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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前不信命，也不信鬼神。现在只想求老天爷大发慈悲，保佑云亓转危为安。只要云亓能够挺过去，他愿意拿目前所拥有的一切去换。
“云亓，活下去，求你了。”
司遥看到隔壁病房的家属，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悲伤与绝望弥漫在整个走廊。他的心也沉入了谷底，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变成死者家属。
而此时躺在手术台上的云亓，似乎听到了司遥的呼唤，缓缓睁开了眼睛，几乎平缓成一道直线的心电图，突然划出一道道不规则的曲线。
他感觉不到疼痛，身体轻飘飘的，脑子却很沉，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他的视线很模糊，只能看到一个个白色的轮廓。
“小亓！撑住！司遥还在等你！”是姐姐的声音。
云亓只听清了前面几句，后面的话淹没在了一声声耳鸣里。耳朵里有热流涌出，血液沾染了白色的枕头。他想伸手摘掉脸上的氧气面罩，却发觉全身虚软无力。身体抖动了一下，一口鲜血喷在了氧气面罩里。
他深知这次是与病魔的最终对决，失败的下场只有死亡。于是强忍着席卷而来的倦意，想要撑起眼皮。
可他实在太虚弱了，仅有的力气，用来呼吸都不够用。他仿佛置身在一个泥沼里面，身体越陷越深，直到污泥淹没了头顶，渐渐呼吸不上来。
“快！上除颤器！”云朵极力保持冷静，她知道这次抢救没有容错率，一个小小的失误，都有可能直接葬送云亓的生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司遥守在急救室门口，焦急地等待着。他很害怕急救室的灯突然熄灭，医生走出来让他节哀。
这时，有个身姿挺拔的男人，从走廊尽头走来。司遥精神恍惚，脑子迟钝，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来，缓了片刻，才后知后觉那是云亓的哥哥云霁。
他看起来很疲惫，那颓废的精神状态，与两天没睡的司遥不相上下，黑眼圈很明显，下巴冒出来的胡渣，也没有刮。
司遥吸了吸气，喊了一声：“大哥。”
云霁想安慰司遥，却突然词穷。从小宠爱的弟弟，正在急救室里抢救，他也是个需要安慰的人。他叹了口气，只说了一句：“辛苦了。”
青平与南阳温差很大，云霁只穿了件薄呢外套，就匆匆赶了过来。医院里按了空调，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林思南给他们倒了热水过来，他看向云霁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眷恋，明知他们不可能修成正果，可那颗爱他的心，始终顽强地跳动着。
“云霁，小亓一定会挺过去的。”这是林思南这几个月来，第一次喊出这个名字。他的爱意像在心里扎了根的大树，想要连根拔起，必定会留下坑洞来。
云霁的“霁”字，有霁月清风的意思，比喻恬静美好的样子。即便云霁对他冷漠疏远，但在林思南心里，云霁就是他此生最向往的人。他鬼使神差地上前握住云霁的手，这次没有被甩开。
“小亓会没事的。”林思南的声音很温柔，好似一汪潺潺流淌的泉水，一遍又一遍洗涤心灵上的苦痛。
云霁和云朵早在三年前，就做好了云亓随时会离开的心理准备，可真正到了这一天，还是没办法坦然接受。他回握住了林思南的手，只有在这种无能为力的时候，他才会放下沉重的包袱，回头看林思南一眼。
又过去了一个小时，云朵的助理从急救室里走出来，径直来到司遥的面前，着急道：“司先生，我们需要你的血来抢救病人。”
“抽我的血。”司遥不假思索道。
他跟着助理来到采血的地方，当助理拿出针头时，突然感到一阵生理性不适，眼前出现了重影。以前他自己动手打抑制剂的时候，冷静而又果断，应当是不惧怕针头的，为何此时会忽然晕针？
一定是见多了云亓打针的样子，感到后怕。司遥闭上眼睛，不去看那针头，果然头晕眼花的症状，缓解了很多。
“云亓需要很多血吗？”司遥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血液，正从细长的导管，流进血袋里，很快将血袋装满。
家属有知情权，助理觉得有必要跟他说明情况：“云先生目前正处于极度贫血的状态。云教授说，你的血液携带抗体，优先抽你的，剩下的再去血库调。”
极度贫血？云亓身上没有外伤，怎么会极度贫血？司遥眉头紧锁道：“抗体的存活率越高，救活云亓的几率是不是越大？”
助理拔出针头，用消毒棉签按了按司遥手臂上冒血的针孔，回答道：“理论是这样的。”
司遥再次伸出了自己的手臂：“你尽管抽吧。”
助理没有同意他的请求，在她眼里，每个人的生命都弥足珍贵：“已经抽了400cc了，再继续抽会对你的生命安全产生影响。云教授特意交代，不能多抽，我理解你的心情，云教授正在全力抢救，你要相信她的判断。”
司遥尝试跟助理讨价还价，最后助理实在拗不过，就给他又抽了200cc的血。走质不行，那就走量，就算只提高1%的几率，也是至关重要。
血袋被送进了抢救室，两个小时过后，云朵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表情不悲不喜。司遥见她这样冷静，想来云亓已经暂时脱离生命危险。
“云朵姐，云亓的情况怎么样？”司遥担忧道。
连续站了好几个小时，又加上全程提心吊胆的，此刻的云朵身心俱疲，只想找个地方躺着睡一觉。但今晚是最重要的观察期，她还不能放松警惕。
“命暂时保住了，能不能恢复，就看今晚会不会出现排异现象了。”
紧接着，云亓的病床，被推了出来，挂杆上还挂着输了半袋的血包。司遥急忙上前，双手握住了他另一只没有扎针的手。
在他的印象里，云亓的身体总是很暖和，他会用自己的手掌将司遥捂热。可是此时此刻，司遥没能从他的手掌中，感受到以往的温度。
云亓的面色十分苍白，看不到一丝血色。司遥俯身，将嘴唇递到云亓耳边，小声嘀咕了句：“你会没事的，我与你同在。”
后来，云亓又被推进了icu。
云朵见他精神状态不佳，便劝他去休息。这两天，司遥几乎没合过眼，被情绪折磨的样子，让她看了心疼：“去睡一觉吧阿遥，别把身体熬垮了。”
司遥倔强地摇了摇头：“我不累，想陪云亓渡过危险期。”
云朵说不动，他的脾气和云亓的一样倔：“阿遥，我不想看到云亓刚从急救室里出来，你又跟着进去。”
司遥这几年的生活里，失眠是常有的事，他曾经历过连续三天睡不着的情况。而现在才过去两天，再熬一熬也能撑得住。
他又开始发呆了，大半夜的医院走廊静悄悄的，他像是灵魂脱壳般，目光呆滞地盯着icu看，一个姿势至少保持了三十分钟。
徐更给他买了宵夜，他也跟司遥一样，不眠不休地守着云亓：“遥哥，熬夜又不吃东西，你的身体是铁打的吗？多少吃一点吧。”
“谢谢。”司遥没有胃口，他又回到了那时强迫自己吃东西的时候。
不知不觉，天快亮了，云朵第一时间将好消息带给了司遥：“阿遥，小亓的身体没有出现排异反应，他活下来了！”
司遥激动地从座椅上蹦起来，因为用力太猛，眼前一片白茫茫，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摇摇晃晃地站不稳，而徐更总是能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第53章 信息素契合度
云亓醒过来的那天，刚好雨过天晴，高楼间架起了一道罕见的彩虹。司遥打开窗户，用手机拍摄下来，拿给云亓看。
“云亓你看，有彩虹。”司遥将图片颠倒，眼睛笑成了月牙形状，“像不像一个微笑的嘴唇？”
云亓的脑子是清醒了过来，但四肢还是处于麻木不堪的状态，他伸手去触碰司遥都做不到，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嗯，很好看。”
司遥趴在床沿上，伸手去拨了拨云亓的头发。他的头发又长了些，遮住了他的耳朵，司遥将头发往他的耳后撩了撩。忽然想起那天逛公园的时候，居然建议云亓把头发剪了。他那时紧皱着眉头，看起来很抗拒的样子。
他曾看过病历本，得知云亓做过化疗后，愈发地能理解他当时的心情。然而前两天急救，做了头部穿刺手术，脑袋上剃秃了一块，这让云亓醒来后，一直耿耿于怀到现在。
“别难过了，就秃了一小块，以后还会长出来的。”司遥安慰道。
再帅气的人，也撑不住这狗啃的发型，还不如剃光头来得痛快。云亓觉得，这对自己的帅气，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但能捡回来一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头发可以再长，小命只有一条，这么一想，就没那么郁闷了。
“我要听你夸我天下第一帅。”
“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司遥看在他是个病人的份上，便将自己能想到的，表示赞扬的语句说了出来：“好，你是天下第一帅，所有人都不及你美貌的万分之一，就连天仙下凡，见到你都自惭形愧。怎么样？马屁拍得到位吗？”
云亓笑到肚子疼：“勉强算你过关。”
医生每天都会来给云亓检查身体，将每日报告交给云朵。
前两天还好好的，前来检查的医生，还会调侃他们被胶水粘在了一块，时时刻刻都分不开。但是今天，他的表情不太对劲，神色没有昨天那样轻松。
司遥猜想是云亓的身体哪里出了问题，他的心又开始七上八下的：“医生，你怎么不说话，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医生摘下听诊器，挂在脖子上，回答说：“有些心律不齐。”
司遥紧张道：“会有什么影响吗？”
医生：“别紧张，没什么大事，按时吃药休息就能改善。”
司遥刚松了一口气，就被云朵喊到了休息室里，桌面上铺了一沓厚厚的A4纸，她看着上面的信息，神色凝重。
“阿遥，过来坐。”
司遥现在最害怕见到的就是医生，就连云亓的姐姐也不例外。他们稍稍一皱眉，他就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云朵平时很忙，他不认为，在工作的时候，她会约自己过来聊家常。
他坐在云朵的对面，表现得很是局促不安：“云朵姐，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云朵将手里的纸张递给司遥：“我将你的信息素和小亓的做了配对分析，得出的结果是信息素契合度过低。”
契合度30%，司遥看到这个结论，手指不由地捏紧报告单。信息素契合度高低，能直接影响一个Alpha与Omega之间的羁绊，契合度低于50%，彼此的信息素便会让对方感到不适，甚至还有可能影响下一代。
他们跨越生死才走到这一步，就因为契合度过低，就要放弃吗？司遥接受不了，咬紧牙关，久久说不出话来。
其实云朵不是来棒打鸳鸯的，他们已经够苦了，如果再从中作梗，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约司遥过来，只是想给个小小的建议：“阿遥，你别难过，先听我说。小亓目前还处于观察期，身体抵抗力弱，你的信息素会让他产生不适，从而影响体内抗体的作用。”
司遥听明白了，他的存在，会伤害到云亓：“那我这段时间先回避，等云亓的身体好些了，再回来照顾他，不知道这样可不可以？”
他很善解人意，云朵对司遥很满意，云亓能有这样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爱人，也不枉拼死拼活苦熬了这么多年。
让司遥暂时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但这会影响到云亓的情绪，养病期间得保持良好的心态。而且司遥患有抑郁症，她不忍心再刺激他。
无所不能的云教授，偶尔也会有进退两难的时候，她叹气的次数多了不少：“唉，小亓离不开你。我的建议是，在小亓修养的期间，尽量减少亲密接触，偶尔接个吻问题不大，但最好不要进行更深入的交流。”
司遥并不热衷于做那种事情，除了在发情期到来的时候，不由自主，基本不会主动。只要能待在云亓身边，一辈子柏拉图恋爱也愿意。况且只是这段时间不可以，云亓能健健康康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别的来日方长。
司遥点头答应：“我知道了，这段时间我会注意的。”
太让人省心了，当了快三十年铁树的云朵，突然想开花了。但她的追求者中，不是会打奶嗝的Omega，就是图她钱的Beta，宋玉成倒是勉强能入眼，但年纪太小了，有总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心里想着，宋玉成便出现了，司遥很识相地找了借口，给他们腾地方。在得知宋玉成的心上人是云朵后，便彻底对他放下了戒心。
司遥回到病房时，看到云亓正掀开被子，想下床。结果腿软，一下子双膝跪地，他看到司遥回来，咧开嘴笑了笑：“恭迎老婆大人回来。”
司遥赶紧上前，将他扶起来。云亓自己拔了针头，手背上流了血，还没有擦干净，这让司遥感到很生气。
“我就一会儿没看住，你又开始作死了。”
云亓委屈，很委屈，他已经八百年没见到过太阳了：“我想出去晒晒太阳。”
他今日份的吊瓶还没有输完，司遥不能任由他胡来：“等你身体好一些，才能离开病房，以后有的是机会晒太阳。”
云亓四仰八叉地倒回床上，一脸的生无可恋：“你干脆在病床上铺点肥料，种蘑菇算了，反正又见不到光。”
司遥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于心不忍，便先请示了云朵，得到她的允许后，才找了把轮椅，推他下楼。
云亓的小心愿得到满足后，喜上眉梢。“还是我的阿瑶最体贴，那些人这不行那不行，连饮料都不能喝，可把我憋坏了。”
“医生也是为了你好，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要再敢进icu，我就翻脸了。”
司遥推着他进了电梯，刚来碰见前来探病的陆渐青，他手里捧了一束康乃馨，目光扫到司遥身上时，有道寒光乍现。扭头看向云亓后，神情又恢复了正常。
“听说你住院了，就过来看看。”陆渐青将花放到云亓的怀里：“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便擅自做主买了康乃馨，祝你早日康复。”
司遥对花粉过敏，捂住鼻子打了个喷嚏。
云亓将花还给了他，因为不雅视频的事情，对陆渐青心存怀疑，便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我不喜欢花，阿遥对花粉过敏，你又不是不知道，存心膈应人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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