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班人没一班的傲气,下课也有主动来谈天的,让首次过上普高生活的谢立十分新鲜。
这天是周四的晚自习,谢立新的班主任姓李,是个精干的女老师,正在讲台上分发名为“镇南一中兴趣选修课”的报名表。
李老师显然不赞同学校为了响应教育局号召,开展的教学新安排,她警告着兴奋的学生们道,“这个选修课,我们高二教学组本是很反对的,但是校长认为,选修课安排在周六放学后,也是一种放松。”她刚说完就有学生高呼,“校长万岁!”引起一阵哄笑。
谢立拿到报名表看了看选修项目,竟意外的丰富。有书法,太极,古典音乐赏析,基础编程等等,统共二十来项。看得谢立都不敢嘲笑一中是乡下了。谢立本是艺术生,想直接报美术科,但他在打勾前停下,给沈榷发信息问,“你选修报的什么?”
一班估计也在说这件事,沈榷回的很快,“我是广播站的,不参与。”谢立立刻回复说,“你帮我看看陶运昌报的什么。”
过了大约五分钟也未答复,谢立等不到讯息有点紧张,害怕上交时间临近,那头也没个准信。
所幸没多久,谢立收到了“他报的英文电影赏析”这条讯息。谢立二话不说,在自己报名表的这项上也打了勾。刚打完沈榷的讯息又来了,说,“我刚才问陶运昌他报的什么,他直接回我,“谢立问的?”你说他是不是长了天眼啊。”
谢立捧着手机,红晕窜上脸。手忙脚乱地发信息过去问,“你没把我供出来吧。”
沈榷就没回了。
谢立暗骂自己大意,但好歹再次拥有了同班机会,他交表后的自习效率噌噌上涨。
谢立的手机于下课响铃前三分钟时,震了一下。本以为是沈榷约他去职工楼抽烟,点开却是陶运昌发的来信,“放学来宿舍活动室”
谢立盯着八个字移不开眼。他左看右瞧差点笑出声,心道陶运昌既然约他,意味着恋爱及格正在招手。好像只要谢立能够展现魅力,俘获陶运昌的心就和打游戏闯关一样简单。
晚自习下课铃一响,谢立飞一样往宿舍活动室跑。陶运昌尚未到,谢立就在活动室走来走去。他一心烦烟瘾就上来,但想到陶运昌好像讨厌抽烟,只能忍着摸出一根,凑近闻了闻。
陶运昌进到活动室,就看谢立夹着一根烟,焦虑地来回走。谢立一见陶运昌,就像家犬见了主人,摇尾似的地迎上来喊他,“楼长!”
陶运昌瞥了一眼谢立手上的烟,冷淡地避开他说,“扣分。”
谢立闻言愣住,陶运昌也没想解释。好一会儿,谢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扣了他的恋爱分数!
谢立赶忙把烟藏起来,委屈道,“我没打算抽,就受不了闻闻。”
陶运昌直接切入主题道,“今后每周天补一次课。和原来一样,我提要求,你照做。不听就算了。”
“你说什么就什么。”谢立附和,他想了想赶忙举起手机准备转账,“我还是每个月给你一万。”
陶运昌脸色有些冷,眼神深而沉。
“不用再给了。”他说,“再给我就不教。”
谢立见他拒绝也不多说,赶忙答应下来。
陶运昌满意他的乖顺。奖励似的离谢立近了一点,说,“这周和下周我们先不补课,我得参加一个英语演讲竞赛,你先看过去的错题。”
“英语竞赛?”陶运昌靠近一寸,谢立的大脑就昏沉一点。陶运昌见他呆滞的模样,笑了笑说,“时间有点紧张,最近忙一些。”
他一笑谢立更迷糊,湊近了能闻到熟悉的洗衣香皂味。
在谢立还想靠近一点的时候,陶运昌把他按住,在耳边轻轻说,“好好自习,有奖励。”
说完就一步退开了。
谢立被耳边风吹的晕晕的,他扬起脑袋问什么奖励啊。
陶运昌抿了抿嘴,什么都没承诺,浅笑着离开了活动室。
谢立懵懵地走回616,沈榷喊他去抽烟,谢立犹豫了。
沈榷见谢立迟疑的眉眼,无语道,“糙,不是吧。”谢立眼神乱转说,“会被扣分的。”
沈榷问他扣什么分。谢立回答抽象,“恋爱分,告白及格会有交往的可能。”
“什么叫交往的可能?”沈榷像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蠢事,拽着谢立往厕所走,谢立跟着没出声。
“这就是耍你玩。”沈榷摸出一根烟,郁闷地吸一口。谢立看他抽还是没忍住,找沈榷要烟。沈榷皱眉,“你自己没有啊。”
“我的烟味太重了。”谢立挠挠头说,“怕遇到楼长一下子被闻出来。”
沈榷骂了糙,扔给他烟盒说,真不知道你为了什么。谢立嬉皮笑脸地叼上烟道,“我就是喜欢他。”
“毛病。”沈榷评论完,又问谢立,“真打算玩什么加分游戏勾引他啊。”
谢立不在意他的措辞,靠着墙悠悠地抽。烟雾跟随晚风萦绕在工具间,又随意地飞向窗外,让思考的时间变得悠长。谢立抽完一根也没有再要,只淡淡道,“我打算明天起给他送早餐。”
“什么?”沈榷不理解。
“他不爱吃早饭,每次都睡过去。最近还要英语竞赛,营养会不够。”谢立把窗户开到最大说,“关心人才能追到手。”
“真俗。”沈榷摇摇头,打开隔间的门走了出去,似乎怕蠢会传染。
谢立说他还想吹会儿风,沈榷随他去了。
次日,陶运昌往常一样进班,走到座位边,发现桌上放着一个保温袋。袋子上显示着附近酒楼的名字,陶运昌听说过,是一家仅接受预约的餐厅。袋子的左上方贴了一张粉色爱心的便利贴,上面狗爬字写着,“早餐很重要。”
没有署名,也不用署名,陶运昌自然知道是谁送的。他把保温袋放到桌子右侧的地上,放下书包,趴在桌子上,直接睡了。并不太在乎那个体积不小的保温袋。
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程宇发现了这个袋子,问陶运昌,“隔壁酒楼还有早餐的?”陶运昌把保温袋顺手拎给程宇说,“想吃可以给你。”
程宇欣然接受,边打开边问,“肯定不是你买的,谁送的?”他斜眼看到那张爱心便利贴怪叫道,“有人追真好。”
沈榷在一边,看到好友大清早翻出校门买的中式套餐给了程宇,对陶运昌颇有不满,插嘴道,“别人的心意你就这样对待啊。”
陶运昌冷冷看他一眼说,“这份心意给你你要吗。”
沈榷皱皱眉没回答。程宇把套餐摊开,惊叹之余也有些犹豫,“这也太隆重了。”他拿着筷子拨动一块精致的点心问陶运昌,“你真的不吃?”
陶运昌摸出手机发了一条讯息,就又趴回桌上,没再管那个保温袋的去向。
谢立收到“不要再送”的讯息时,只觉得无所谓,他也猜到过陶运昌可能不会收。不过谢立很有恒心,相信坚持能打动陶运昌的铁心。
他照样每天六点整,翻墙出门去取预订的早餐。
如此折腾了一周。
在沈榷劝谢立不要再给程宇送口粮的翌日,于周五第二节课的大课间,十班后门口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一班冷脸学霸陶运昌,拎着一个保温袋站在门口。谁也不喊,静静看向教室里最角落的人。
谢立知道陶运昌来找自己时,有些不知所措。他快速整理了一下校服和头发,羞涩又拘谨地走到陶运昌面前,还没开口,那个保温袋就递了过来。
谢立不愿意接,陶运昌直接扔地上了。
他态度这么差,谢立多少有些难受,抱怨道,“这个很难买的。”
陶运昌漠然地问,“是你自己赚钱买的吗?”
谢立呆了呆,没法回应。
“是吗?”陶运昌逼问道。
“高中生怎么赚钱啊。”谢立嘟囔着,看向陶运昌冷黑的眼,才意识到,也是有高中生能赚钱的。
“不是就不要送。”陶运昌丢下最后一句话,转头就走。留下傻傻站在原地的谢立,和一旁不明所以的学生。
谢立原地愣了半晌,把袋子拎起来,面无表情地回到座位上。他撕掉了那张爱心便利贴,心想着你不稀罕吃,我自己吃。
他把保温袋打开,将套餐一样一样取出来。酒楼的海鲜粥出了名的鲜而不腥,一开盖子,香气四散。
谢立拿着勺子,呆呆地望着这碗粥。最爱懒床的他设了十个闹钟,大清早眼都没睁开就去翻墙,酒楼又贵,谢立也不富裕,这几天只吃包子。一想到陶运昌要竞赛,省着钱也得给陶运昌买最好的。
谢立勺了一口粥进嘴里,还是温暖的,鲜味沿味蕾蔓延开来。
可奇怪的是,以前觉得鲜香味美的粥,这回却越吃越觉得苦,只吃几口便不愿再下咽。
他对着食物愣了会儿神,起身默默地将他们收拾好,放回保温袋。
连同那张爱心便利贴,一起扔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又迟了!
第37章 37.
“希望你竞赛有个好成绩。”
2016年4月23日
谢立
18.
是浑噩,失落,阴郁的一天。
每节课上都会闪回零星的字句。“我要的你买不到”,来自政治课。“能吸引我的或许可以加分”,来自物理课。“是你自己赚钱买的吗”,来自历史课。。。最后一节数学课,老师讲几何证明题要解的规范漂亮,谢立没道理地就想到那句“你不戴也漂亮”。他终于无法忍受陶运昌言语的入侵,拍着桌子站起身骂了一声糙。
老师和同学同时惊讶地望向他。谢立下不了台,随口说,“我去洗个脸。”就混了出去。
去厕所的路上,他经过年级组会议室。会议室的门半开着,苏鑫站在讲台上,用英文在介绍传统乐器。谢立只扫了一眼,就猜到是英文演讲的赛前练习。
陶运昌肯定也在台下,他会欣赏地看着苏鑫,默默为他心动吗。
绝对会。谢立酸酸地想。苏鑫那么聪明,口语多地道,私立的学生都比不上。再看谢立,怎么学都有口音,语言素养永远糟糕。
如果谢立的恋爱分数是不及格,那苏鑫就是做完了附加分,让陶运昌想触碰又收回手的存在。他不用像猫咪献给人类老鼠一样,送一些多余的礼物,而是靠天然的吸引,让陶运昌和他戴一副耳机,心甘情愿帮他洗衣服。
谢立越想越低落,回了班晚自习也不上,呆宿舍喝了两瓶气泡酒,醉醺醺地埋头睡了。
周六是个大晴天。谢立忘记调整闹钟,他在五点半被习惯闹醒。起来后才记起,不需要再翻墙给陶运昌送早饭。明明省了事,心却像被掏空。
由于太早,食堂还未开,谢立干脆不吃早饭,直接进了班。
上午的课听得七七八八,中午也没胃口,吃面包像在吃纸,啃了半个扔了。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谢立做热身活动时无精打采,旁边的同学和谢立说闲话,谢立没听进去,嗯嗯啊啊附和半天,那人还越说越来劲了。
“谢立!你给我出来!”体育老师突然点名。谢立介于身心无力,竟就老实出列,老师都没料到他这么听话。
“又讲话,你怎么每次热身都这么多话要讲!去,绕着操场跑五圈。”体育老师命令道。
谢立头顶艳阳,人的脾气都全被晒干。他一句多话没有,默默地奔跑起来,阳光紧密贴上他的白皮肤,身体很热,心却很凉。
他是在跑了第四圈时,看到那辆校车的。
塑胶跑道外的林荫路上,泊着一辆大巴车,一边站着几个身着校服正装的学生。这套正装谢立也有,只不过听同学说,除了开学和庆典,学校从不要求穿,平日大家只穿运动服。
藏青色的校服正装区隔开竞赛生和普通学生。为首的背影应该是苏鑫,他个子虽不高,但正装使得他的好比例凸现,是风度翩翩的模样。
没一会儿谢立便看到了快步走来的陶运昌。
陶运昌的英俊从来不只在脸上。他比一般学生骨架宽,个子高又站的直,着正装更显高傲。谢立看到林荫树下,被零碎阳光笼罩的陶运昌,脑袋里突然冒出才背诵的“风华正茂,书生意气”。大抵就是如此。
谢立跑近了也跑慢了,听到带队老师在和竞赛生做最后叮嘱。陶运昌和苏鑫并肩站在一起,像一副漂亮的青春画像。谢立心一沉,脚步也停滞。
是苏鑫先看到的谢立。他无意一瞥,认出后,很大方地挥手打招呼。陶运昌也跟着看过来。
真好看。
谢立不禁想,他对上陶运昌的眼,心跳快起来,怕被发现似的低下头。
谢立刚刚跑了一千五百米,满头是汗。运动校服松松垮垮穿着,没个正形。
要去参加演讲竞赛的陶运昌,和上课讲话被罚跑的谢立。
哪里有般配可言。
谢立看着自己短小的影子,似乎这份狼狈无法隐遁。他动动脚踝,准备逃跑。
可是陶运昌看清他后,却慢慢地向跑道走来。谢立环顾四周,炎炎烈日下,除了自己并无他人。直至陶运昌站定在谢立面前,他才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那张常年面无表情的脸。
“楼。。。楼长。”谢立的一滴汗顺着脸颊落进衣领,模样窘迫。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操场跑。”陶运昌清凉的声音,穿过热浪,让谢立平静下来。
“我被罚跑了。”
“为什么。”
“上课讲话。”阳光把谢立照的诚实和坦白,像个悔过自新的犯人。
谢立听到陶运昌轻笑了一声,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不说话。谢立见他没了昨日的怒气,心下高兴,话也说的不讲逻辑,谢立磕磕巴巴道,“楼长。。。我。。。我又错了。”
陶运昌闻言,变得鲜活和柔软起来,他没问谢立哪里错,只无言观察着,像在期待有趣的事发生。
他越不回答,谢立越觉得在看自己笑话。他也不知道怎么一见陶运昌就紧张,总是搞砸,总是出错。谢立握紧双拳,傻傻地抬头,对陶运昌认真鼓励道,“比赛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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