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出刚刚搜查的小巷,却迎面撞上个人。
那人身材高大,陈金虎只觉撞上堵石墙,连连后退了几步,扶住墙壁才稳住身形。
立马破口大骂道:“哪个不长眼的?!赶着投胎呢?!”
那人挨了骂也一声不吭,就跟没听见似的。急急忙忙的就要走。
陈金虎站起身来扯住他的胳膊死活不让人走。
“让开!”那人不欲与他纠缠,一胳膊肘就把他掀到一旁去。
陈金虎抹了把脸上的水,“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巷子里的动静引来了侍卫司的人,两方人一向不对付,不问清原委便将三人一并捆了起来。
雨哗啦啦的下着,在地板上打出水花,三人被绑着扔到院子里,梁昭透过雾蒙蒙的雨望向大理寺的前厅,檐下挂着的两只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晃。
厅里面除了站着的几个官员之外,还有几具用白布盖着的尸体。摄政王萧御正同大理寺的人交谈。
守卫匆匆忙忙的跑进前厅。一行人走了过来。
地板上的积水映照着琉璃灯盏的光,粼粼波光浮动。
雨珠打在伞面发出嗒啦声,伞檐淅淅沥沥的滴着水。
路过他们面前的时候,为首的人侧目看了一眼。不一会儿一青灰长衫的青年便送来了伞。
“臣等叩见陛下!”
“免礼。”
萧荧解下披风递到侍从手中,抬布迈进门槛,“晋王呢?“
大理寺官员曹玄文上前,躬着身指着地上的其中一个,“这个就是了。”
萧荧的手握了又松去掀开那白布,呼吸顿时一凛。
白布之下的人果然是晋王。在看到萧芷死状的时候,他脑子发嗡。表情越来越沉重。
曹玄文见他脸色不好,安慰道:“陛下不要太过伤心,要保重龙体啊……”
萧荧眉头紧蹙摆了摆手,“无碍。”继而又将那白布重新盖上。
一旁站着的祝尘问道:“曹大人,这晋王的死因可查到了?”
曹玄文招了招手,不一会,侍从端着个漆盘上来了,“侯爷请看,就是此箭。”
一支被折断金色羽箭躺在漆盘上,箭尖粘着的血迹还未干透,在烛火下闪着寒光。
“此箭是从晋王殿下心口取出,晋王殿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生前定遭受着非人的虐待,但真正要了命的就是这支箭。”
祝尘稍加思索,转身望向萧御,笑道:“本侯好像记得这金羽箭,是先帝在时,独赐王爷一人使用的。”
“侯爷好记性。”
说话的人姓何,名忠义。
这个人和名字可不同,“忠义”二字半点儿沾不上,他早些年是萧御的门客。
穷乡僻壤里出来的乡野村夫,靠着摄政王的关系做了官,朝堂上没几个人看得上他。
他拿起那支金羽箭:“这的确是王爷之物。”
祝尘:“那为何会在晋王身上?”
何忠义坦然道:“因为晋王的确是死于王爷之手。”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安静得呼吸可闻。
“当时一片混乱,谁也没想到晋王会突然闯入,晋王谋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后又从牢里脱身而去,更是罪加一等。本就是死罪,以哪种方式死,死在谁手里这有什么分别?”
不等祝尘说些什么,已经有人率先出口了。
只听傅霄冷声道:“何大人说的什么话?五殿下再有错,他也姓萧,也是皇族中人,是死是活那也是由陛下来定夺的。至于谋反一事,那时陛下远在北疆,对这京中之事一概不知,今**说晋王谋反,明日我也可说大人你篡位,这是非对错还不是由一张嘴来说的?”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听傅将军这话是觉得有冤了?平日里也不见傅家何晋王府有什么来往,怎么这会儿子倒为他说起话来了?”
傅霄看着何忠义:“都说何大人心思细如尘,不想连我傅家和谁来往也知道的这么清楚。”
何忠义斜目看着他道:“往日里竟不知道傅将军牙尖嘴利。”
傅霄皮笑肉不笑:“不比何大人。”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何忠义看向他的目光也带上了冷意。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摄政王既然失手杀了人,那就应该暂时收押。”傅霄斜目看向在一旁噤若寒蝉的人,说道:“曹大人,你说是不是啊?”
曹玄文一听点自己的名字,顿时心中一紧。
火怎么烧到自己身上了?
门口的人看了许久的热闹。
听了这番话,陈金虎往梁昭那挪了挪凑近了些,压着声音道:“这傅将军嘴上功夫见长啊。平日里跟祝侯爷拌嘴没一次能赢的,这今天晚上跟鬼上身似的当众同王爷叫板。瞧他这架势,跟马上要拿人似的。”
梁昭用胳膊肘子怼了他两下:“这还有人呢。”
多舌招祸,陈金虎对着替他们撑伞了青灰色长衫的男人讪讪的笑了一下,没继续说下去。
屋内,曹玄文苦着个脸望向皇帝,又看了眼萧御,小声应了句,“将军说得是。”
萧荧在一边把玩着腰间的玉扣,漆黑的双眸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萧御的金羽箭是先皇亲赐,整个夏国仅他一人能用。
曹玄文为官半生,自然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但他今日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杀死晋王的金羽箭拿出来,这说明他不是萧御那边的人。
萧荧面上带着一惯温和的笑,双眼却幽深如狼。定睛注视了他一会儿,脸上挂着暖如春风的笑,问道:“皇叔看何爱卿做什么?”
又冷又湿的风从门口吹进来,萧御不自觉得打了个寒颤。他垂下下目光,手指攥紧了衣袖,短暂的僵持后,跪在了地上,“臣愿受罚。”
萧荧垂眸看着他,“晋王本就犯了死罪,由皇叔处决了也好。但萧芷好歹是皇亲,朕太包庇皇叔也不好。就委屈皇叔受五十个板子,闭门思过两月了。”
萧御压住心底的怒火,调整了呼吸,沉声道:“尊旨。”
皇帝下了令,立马有卫兵上来请摄政王移步。
萧御在大理寺中挨了五十板子,血水污了轿子的金丝软垫上。仆人撑着伞掀开轿帘搀扶着萧御出来。
王府门前站着一粉裙女子,见他归来,连忙提裙撑着伞迎过了去:“王爷。”
她伸手想去搀扶,却被萧御一个眼神吓得一愣,却又不知做错了什么。
萧御自她身侧而过,她讪讪的放下手,拉住随行的一个小厮低声询问。
那小厮附耳道:“是皇上让人打了五十大板,我说姑娘,此事全赖你。”
兰梦“啊?”了一声,跟着进了屋子,恭恭敬敬归在软榻前,正欲开口说话,肩膀便传来一阵巨痛。
萧御看着她,眉目一拧,忽然从一旁侍女捧着的茶盘上的杯碗又向兰梦掷去。
兰梦吃痛低呼一声,茶碗重重砸在了她的肩膀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一身。
她脸色苍白,重重叩首:“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还请王爷息怒。”
“他怎么会来大理寺?!还有上次他跑到泊洲的事?半个月了你都没发现?”萧御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办事不力,奴婢该打。”兰梦弱道:“可是他现在不许奴婢近身伺候,奴婢也不知道他的动向。本趁着夜深人静去偷偷瞧了一眼,发现人不在寝宫里,便第一时间想禀报王爷。只是宫中霄禁,奴婢收买了值夜的侍卫才偷偷出来,只是仍旧耽搁了时间。”
“行了。”萧御心里有些烦躁,打发道:“本王知道了,为避免引人怀疑,你最近不要太频繁出宫。”
“是。”
兰梦低低应了声,起身退了出去。
等走到王府门外的时候,一改低眉顺目眼含泪水的模样,揉了揉胳膊,对着门口啐了一口。
自己不痛快了就拿底下的人撒气,嫌他们办事不力,却不知道每一次偷偷去萧荧的寝宫都是在阎王殿上走一圈。
第三十二章
亥时,夜风呼啸,火光忽明忽暗。
大理寺正厅之内的对话聊天时不时到外面。梁昭听着雨声有些昏昏欲睡,陈金虎也是哈欠连天,而旁边的那位仁兄还在焦急的等待着里面的人结束。
大理寺卿曹玄文口沫横飞分析着晋王怎么从昭狱出来的,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的,而座椅上的人垂着眸一言不发。
萧荧靠坐在椅背上,手肘放在木桌,用指节撑着太阳穴,抬眸望向门外。
廊前的雨滴成了帘,隔绝了人视线。一道雷横空劈下,轰隆一声,阴沉暗红的天空像是弥漫着终年不散的硝烟。
这些人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萧芷是他故意放出去的,而今日这局也是他设的。
五哥,你可不要怪朕。
“曹爱卿。”萧荧突然开口,懒散道:“今日之事,朕不追究刑部和大理寺的责任。只是这些无辜死去的人,爱卿务必找到他们的家里人,好好安抚。再给些银子将人好生安葬了吧。”
他侧目看向曹玄文,笑得温和,说到“安抚”语气稍微加重了些。
曹玄文是个聪明人,很快便心领神会。
萧荧坐直了身子,端起一盏茶呡了一口,然后站起来,“回宫。”
夜风吹着细雨,让人觉得冷得很。一角素白在梁昭眼皮子底下轻晃,他抬起头,就见萧荧垂眸站在他面前。
萧荧露出笑,负着手微微俯身,看着他的眼睛,说:“该走了。”
这一声柔柔的话语传到陈金虎的耳朵里,困意瞬间褪去。被惊得,张大着嘴巴,愣愣的连礼都忘了行了。
一旁侍卫有眼色地给三人松了绑。
深夜,未央宫。
梨花木的矮桌前,萧荧坐在软垫,上执笔蘸墨批阅奏折。
“你能不能别在朕面前晃来晃去?”
梁昭脚步一顿,侧头看向他:“我又没在你桌子上晃。”
“你挡着朕的光了。”
梁昭:“……那我走?”
“门在那。”萧荧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头都没抬一下。
“你有没有搞错?是你把我带过来的,现在又让我走。”
萧荧放下毛笔,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奇怪道:“是你有没有搞错?我只是见雨下得太大,便好心将你们带回来。走到朱雀门的时候,你的那位朋友下车时叫你你不搭理他,非要坐到我的未央宫门口。”
真的假的?
好像是这么回事……
梁昭有些尴尬的轻笑一声,走到他桌前,转移话题,“你平时也批这么多奏折?”
“平时不批。”
“啊?”
“我是个没实权的皇帝,朝中大部分重要的奏折都送到皇叔那去了。那些送到我面前的大多没必要看。”
梁昭蹲到桌旁,“为什么没必要?”
萧荧将桌角的两大摞推到他面前,“你看看。”
梁昭拿起上面的奏折看了看,又很快放下。在连续看了几个后,他才明白萧荧为什么说没必要去。
这些折子内容基本尽是些屁话,不是花里胡哨的吹捧,就是一些礼单和问安。
还有一张声泪俱下,感人肺腑,字字泣血。从开国皇帝说到萧荧他爹,长篇大论废话连篇的……催婚?
梁昭抬眼打量了一下萧荧,心里嘀咕:“原来催婚是从古至今都有的。”
瞧他这年纪,搁现代还是个高中生呢。
梁昭百般无聊的又从底下抽出一封不知道是多久前的翻了两页,正准备放下。却不想看见了一个用朱墨画的王八。
“……”
“皇上,热水备好了。”门口传来太监的声音。
“嗯。”
门被推开,几名太监抬着木桶走进来,将桶放在屏风处。一群宫女手里端着洗浴用的物品,恭顺低着头,往那冒着热气的木桶中撒着花瓣。
皇帝本应该去泉宫的浴池沐浴,但夜已经很深了。再加上下着小雨,一来一回容易受寒气。
于是便在寝宫中沐浴了。
萧荧沐浴不喜欢让人伺候,等一切准备好之后,所有人便又退了下去。
想起屋里还有人,萧荧正欲解衣的手顿了一下,回头望向梁昭,歪头笑道:“你要一起?”
梁昭转过身,干脆拒绝道:“不要。”
“不要?”萧荧轻笑一声,赤着足走到他身后,“我睡着的时候你这么大胆,怎么我醒着的时候你连看我都不敢了?”
“我……”梁昭舌头跟打结似的,说不出话了。
真他妈怂啊!难道胆随开灯怂?
“你什么?嗯?”身子被转了过来。
萧荧比他矮一个头,头顶只到他下巴,那双眼睛俯视着所有人的时候,永远带着刺骨的冷意。
而此时他抬头望着梁昭,乌黑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水雾似的。
梁昭像是被蛊惑了一样,除去了衣物只留一条裤子,踏进了那浴桶里。
热气让毛孔舒张开来。
蒙蒙水雾中,萧荧纤长的手指绕上衣带,褪下单薄的外纱。少年裹着贴身长衫,抬起白皙修长的腿迈进浴桶,在进入水里的瞬间衣物尽褪。
梁昭和萧荧面对面坐着,少年如墨的长发带着潮意垂在身后。水没过胸口,露出他精致漂亮的锁骨。唇红得像这桶里漂浮着的玫瑰花瓣。
“头一回见洗澡不脱裤子的。”
梁昭没好气道:“……我乐意!我就不喜欢脱裤子怎么了?”
萧荧放低声音,缓缓笑道:“你是怕我对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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