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愿听到这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接着他感觉这俩人在他身上搜索了一番,然后将他随身的手机和手表等物全都丢了出去。
程愿脑中缓慢接收到这个信息时,心里沉了一下,他手表上有定位,现在没办法了。
不过也还好,程愿脑子里慢半拍地分析着境况。
既然李常非敢绑他,如果之后还有更大图谋而他又无法反抗的话,那他就直接留给他一具尸体。
这样的话,他不相信李常非这个脑子能悄无声息地把他处理干净。
但在此之前,他一定要保持清醒。
车子行驶了好一段时间,中途也没有人再说话,程愿差点彻底晕过去。
幸而他攒了攒力气,狠下心在舌尖上咬了一口。
血腥味在口腔中崩裂开来,突如其来的疼痛也像在一瞬间劈开了他渐趋混沌的脑子,叫他渐渐清明过来。
不过他忍住了没有睁眼,保持着眼下这个没有威胁任人宰割的姿态。
但不知道是车里没开空调还是他头一回遭遇这种事条件反射地有些紧张,总之程愿觉得有点热。
过了会儿车子缓缓停了下来,他们粗鲁地将他搬了下去。
程愿幅度很小地虚开眼缝看了下,似乎是在一个停车场。
他们一路将他抬上电梯,按下了二十三楼的按键,出电梯时,程愿又看了眼宽敞的走廊,发现这好像是家酒店。
最后他们将他扔进了酒店房间,关门时他才听见李常非再度开了口:“行了,你们先走吧。”
接着他便听见了房门反锁的动静,一切的声音全都隔绝在了外面。
程愿意识渐渐回转,只不过他被绑了手脚,浑身也仍旧没什么力气。
但如果只剩李常非一个人的话,他应该不至于完全被动。
不过李常非这是要做什么?要钱?报复他?他哪儿找来的帮手?
不对,今晚的事怎么也不像是李常非自己可以完成的,更不像是临时起意。
忽地,程愿脑中划过一个近来和他冤仇最大的人,裘虹。
正此时,他感觉李常非在屋子里焦躁地走了两圈之后,对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室内安静,程愿几乎可以听到手机对面泄露出来的声音。
李常非接起电话,有些烦躁地说:“人已经掳过来了,还没醒。”
他说到这看了蜷缩在地上的程愿一眼,眸中闪过一丝犹疑,他说:“你要什么条件趁现在直接谈不行吗?晾他也不敢不听话——”
可他这话还没说完,对面便传来一阵尖利的打断。
“你怕了?我告诉你,绑架的事实已定,你以为你现在放过他他还会放过你吗?!”
这声音已经不再有从前伪装出来的温婉轻柔,满满全是流淌的恶意和狰狞。
居然真的是裘虹。
裘虹在电话那头的态度带着孤注一掷的狠毒:“早跟你说了,只有这么做,我们才能有一线生机!”
不等李常非回答,她又当机立断道:“你要是不敢你就滚,反正现在人已经在手上,接下来的事换谁都一样,但之后你被退学被追债大好人生就此被毁于一旦,就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
李常非听着这话,呼吸渐渐沉重,自然也不甘心把到手的机会拱手让给他人。
他胸膛起伏着看向程愿,拳头渐渐握紧,双目透露出些许挣扎。
他不住地想,是你逼我的,这不能怪我。
许是觉察到他的态度改变,对面裘虹的语气也平缓了下来,她再三叮嘱道:“床尾的摄像头已经准备好了,记住,一定要拍清楚他的脸。”
说完她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又蛊惑似的对李常非说:“你也别犹豫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啊,这之后他成了你的人,难道还不对你言听计从吗?而且你们好歹相处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李常非缓缓放下拿着电话的手机,眸色暗沉下来。
裘虹是前天找到他的,彼时李常非也正被程愿的追债搞得心烦意乱,之前又压错宝得罪了贾银落等人,再加上距离开学越来越近,别说学费,他连吃饭的钱都快没有了,再这样下去,他往后的人生只会越发一落千丈。
可李常非不想去干那些又累又看人眼色的工作,更不想离开燕城回到那个他厌恶的深山。
他想去求程愿,可他连程愿现在住哪儿都不知道,并且他心里也知道,程愿不会放过他的。
所以在裘虹向他说明这个计划之后,李常非一时上头,很快便同意了下来。
裘虹的计划是,助他一起绑架程愿,再拍下他和程愿亲密的视频发给她。
而裘虹之所以找到他,是因为程愿本身警惕性很高,他单独出门的时间本来就少,如果是陌生人,他只会更加戒备,估计连靠近程愿的机会都没有。
李常非不一样,程愿毕竟是看着他从一个瘦弱的少年长起来的,即便如今再如何恩断义绝,心底难以防备的潜意识估计一时很难改变。
至少他接近程愿之后,跟他说上一两句话的机会是有的。
可只要有这么一个时间,就已经足够办成一些事了。
裘虹已经叫人注意了好几天,本来已经焦躁到了极点,都快等不下去了。
这几天她被程愿逼得几乎都快走投无路,家里更是一团乱麻,家中父母兄嫂成天哭嚎的哭嚎、发怒的发怒,贾银落也不安分地闹,而她从前准备过的所有退路也都全部被许氏切断。
一片乌烟瘴气。
而这一切,全都拜程愿所赐。
早知如此,当初他一生下来,就不该只是遗弃,应该直接掐死他。
并且照如今这个发展趋势下去,撑不了多久,她就会全线溃败,迎来牢狱之灾。
幸而就在此时,盯梢的人来汇报说许时悬今天是独自去的公司。
运气更好的是,程愿之后还当真一个人下了楼!
其实裘虹并不确定她这个计划能不能最终达成目的,可现在她已经穷途末路,败了,大不了就是罪加一等,但如果成了,那就是她命不该绝。
那她当然要赌这一把。
并且她不觉得许时悬和程愿之间有什么深情厚谊,勾搭在一块儿才多久?再说男人不都那副劣根性,她不相信许时悬看见程愿和其他男人的亲密视频会无动于衷。
更何况许时悬这样矜傲的人,不可能容忍他的东西被人染指,还被录下了这样的视频。
许时悬一定会因此膈应。
而程愿如今这样嚣张狂妄,仰赖的不过都是许时悬,一旦许时悬厌弃了他,那么他就什么都不是。
只要许氏不再插手,程愿单独一个人不足为惧,那她就一定还有翻盘的机会。
至于李常非,裘虹有意无意地诱哄着他,说再不济,事成之后她还会额外给他五十万。
而且反正现在男人之间根本定不了罪,再说到时候下了药,看起来是谁主动还不一定呢。
五十万,睡一场,这买卖怎么也不能亏。
李常非念及此,丢开手机,破釜沉舟一般,最后去调整了一下摄像机,将它对准了床头。
却不妨再一回身,竟发现程愿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眸色幽深地看了过来。
而他们刚刚用来捂晕程愿的药物之中,带了点催情的效果,现在大概是药效上来了,是以程愿虽则眼神漠然,眼尾却控制不住地泛着红。
李常非看得一愣,不由滚了滚喉咙。
在这一刻,他所有的犹豫和惶恐似乎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胆量竟是前所未有的充盈。
他甚至不由笑了一下,一边迈步上前一边说:“哥,别这么看着我。”
程愿仍死盯着他,但面对李常非的靠近,身体下意识往后挪了挪,直到后背抵上了床头柜。
他这退缩的反应不知怎么突然取悦了李常非,叫他越发大笑起来,他弯下腰,试图将程愿提起来扔到床上:“你也别想着挣扎了,没力气的。”
程愿动弹不能也发不出声音,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李常非抓住他的衣领笑得更加猖獗:“哥,你现在应该也很难受吧?别急,我会帮你的。”
程愿被他一把推到在床铺间,李常非跪在他身侧试图压制住他,刚欲俯身。
但就在此时,变故丛生。
程愿竟不知何时解开了捆住他手的绳索,趁着李常非弯腰的一瞬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程愿一下子反手抄起床头的玻璃台灯,狠狠朝着李常非的后脑勺砸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李常非又毫无防备,余光注意到时已经来不及了,被程愿结结实实地砸住。
下意识的求生反应叫他立刻滚下了床头,手掌往后一抹,摸了一手的血。
李常非见状脸色抽搐,抬起头表情阴狠地看向程愿。
而程愿趁着刚刚那一个空隙,已经眼疾手快地用碎玻璃割断了脚上的绳索,一翻身跃到了床的另一边。
但他身上的药还在起着作用,这一连串的动作已经耗光了程愿的力气,他下床时都没站稳,晃悠着撑在了窗台上。
李常非看清他这状况,又得意起来:“没用的,今儿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别白费力气了。”
李常非站起身,绕过床尾朝他走去:“哥,跟我试试也不亏吧?”
程愿手中仍抓着那片碎玻璃,因为抓得太紧,手上已经被割出了伤口,血迹蜿蜒而下。
同时程愿另一只手猛地撕开嘴上的黑色胶布,嘴角又溢出了一丝刚刚他咬舌保持清醒时的血迹。
“你真恶心。”程愿拿玻璃片对着李常非,“你再走一步,今天这里咱们一定死一个。”
许是程愿说这话时的表情太过决绝,竟真叫李常非头脑发热的脑袋一时冷静了一下。
但很快,裘虹的幽幽叮嘱在他脑海中响起,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只有把事情办成。
于是李常非也再顾不得这么多,继续往程愿那边迈步而去。
程愿对准李常非便毫不留情地刺了过去。
可他如今到底连支撑自身都很困难,对于李常非这么一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来说,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
李常非眼疾手快地握准他的手腕一拧,程愿手中的那块玻璃片便脱了手。
不过李常非心有忌惮,半低头把脚下这玻璃片踢远了。
趁着他这动作的时机,程愿又将他推开,自己往前一扑到了床上,眼神再度看准了床头剩余的那一堆碎玻璃片。
李常非反手抓住了他的脚腕将他往后扯,但还是被程愿又拿到了一块碎玻璃。
而随着他这一系列动作,洁白的床单上染了不少程愿掌心的血,像一片又一片触目惊心的花。
最终程愿蹬开李常非,往后费力退到床头。
他眼眶猩红,看向李常非,随后将这玻璃碎片对准了自己的颈动脉。
以他现在的力度,没法伤到李常非半分,只能把锋刃对准自己。
“看来是我先死。”程愿毫不畏惧地盯着李常非,“行,谁怕谁,但之后你们谁也别想逃脱干系!”
李常非看向程愿坚毅果断的眼神,骤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不信怎么可能有人不怕死?!
求生才是人的本能才对。
李常非脚步微动,他不信程愿真会如此悍然。
程愿注意着他的动向,手上寸寸推进,他眨了眨眼,蓦然心想,希望等许时悬找到他的时候,不要太伤心。
反正这也是迟早的事罢了。
就是可惜没来得及和许时悬好好告别。
他深呼吸一口气,握着玻璃片的手越发的紧。
李常非微弓起背,一副随时准备暴起的模样。
可这回,就在他发难之前,被锁住的房门猛然传来一声巨响,是房门被踢开的动静。
李常非倏然抬头,却都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被一团黑白色迎面扑了个正着!
而床上的程愿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紧紧拥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他最先听到的,是许时悬心有余悸的颤抖嗓音,语气中满满都是后怕和不安,听起来像抵达了崩溃的边缘:“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愿愿,真的对不起。”
第63章
许时悬方才一踹进门,入眼便是血色生花的床单,以及正拿着碎玻璃对准自己、满手血迹斑驳的程愿。
仅仅一眼,许时悬崩了一路的神经便在那一瞬到达了临界点,浑身的血脉都凉了一截,唯独情绪沸腾到了极致。
他从程愿手中小心翼翼地掰过了那片碎玻璃,程愿尚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掌心的伤口便再一次猛烈刺激了许时悬。
许时悬紧揽着他,猛然回头,目光阴鸷地看向被许圆圆扑倒在地的李常非。
那一眼凶相毕露,浑身凌厉恶煞的气质挡都挡不住,好像在看一截枯烂的朽木。
与此同时,同许时悬一并前来的保镖们从门外紧跟着鱼贯而入,拉开许圆圆,将李常非死死按在了原地。
许时悬抱着程愿起身,经过李常非身边时,皮鞋一勾一踩,径直将一块玻璃片狠狠踩入了李常非的手背。
“啊!!!”
皮肉筋脉被割裂的疼痛致使李常非一瞬间痛嚎出声,额上顿时冷汗丛生。
许时悬却恍若未闻,眼睫微垂,半掩着冷漠幽暗山雨倾发的眼神,他鞋底用力旋拧,那玻璃片亦随之越陷越深。
李常非痛得几乎昏死过去,双目失去焦距,试图抬头却被保镖一把按下了头颅。
侧脸抵着地面,离那一堆玻璃片亦是咫尺之距。
他心下骇然,却连呼救求饶的力气都不再有。
不过他那杀猪一般的嚎叫惊醒了程愿,程愿从方才看见许时悬进来的一瞬起,先前紧绷的精神便止不住地放松了下去。
而这一放松,药物的作用又让他渐趋昏沉,靠在许时悬肩头安心地半阖着眼。
听到这么一声惊嚎,程愿轻声唤道:“许时悬。”
许时悬恍然回神,而眼下程愿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他闭了闭眼,侧过脸安抚似的吻了吻程愿的额角:“我在,没事。”
许时悬呼出一口气,对身旁的保镖说:“处理干净。”
随即不敢再耽搁时间,抱着程愿快步往外跑去。
许圆圆见状也奔跑着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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