了陪我看戏的。你就这么陪的?”有苏雪语气哀怨,眸光却充满促狭。
尧清越强打起精神撑着眼皮,实在是戏声太催眠,不得不将注意力搁在旁边的食客身上。
只听一个客人突然道:“花家知道吧?出了大事了!”
“说的可是花道君陨落之事?”另一个道。
尧清越分神听着,有些出神。不出意外,花永安已死,花承平也身受重伤,龟缩一隅养病。至于剩下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花玉容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一半。
也不知道这么多日过去,对方现在怎么样了。
有苏雪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唤回了尧清越的注意力。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尧清越抿抿唇,掩饰过去:“没什么,看戏看戏。”
有苏雪吐出瓜子壳,回头叫来店小二,压低声音道:“把你们这儿的招牌端上来。”
店小二点头哈腰,不一会儿便端着碗黑中泛着红的饮品搁在有苏雪面前,恭敬道:“玉灵夫子饮,贵客慢用。”
有苏雪将那东西推到尧清越跟前,笑吟吟道:“听说是五千年分的饮子,大补,你尝尝看?”
尧清越点点头,都没关心有苏雪在说什么,心不在焉端起碗尝了一口,差点没当场喷出来。
“什么玩意?!怎么又甜又腥又苦?”话刚出口她就愣住了,后知后觉想着,这味道的口感,怎么这么像那几日花玉容给她喝的汤的味道?
花玉容手腕的伤口和绷带,离开时对她莫名其妙的承诺,有苏雪嘴里的所谓体质特殊之人,还有那本古籍。电光火石之间,一切线索都串起来了。
尧清越不敢置信之余,感觉有些茫然。真的是她猜想的那样,花玉容那个人,真的会愿意为她做到这种程度?
她看向有苏雪,有苏雪却佯装无事道:“你看我干什么?”
尧清越不再犹豫,抱起尧豆豆就走。有苏雪见状,还装模作样地叫唤道:“诶?你怎么就走了?不看戏了?”
戏台上,才子佳人冲破艰难险阻,喜结连理,欢欢喜喜。戏台下,有苏雪单手托腮,磕着瓜子,短促笑了一声。
这才子佳人的戏码,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厌呢。也不知道花玉容,是否是下一个九娘子。还是尧清越,才是那个被辜负之人?
“尧清越,我们去哪?”尧豆豆乖乖窝在尧清越怀中,张望着街景,在尧清越耳边道。
尧清越没有回答。她现在心乱如麻,只想快点找到花玉容,至于该去哪里找她,她也不知道。
尧豆豆道:“你要去花家吗?”
尧清越闻言,不由点点头。
尧豆豆揽着她的脖子,悄悄道:“你是不是喜欢她?”
尧豆豆没说这个她是谁,但尧清越知道指的是花玉容。
她很久没出声,良久,才嗓音闷闷嗯了一声。
尧豆豆小小的眉头蹙起,为难道:“非喜欢她不可吗?她不是好人。”
尧清越沉默,她不想欺骗豆豆,不知跟她说什么。
尧豆豆见状,不由沉重地点点头,自顾自道:“好吧。你真喜欢她,我替你看着她。”
小家伙挥舞着幼嫩的胳膊,信誓旦旦道:“她欺负你,我就揍她!”
尧清越纠结的情绪一点点散开,好笑地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一本正经道:“那要多谢豆豆女侠了。”
“不过万一你打不过她怎么办呢?”
尧豆豆拧眉沉思片刻,道:“不怕,她断腿,我跑得快,她追不上!”
尧清越噗嗤一笑,忍不住用力揉了揉尧豆豆的小脑袋。
她家豆豆这么勇敢,愿意与花玉容对上。而她,确实缺少这种勇气。害怕被反噬,害怕被辜负,所以索性远离。
因为根深蒂固的偏见,不相信人能改变。她觉得,她应该换个眼光去看花玉容了。
既然决定去花家,便不好带着豆豆。尧清越再次将小家伙托付给客栈老板,自己重新去花家。
出门时,天下起小雨来。尧清越仰头望望天色,加快脚步赶到花家大门。
花家死了不少人,人心惶惶,大门口弟子进进出出,守卫弟子没怎么盘查就让尧清越进去了。
按照规矩,这个时候花家是不能放任何外人进去的。但花家人死了颇多,其中就包括管事的弟子,正是急缺人手的时候。一个弟子抵八个用,总有疏忽的时候,就被尧清越混进去了。
尧清越大摇大摆地走进花家正厅,远远的,便见一个眼熟身影,直挺挺跪在正厅前方的院子里。
雨丝将那人的白衣打湿,显露出对方纤瘦到骨感的身材,对方的肌肤苍白,便显得眉眼浓墨重彩,漂亮的惊人。
一个花家弟子站在一旁,面无表情,正不留情面,挥动鞭子,机械性地朝她身上打去。
鞭子每响一次,花玉容身上便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红。
血水混着雨水从消瘦的身体上滑落,将她的白衣染红。
花玉容不知自己跪了多久,跪到身上发寒,跪到双腿彻底失去知觉。
以前虽不良于行,但多少能感受到冷暖,经这几日磋磨,还有这场雨,竟连一点温度都感受不到了。
打在背后的鞭子,反倒时刻提醒她不要昏死过去,她想到花家如今的状况,垂下的视线不由缓缓动了动。
花永安已死,花承平重伤,如今花家掌家的,是谢漫母女俩。可笑的是谢漫天为花家事务忙得焦头烂额,而花清逸却还有空折磨她为乐。
以前,她折磨她还会找一个理由,这一次,没有人管束,她连个理由也不找了。
刚才,花清逸亲手打累了,回房休息,吩咐弟子继续执鞭行刑。
在她身后,有个女弟子望着花玉容背后的伤痕,面露不忍之色,道:“小姐都回房休息了,要不就算了吧?”
大小姐身体羸弱,这又是淋雨又是受刑的,要真的生出一个好歹可怎么办?
这位弟子刚入花家,还不曾直面花家二小姐的跋扈冷血,本着同门之谊和好心,轻声劝说道。
另一男弟子见状,连忙拉住她,低声告诫道:“难道你想惹怒小姐?”
花家明面上虽有两位小姐,但大小姐活得跟个透明人一般,如今掌家的是夫人,就算小姐将大小姐打死了,又能如何?
花家等级分明,他们这些低阶弟子,若还想得到进益,最好不要得罪小姐。
于是替花玉容不平的声音,渐渐就消弭了。
花玉容眼睫都没动一下,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修仙世界,弱肉强食,花家尤甚。
她弱,就活该被欺负。
但只要掌握了强大的力量,就能决定任何人的生死。所以,她完全不后悔将九娘子放出来。
那些无辜之人的鲜血,都是他们为自己的弱付出的代价。
执鞭的弟子换了一只手,力道突然失控,鞭子啪得一声,重重打在花玉容的背上,花玉容身形猛然一歪,瞬间倒在了地上。
耳畔传来一声惊呼,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轻巧的脚步声。视线模糊中,她看到眼前一双绣鞋。
鞋面手艺粗糙,绣着歪歪扭扭的芙蓉和枝叶,实在说不上好看。
精致的油纸伞倾斜,带来一个隐蔽而干燥的小小空间。
雨滴猛然急促,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残留的雨水顺着漆黑的眼睫落下,划过如玉的肌肤。
花玉容抬起眼,一瞬不瞬注视替她遮雨的那人,轻轻牵了牵嘴角,柔声道:“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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