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运昌还是没有回应。谢立变得有点难堪,像个唱独角戏的笨蛋。他沮丧地想,要不就这么跑开的时候,面前递过来一包崭新的纸巾。
“擦擦汗。”陶运昌淡淡道,“以后上课别讲话了。”他又说。
谢立红着脸接过纸巾,迟钝地重复,“那你比赛要加油。”
“嗯。”陶运昌轻轻拍了拍谢立的手臂,又说,“去吧,体育老师吹哨了。”
谢立这才听到体育老师正对着自己的方向吹哨三声,还有一声愤怒的,“谢立,你跑步还能讲话!”
谢立这才赶忙向回跑。他跑了几步路回头看陶运昌,陶运昌站在树荫下,光斑落在他肩膀,对谢立微微颔首,像是明白了道别的含义。
谢立回过头,又快步奔跑起来。
阳光下的他突然觉得这圈跑道可以有一千米,一万米,只要陶运昌站在终点上,他可以永无止境地跑,直至跑到他的面前。
第38章 38.
“今天小立和同学来市里玩,两个人神神秘秘的。我把上次买的哥特银饰给他,居然不要,说这一个抵别人两个月的工资!还要我别总给他买东西,他要自己赚钱。
孩子这是突然长大了?”
2016年4月24日
陈美娟
19.
周日谢立于老宅自习半天。从题海里刚抬头,就接到沈榷的电话,问他去不去市里玩。
掐指一算,已有两个月都没出去鬼混,谢立心痒痒。可又念及陶运昌说好好自习有奖励,便迟疑问沈榷去干嘛。
沈榷发来三字,文身店。
谢立有兴趣,问他,可我们年纪不到他们不给搞吧。
“我打算文空针。”沈榷发来语音解释,“一次性的,没有墨水,一个月不到就消了。”
谢立过去在市里混,特别羡慕大明哥有漫威人物的花臂。他去过店里总因年纪不到被拒绝,未曾想还有这种方法。即刻答应下来,打了车去镇北接沈榷。
沈榷拉开车门就笑道,“看群了吗,你的陶运昌进演讲决赛了。”
谢立理所当然地说,“那肯定。”
沈榷不在乎他的得意,打趣问,“今天下午比完应该就知道名次了,怎么样都算前十吧,打算送什么礼物啊。”
谢立闻言就犯难。
他看了群消息就在想礼物的事。但陶运昌不收鞋子不收早餐不收钱,什么都不收,铜墙铁壁围着,这谁也攻城不下啊。他郁闷道,“不知道,但要特别的东西才能吸引他。”谢立指指自己问沈榷,“我有哪里特别吗。”
“特别漂亮吧。”沈榷大方地赞扬,又说,“谁见到你都会这么觉得。”
谢立泄气道,“你的意思是他就算喜欢我,也就只喜欢这张脸。”
沈榷想了想认真说,“有可能。”他从群里调出一张抱着花的,同样进了决赛的苏鑫的照片说,“毕竟这样的陶运昌都拒绝啊。”
照片上的苏鑫笑出两个梨窝,白白小小站在竞赛队中央,其它队员比着胜利的v,青春洋溢地靠在一起。唯独陶运昌面无表情地立于后方,看不出半点进决赛的喜悦。
谢立放大了陶运昌的部分,懊恼地想,陶运昌但凡想要的,都能自己争取得到,谢立除了一颗不太重要的真心,也没什么给的出手。
沈榷见他心不在焉,直接把图片划过去,调出相册里存储的图腾问谢立,“你等会文哪个?”
沈榷选择的都是抽象又有冲击性的线条,图案自成风格,大致出自同一个文身师之手。
谢立赞叹道,帅。
“我一看到她的画就想,必须得文身上。”沈榷滑着图片笑道,“不知道她长的好不好看。”
谢立惊讶道,“女的啊。”
“啊。”沈榷拖长音说,“不然我干嘛这么急着去。”他压低声音警告说,“到时候说我们是大学生,高中生会被看不上。”
谢立点点头,他可最讨厌被别人瞧不上。他又拿沈榷手机翻了翻,只觉得这些图案与自己关联不大。便打开搜索引擎捕捉关键词,在手机的画板上涂抹一会儿,才说,“我要文这个。”
沈榷伸头念道,“l XXl?”他疑惑地问,“谢立的镜面缩写?”
谢立闻言一顿,随即大笑说,对!
沈榷无语道,好无聊好自恋。
谢立反复地缩放图片,显然对设计很满意,和沈榷笔画着要文满半个前臂。沈榷不理解他文名字的热情,又被谢立吵得脑袋痛,都快后悔喊他。
文身店开在市里大学城孵化园的角落,透明落地窗旁有涂鸦贴纸,墙面挂着滑板。店内是冷色调,灯光昏暗,墙上用霓虹灯勾勒着店名。
谢立和沈榷绕过会客厅,才看到设计长桌的电脑前,坐有一位留有齐腰长发的女孩。她个头小巧,打着眉钉,面目清秀。虽知有客人,眼睛却仍粘着设计图问,“有预约吗。”
“约的空针。”沈榷回答。
女孩这才正眼看过来,观察着沈榷他们道,“成年了吧。”
“当然,我们市南大学的,大一。”谢立自然地胡扯,毕竟这家店确实开在市南旁,女孩点点头随口一说,“还蛮少男孩文空针的。”
谢立有点窘,她这样说的好像他俩是不果断的懦夫。沈榷倒不在意,说,“想先试试,好看以后再文有墨水的。”
女孩不关心他的意图,安排他们坐下,先调出沈榷的图纸,打印出来后,在大臂上比对好位置,才问谢立要文什么。
谢立把设计稿给女孩看了看。他的图案到底比较简单,女孩叫了另一位文身师过来,带着谢立去了别的房间,帮他看图,定位,转印。
“您贵姓?”沈榷问女孩。
“江,江心月。你预约的时候网站上有写。”江心月要沈榷躺下,按开大灯,请沈榷不动,她去选择针头。
沈榷躺着搭讪问,“我这个图案比较复杂吧,我朋友那个英文字母比较简单。”
“不好说,他要纹的面积大,填色的手法也重要,不然会晕。”江心月发动机器,试了一下又说,“而且他要纹的也不是英文字母。”
沈榷莫名道,“不是,那是他名字缩写的镜面。”
“罗马数字。1 21”江心月瞥了一眼沈榷说,“可能是1月21日,谁的生日吧。”她没打算和沈榷多说,要他躺好,快开始了。
沈榷愣了愣,突然回想起今年快放寒假前,好像在陶运昌的桌子上看见过堆放的礼物。。。沈榷猛地想要坐起,却一下子被江心月按住,文身机的轰鸣也停下,江心月不耐烦道,“请不要动!”
沈榷僵住。
他想起谢立在车里反复看图纸的开心,对自己滔滔不绝地,表达想要文上这个图案的渴望。
文身机启动,针头挑破皮肤,微弱的痛扎进来,是一种持续的,酥麻的隐痛。针头在沈榷的大臂小范围地填涂,他觉得不太舒服,又念及谢立要文半个前臂,那必然更苦痛一些。
很多少年时的喜欢,就和这空针文身一样,感受到绵长的疼痛,会有清晰的伤痕,却在时间长河中消逝。
那图案漫漶又愈合,永远不再,也不会有结果。
沈榷闭上眼默默地想。
不会吧,谢立不至于这么傻吧。
作者有话说:
谢立,永远走在作死的路上。。。
第39章 39.
“我认为值得。”
2016年4月25日
谢立
20.
谢立从另一个房间出来,卷着袖子,向沈榷炫耀图案。空针文身没有墨水,只有伤口的鲜红,罗马数字的线条粗度宽,字符大,在透明凝胶下清晰扎眼。
江心月拉过谢立的前臂看了看,说你这个挺痛吧,但面积大估计可以保留一个多月。谢立显然满意,指着沈榷肩头奔放的线条,要求同框自拍一张。
沈榷看向谢立眼神复杂,拒绝了他,反而和江心月拍了一张合影,说着下次再见离开了文身店。
陈美娟听说俩人来市里,要请吃饭,他们遂打车去餐厅。一路上谢立反复把袖子卷起来,特有成就感地看他的文身。沈榷沉默很久,还是说,“就这么喜欢?”
谢立献宝似的把衣服卷起来给沈榷观赏,白皮肤上一片血痕,看的人心悸,“当然喜欢,多酷。”
“你这么做他知道?他会因为这样喜欢你?”沈榷冷冷道。车上的窗漏了个小风口,车速快,疾风灌进来,吹的谢立额发扬起,受伤似的垂下眼。
“这不需要他知道。”谢立把袖子放下,捂住说,“就当是我名字的缩写。”
“你知道文身遮盖最多的是什么吗。”沈榷几乎语重心长,“名字和生日。幸好你这个是暂时的。”
“我不后悔,以后要文永久的。”谢立躺在后座上,姿态轻松却语气坚定,“喜欢的时候就尽全力,这才是活着的证明。”
“行,你证明。”沈榷找司机师傅借了火,点起一根烟说,“你把胳膊给陶运昌瞧瞧,看他吃不吃你这一套。”
谢立的嚣张偃旗息鼓,眼巴巴地望着抽烟的沈榷说,“有件事想托你。今天文身时听到一首歌,你能不能帮我周一午休在广播站放。”
“放给陶运昌?”沈榷掸掸烟灰戏谑道,“谢立,他跟你不是一路的,我说的难听,但是真心为你好。”
“帮我吧。”谢立闭上眼,在缭绕的烟雾里面目模糊,“帮帮我。”他重复乞求。
沈榷未回应,车厢里静了一阵。突然两人的手机同时震动,点开一看,是一班班级群发出的公告。“市英语演讲竞赛,我班苏鑫同学荣获一等奖,陶运昌同学摘得三等奖,对以上两位同学表示祝贺,特此鼓励。”
消息一经发出,接连的祝福冒出来。谢立抓起手机,赶紧混在人群里发送了“祝贺!”
但这平凡的两个字,很快就湮没在道贺的人言之中,翻几页便找不到了。
演讲竞赛的表彰安排在周一的晨会,苏鑫和陶运昌站在表彰台上依次分享学习心得,操场安静的只剩陶运昌低沉的发言声。谢立站在班级队末听了一会儿,就假借去厕所,一溜烟跑没了影。
他窜到三楼的广播室门口,里面的学生老师都围在控制台。谢立偷偷冒出半个头,恰巧被沈榷捕捉到,他赶忙和老师打了个招呼,闪到走廊上质问谢立,“你不在操场来这干嘛。”
谢立委屈说,“你不帮我中午放歌,我等会拜托学长学姐。”
“那也不要开会的时候跑过来吧。”沈榷拽着他到了楼梯拐角,陶运昌冷冷的声音从远方飘过,“语言练习要有计划,持之以恒,不要松散,随心所欲。”
沈榷瞥一眼谢立说,“你不是只听他的吗,人家说不要随心所欲。”谢立探探头看着广播室,“我认识你们站长,上次在食堂,我借了他饭卡。”
沈榷讲不过他,只好说,“你把歌名给我,没什么奇怪的歌词吧。”
谢立赶紧掏出口袋里的小本子,殷勤递给沈榷,“主要强调这句歌词,然后这句是祝福的话。”他指了指歪歪扭扭的字,沈榷皱眉读完了,问他,“就这?”
谢立茫然道,“什么叫就这。”沈榷没找到确切形容,试探说,“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世纪大告白。其实你露骨一点也没事,中午广播音乐又没什么人听。”
谢立又看了一遍本子,抬起头笑道,“这就够了。”
话音刚落,陶运昌的声音又传来。“我要感谢带队老师,以及支持我们的学校。”他顿了顿又说,“也感谢一起参赛练习的苏鑫同学,谢谢大家。”
他的陈词收获了巨大的掌声。沈榷和谢立在喧嚣里面面相觑,无声地站很久。谢立先苦笑了一下,眼圈有点泛红。沈榷不再看他,叹了口气,扬扬本子问,“还播吗?”
“嗯。”谢立摸摸鼻子,捏着昨天文了身的前臂,默默离开了。
午休过半,陶运昌,苏鑫和程宇漫步在回教室的花园小道。广播里说,今天的音乐特辑是英文说唱。刚刚放完一首愤世嫉俗,批判社会的传统说唱,冲击的声音骤然消失,小径立刻清净不少。
苏鑫对陶运昌笑道,“今天是你最不喜欢的音乐类型呢。”
陶运昌点点头只说,“有点吵。”
他刚说完,广播站甜美的女声就温柔道,“接下来这首爵士说唱,由“全宇宙最聪明”点播给高二一班的陶运昌同学。”
程宇听完笑出声,“这谁啊故意的吧,是不是你仇家啊。”
陶运昌也很淡地笑了一下,却找了个音箱旁站定,似乎听着也似乎在走神。
“这首歌来自一张2005年发行的专辑,里面有一句歌词写道“let's break it all down into pieces of bright / moments that pass by like a meteorite” 让我们把一切分裂成明亮碎片,每一瞬间都过的如流星般耀眼。”广播员念完似乎也觉得,这段话与今天激进的主题有点偏离,但还是补充道,“全宇宙最聪明”想借此歌曲对陶运昌同学说。”
音乐的鼓点蓦地响起,极轻的韵律开始盘旋,曲调氛围明亮又轻快,让陶运昌想到冬天早晨起来,窝在温暖的被窝里看一场纷飞的初雪。
音箱里响起广播员最后一句声音,“陶运昌,祝你春天快乐。”
苏鑫若有所思地听着这首说唱,想去拽一下陶运昌,却被躲开了。他犹疑道,“不是不喜欢吗,还听这么认真。”
陶运昌没有回答,只是缓步走在回教室的路上。三月时秃黄的草坪不知何时被洗成新绿,丛间不知名的小白花开了一片,星星点点的,混乱又充满生机。
“没有不喜欢。”陶运昌把春色看尽眼里,低声说完,竟不顾校规拿出手机,在路上发了一条讯息,再向教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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