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樊家子嗣都很少有入朝为官的。
却受到牵连。
百年门第,最后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怎么能不恨呢?
顾爻感觉此刻他才感受到了原主所有的绝望,一生清正,却因为爱错了人,连累了家人。
悔恨吗?
应该会的。
顾爻缓了缓,才把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顾爻觉得他还是太温柔了,他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他为什么不能是顾乐安呢?
顾乐安的仇,应该那个死去的顾乐安自己来报,不是吗?
顾爻抬手掩面,眼底神色晦暗不明,嘴角勾起一抹疯狂的笑意。
0529抱紧自己,把自己蜷在角落瑟瑟发抖,掏出通讯器,颤抖着给66拨打电话寻求安慰。
他觉得这样疯批的顾爻实在太可怕了。
青竹给顾爻穿戴好朝服,眼底满是笑意,“小少爷穿着丞相的朝服,真真是丰神俊朗,出去不知要迷死多少闺阁小姐。”
青竹脸上笑容一僵,忘记自家少爷不喜欢女子了。
顾爻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失神,好似没有意识到青竹的失言,转头朝他一笑,“你也就会哄我了。”
拿上玉板,顾爻面色沉凝,看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往里蜷了蜷。
只有不到三年了啊……
袭越觉得自己的小丞相有些不大对劲,明明昨日还是好好的,怎的今日就这般生疏了。
整场早朝都没有和自己有半分对视,将克己复礼做到极致。
往日总会偷偷抬眼看自己的人,如今倒是变得这般冷漠。
早朝时人多眼杂,袭越也不便多说。
下朝后却把人留了下来,屏退其他人,他坐在那高高的龙椅上俯瞰着低眉顺眼的顾爻,倒觉得越发看不透了。
扬起一个温和的笑,袭越缓步走下台阶到顾爻面前,温声问道,“乐安今日怎么了?”
顾爻死死掐着手心,听到午夜梦回都会回荡在耳边的熟悉声音,心底的恨意翻涌,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以为他再次见到这个人,他能控制好情绪的。
毕竟,这辈子,他们只是君臣,也只会是君臣。
他眼眶酸涩,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他想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他顾家满门?
既然给了永远相信他的承诺,为什么又言而无信?
顾家百余口还不够,为何要牵连樊家?
他想问一句,午夜梦回,那无辜之人累累白骨堆砌的王座,你坐得可会心安?
可是现在顾爻什么都不能说,多年的恨在心中早已成了一块剜不去的毒疮。
深入骨髓,痛彻心扉。
袭越感觉到自己的丞相不太对劲,不抬头看他,身子也在发抖。
他以为他得了什么病,伸手就想把人搂进怀里。
可是他刚伸手,顾爻就猛地后退,将他的手狠狠拍开,好像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抬头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惊恐和……恨意。
虽然只是一瞥,顾爻就低下头去,但是袭越觉得自己不会看错。
他觉得今日的顾爻实在太过奇怪了。
顾爻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不应该,可是他实在控制不住。
前世是袭越也是这般,在昏暗潮湿的地牢里,温柔地触碰着他,却在下一刻毫不犹豫将鞭子甩在他的身上。
太疼了……
以至于顾爻对于袭越的触碰都有应激障碍了。
勉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顾爻不敢抬头,他怕泄露自己的情绪。
今日不能再留了。
顾爻低着头跪下,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好似压抑着千思万绪。
“陛下,伤及陛下龙体,微臣罪该万死”
说完,顾爻也不看袭越,保持着俯身跪拜的姿势。
袭越怔愣地看着自己被顾爻拍开的手,就那样僵在半空,看起来可叹又可怜,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听到顾爻的话,他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袖中。
“无妨,既如此,顾卿今日就回府歇息吧,顾卿是我大宣栋梁,可要爱惜自己的身子。”
听到袭越的回答,顾爻谢恩,起身离开。
离去的步伐急促而凌乱。
袭越盯着顾爻离去的背影许久,看着这空荡荡的大殿,良久才开口。
“应一,跟着乐安,看看他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隐在暗处的一道身影抱拳,悄无声息地离去。
第27章 白衣卿相27
走下长长的汉白玉阶梯,顾爻面上慌张,脚步凌乱。
『“小九,我的演技怎么样?像不像被另一个人附身了?”』
0529刚刚和66通完电话,抬头一看,就看见顾爻猛如虎的操作。
他知道顾爻要搞事情,没想到要这么搞。
它刚刚真的以为打了个电话的工夫,原主就回来了。
吓得它都不敢说话。
瑟瑟发抖.jpg
听到顾爻熟悉的声音,0529才放下心来。
作为一个合格的系统,当然要会拍宿主的马屁。
不仅要拍,还要拍的响亮。
『“宿主大大的演技一流,如果去现代世界,下个影帝就是你。”』
顾爻被系统夸得开心,『“哪里哪里,也就一般啦。”』
0529挠头,『“宿主大大,你为什么要装鬼上身啊?”』
顾爻一笑,语气危险。
『“我这可不是鬼上身,是正主上身,你说,让原主回来怎么样?”』
听到顾爻的话,0529有些着急,挥舞着小短手,在顾爻旁边飞来飞去,跟只小蜜蜂似的。
『“宿主大大,不行的,如果任务没结束宿主大大就离开任务对象身体,那宿主大大会变成游魂,不入轮回的。而且原主等到任务结束,是要去投胎的,再死一次,他会魂飞魄散的。”』
顾爻看着小系统着急的模样,轻轻一笑,在识海里伸手弹了一下系统,系统在空中打了几个旋。
看起来蠢萌蠢萌的。
也确实挺蠢的。
『“我当然知道,这些守则里都写了。”』
顾爻抬头望向远处,声音飘渺。
『“我一人分饰两角,你说一心一意爱着袭越的顾爻和家破人亡怨气滔天的顾乐安,谁能占据这具身体的主导地位呢?还是他们会共存,一体双魂,很有意思不是吗?”』
看着脸上逐渐兴奋的顾爻,0529默默往后挪了几步。
宿主大大好可怕,呜呜呜。
顾爻看着远处,声音让人听不真切。
『“顾乐安的仇,还是要顾乐安来报啊。”』
是夜,丞相府。
顾爻坐在书房,周围安静得只有红烛燃烧的声音。
顾爻正襟危坐在桌前,一脸严肃地看着桌上的信件,是另外一个他写给他的。
『“小九,袭越的暗卫在外面吧?”』
0529面上严肃,他知道顾爻要开始搞事情了。
『“在的,宿主大大。”』
顾爻勾唇一笑,眼底满是兴味,仿佛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
『“我要开始表演了。”』
0529安静闭麦。
我就静静看着你演.jpg
应一猫在书房门外,半天不见顾爻有什么动静,心中疑惑,刚想探头朝窗户缝隙中看去。
突然,顾爻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你是谁?”
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清越嗓音很有辨识度。
应一呼吸一滞,冷汗从额角流了下来,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心里在打鼓,行动却更加谨慎。
略思索一下,他不觉得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丞相能发现自己。
可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应一还是拿出了百分百的谨慎。
屋内良久无声,久到应一以为这位丞相是不是睡过去了。
突然,同样的声音传入应一的耳朵。
“我是顾乐安。”
应一疑惑,搞不懂这位丞相在自问自答些什么。
这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好像是磨损了嗓子的人发出的。
顾爻惊愕地瞪大双眼,因为他知道,身体里昨日来的另外一个灵魂,就是他自己。
做戏要做就做全套。
透过窗户缝隙,应一看见顾爻面色沉凝,抬手提笔在宣纸上奋笔疾书。随着纸上落字越多,顾爻的面色从惊愕转为慌张,最后凝滞在难过。
面色几变,任谁都能看出这位丞相大人的内心的挣扎 。
顾爻垂手,整个人颓废地靠在椅背上。
良久,顾爻才睁开眼,凝眸看了这本纸上的内容许久,才将宣纸揉成一团,丢进炭炉。
顾爻体弱,初夏还是有些寒气,在屋内还是点了炭火驱寒。
看着纸团被点燃,顾爻才推门离去。
应一看着火中的纸团,心里着急,待顾爻离去,赶忙翻窗进入,拿剑身将纸团挑出,拍灭。
应一将纸团展开,上面的内容已经烧毁大半,只能隐约看出些字迹。
应一叹了口气,将残页收进怀里,回宫复命。
待应一离开,顾爻才从暗处走出,看着应一离开的方向,勾起一抹笑。
『“小九,确定那张纸团上只会剩下我想留下的内容吧?”』
0529拍着胸脯保证,一脸骄傲。
『“宿主大大放心,我用系统之力护住了那部分内容。”』
顾爻看着黑沉沉的天空,微微一笑。
袭越,准备好入局了吗?
另一边,皇宫。
应一跪在袭越面前,详细汇报着今日顾爻的反常举动,说完恭敬地将残页呈上。
“属下无能,只抢救出这张残页。”
袭越拿起边缘焦黑,皱皱巴巴的宣纸。
上面是熟悉的字体,是顾爻独一份的字迹。
若说顾爻是光风霁月的如玉公子,那他的字就是笔龙蛇,铁画银钩,同时又行云流水,带着些云烟的飘渺,刚健而柔美,自成一派风骨。
可是这残页上虽然都是顾爻的字迹,有一句却带着历经世事的沧桑。
都说见字如见人,同一张纸上,同一支笔,由同一个人书写,怎么会有两种不同的韵味呢?
袭越蹙眉,看着残页上的内容。
推恩令,粮仓制这又是什么?
他会害死……
害死何人?
我相信他。
相信何人?
袭越看着一问一答的残页,面色沉凝,眼底郁色沉沉。
抬手揉了揉眉心,略微有些头疼。
虽然是同一种字体,却是两种风韵,怎么也不会是一个人写出来的。
可是据应一所言,就是他看着顾爻一个人亲手写出来的。
难不成一个人还能变成两个人吗?
袭越脑中思绪纷杂,倏的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眼底酝酿着风暴。
他的生母死后,他其实又被当时的安婕妤收养,安婕妤性子温柔,对他也很好,她本人也颇得恩宠。
毫不夸张地说,那是袭越体会过为数不多的温暖。
可是好景不长,不久安婕妤就因为被上一任辛元寺住持判断为鬼上身而被宣帝背弃,打入冷宫,在一个夜晚,投井自尽了。
自尽前还喊着,“她要回家,死了就能回家了。”
袭越没有去看过那在冷宫里的人,因为他知道,那已经不是安婕妤了。
而袭越正是见过那“鬼上身”的人,平日温婉和顺的女人变得举止动作形同泼妇,还一心想要离宫,说什么“她是女主,要去追求自由的爱情,闯出一番自己的事业。”
思及此,袭越眼底沉沉。
看来得验证一下了。
第28章 白衣卿相28
顾爻是文官之首,站在最前边,就算低着头,可头顶灼热的视线,实在是如芒在背。
心下叹了口气,顾爻知道袭越肯定要搞事情了。
果不其然,太常寺卿那个老头就出列了。
“陛下,臣有本启奏。今岁新帝继位,去岁南方又遭巨难,众多百姓丧生,臣提议,请辛元寺法师入宫中开坛做法,为逝去的亡灵超度,祈求我大宣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顾爻眉头一挑,原来在这等着我啊。
这要求是极为合理的,毕竟这都算是大宣的惯例了,新帝继位前一年若有大灾,继位当年都是要开坛做法来以求心安的。
袭越倒是没有立刻答应,反而似笑非笑地转头看向顾爻,目光紧紧盯着顾爻,不愿放过他的每一丝反应。
“顾爱卿怎么看?”
我爱怎么看就怎么看,不就是想试探试探我嘛。
心里吐槽,顾爻面上还是一脸恭敬,手持玉板侧跨一步,俯身作揖,“臣觉得可行,去岁南方大水导致民生凋敝,数万民众丧生,今岁陛下初登大宝,是该开坛做法以安抚民心。”
顾爻低着头,不让袭越看到半分表情。
说的话也就是把太常寺卿的提议换了个说法,让人找不出半分错处。
小心驶得万年船,万一哪里穿帮了呢。
闻言,袭越脸上看不出表情,反而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而笑道,“顾爱卿言之有理,准奏。开坛时间就定于六月初一吧,正三品以上在京官员都要一同为百姓超度祈福,众卿可有异议?”
众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皆俯身作揖,“陛下圣明,谨遵圣旨。”
袭越点点头,十分满意,给木春使了个眼色。
木春接收到袭越的眼神,轻咳两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恭送陛下。”
*
六月初一,宜动土,纳财,放水,祭祀。
不是祭天活动,礼部就在宫中临时搭建了一个祭祀法坛,辛元寺的法师围坐一团,敲打着木鱼念诵往生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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