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监控到这里就结束了,并且由于程愿的屏蔽,他们一时间查不到他到底上了哪一趟航班。
两边蹲守的人也回了消息,说没有任何资讯。
不愧是他。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挑战性了。
可许时悬虽说稳着心神,但却没有慢悠悠和程愿周旋的耐心。
所以他的动作一点都没慢下来。
他当机立断,即刻开始排查机场当天上午那个时间段内的所有航班。
然后一一锁定程愿有可能降落的城市。
这个排查过程相当熬人,或许许多人都会停止在这一步。
毕竟如果只是为了一个‘和他玩玩’的对象,远没必要如此。
许时悬却一直亲自盯梢,最后终于在今天早上,将目光落在了江市。
不得不说程愿这个地点选得很好,虽说燕城才是许氏的大本营,可许氏在全国各地都有不少业务,唯独在江市这边没有据点,与之相对的,也就没什么关系网。
许时悬即便是亲自过来,查找的过程也碰了不少壁,辗转多人,才终于叫他觅得了程愿的行踪。
原本中途程愿的信息都一度消失,江市道路曲折密集,不像燕城那么好查,人置身其中,很容易便消失不见。
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
可即便如此,当许时悬赶过来,发现目的地是医院时,心中还是狠狠一抖。
这叫他第一时间都没有往程愿的病房来,而是径直奔去了医护台。
得知程愿只是发烧时,方才狠松了一口气。
之后等他进到对应的病房,他一进来,虽然这里并没有留下任何关于程愿的特征,可许时悬就是知道,他没有找错,程愿在这里住过。
结果却发现程愿居然又不在。
许时悬身上一时都怀疑,程愿是不是在他身上装了反追踪软件,一旦发现他靠近,立马便逃了。
还好在他启动下一个预案之时,门口传来了响动。
他转过身,见到了将近三日未见的人。
至此,这场你追我赶的挑战有了结果。
可许时悬却并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
相反,他这才发现,原来之前几天的理智不过都是他在强行伪装。
看见程愿的一瞬间,便顷刻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
所有的情绪控制不住地迸发了出来。
而许时悬这几天就只在来时的飞机上眯了一会儿,眼眶红得吓人,给他陡添一层戾气。
他更是见不得程愿此刻垂眸不看他的模样,于是手掌上移,虎口卡住程愿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他。
沉声问道:“为什么跑?”
听到他这个问题,程愿下意识抬了眼,眸中却流露出疑惑。
他最开始还以为许时悬是特意过来找他算账的。
虽然这行为麻烦得叫人难以理解了一点,可许时悬大发雷霆之下如果硬是咽不下这口气,以他本身就有点睚眦必报又奇奇怪怪的脾气,也勉强可以说得通。
可他为什么还这么问?
难道贾银落没有给他听那个录音吗?贾银落有这么能忍?
而他突然这么一问,程愿还真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总不能直接说他以为自己得了绝症,不想让他太过伤心,所以以身入局,试图和他就此斩断勾连。
这显得他多伟大啊。
但既然许时悬已经来了,那不如就由他开口,当面把话说得清楚一点,有些话他也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
程愿暗地里攥了攥拳,定定地看着昏暗光影下近在咫尺的许时悬,眼眶里只倒映着他一个人。
“许时悬,对不起。”程愿鼓起勇气,如实地剖白了自己,“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你。”
第77章
“什么?”许时悬却好似只听到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但此刻距离很近,许时悬见到了程愿竭力控制却仍忍不住颤抖的眼睫,好似这是一件多么难堪多么对不起他的事。
于是他神色又变得疑惑,卡住程愿的手也不禁一松。
程愿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他离去的掌心。
他垂下眸子,呼吸浅浅,低声道:“不是指你帮我的那些忙,是一开始我的目的就不单纯。”
他当然记得许时悬说过无论什么事,他都可以尽情地利用他,但他相信,这些都是建立在两个人关系亲密的基础之上。
却绝不包括他们当初在一起的起因。
如果连起因都是利用,那么他们这一场恋爱到底又算什么,难道他真的是彻头彻尾都在玩弄许时悬吗。
这是从这段关系开始之初就一直困住他、甚至比死亡还要让他感到难受的事。
程愿隐没在黑暗中,憔悴的神色间有一闪而过的悲伤。
他艰难开口解释:“我第一次去盛世那天,你应该知道我没喝醉,后来我也告诉过你我当时得知了李常非在追求贾银落,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的是,那天我是第一次知道贾银落喜欢你。”
这期间许时悬一直微蹙着眉,因为他还真不知道程愿到底隐瞒了他什么。
他是准备着程愿一旦有说出什么他不想听的话的苗头,他就随时打断他。
谁知程愿说的居然只是这个,并且听这话的意思怎么感觉……总之许时悬莫名冷静了些,他眉心微解,姑且容程愿继续。
程愿无知无觉地接着坦白:“我从那时起便产生了利用你去报复贾银落的想法,所以我就这样靠近了你。”
不是因为情不自禁、甚至不是因为想试试,这个起因实在是太卑劣了,程愿说完之后,羞愧得几乎无地自容。
便没发现,许时悬听到此处,微怔之后,这几天一直紧绷的情绪竟是骤然放松了些。
经程愿这么一提醒,许时悬倒确实是想起那晚在床上,程愿咕哝着说了些什么,现在想来,好像就是‘对不起’几个字。
所以他所说的不单纯,就只是因为这个而已?
程愿觉得自己是受了外界的刺激,和他在一起的动机并不纯粹,并且日复一日地挂心于此,及至如今已成心碍。
就这样吗?
那照这么说来,他是不是还应该感谢贾银落?
许时悬凝望着眼前的人,微呼出了一口气。
他忍不住思考,这呆瓜到底有没有换位想过,从前贾银落身边亲近喜欢的人这么多,据他所知,这姓贾的和梁家老二也有关系,相比之下,和他只是一点捕风捉影、他也绝不可能回应的传闻。
那为什么程愿独独见不得贾银落觊觎他?
如果当真如程愿所说的‘报复’,那他们在一起之后,他大可以直接把这件事告知贾银落,可依他所见,程愿从没有这种想法。
所以程愿这么做,到底是因为他是贾银落喜欢的人,还是因为贾银落喜欢的人偏偏是他。
如果是前者,那假如贾银落喜欢的是其他人,他又会怎么样呢?
这么想着,许时悬便随便拉出一个程愿不熟悉的人,诓骗了一句:“贾银落更喜欢段星敛。”
“什么?”程愿不防许时悬突然这么说,他好像没有听说过这件事,但现在这些也不重要了,他闷闷地应,“噢。”
许时悬说:“没什么,突然想到了。”
程愿点点头,不甚在意的模样。
许时悬见他这反应,嘴角终是控制不住地牵起了一丝笑容。
看来果然是因为后者,程愿并不在乎贾银落是否喜欢别人,只在乎贾银落喜欢的人是他而已。
因为是他,所以不被允许。
其实从前许时悬一直不确定程愿是否爱他。
如今,他好像终于窥见了一丝程愿喜欢他的证据。
这个认知让许时悬先前的烦躁渐渐熄灭,他打量似的看向程愿,既然如此,他干脆也把先前的雷一并给爆了。
许时悬反问道:“那照你这么说来,还真是跟我玩玩的了?”
谁知程愿听到此处,浑身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而听他这么说,程愿便可以确定,许时悬果然听到了那个录音。
他的心终于结结实实地沉了下去。
这话原本是他时日不多之余说出口的,却不想许时悬竟然在此刻把这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而绝症虽说是可以解释的乌龙;但这件事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因为他是真的这么想过。
并且这样听来,许时悬的理解并没有错误,他一开始那样的想法,性质不是玩玩又是什么。
原本他是再打算跟许时悬接着说一下生病的事,把所有事情分说清楚,接下来要怎么样,他都随便许时悬发落。
可话题突然这样一勾连,他再多说,就很像是在为自己找补开脱。
相比之下,其实绝没绝症,也已经不重要了。
而许时悬的反问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铡刀,一寸一寸地消磨着他。
他说不出‘是’,但又无从否认。
他想,许时悬既然这么问,以他这么骄傲的性格,这次大约不可能再原谅他了,就算勉强和解,心里也始终会有疙瘩吧。
反正换作是他,他没办法做到毫不介意。
这是他自作孽不可活。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程愿突然有点受不了,他试图自己给自己行刑。
于是程愿深吸一口气,说道:“反正差不多就是这样,你应该也看到了我留下的信,所以……”
许时悬一听这苗头不对,连忙想制止他的话。
可程愿的嘴巴不知道怎么这么快,他紧闭着眼一不做二不休道:“我们分手吧,许时悬。”
程愿终于成功地说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法,但耳边却久久没听到许时悬的回应。
不仅如此,恰在此时病房门又忽然被敲响,只听医生在门外疑惑地说:“这门怎么打不开了?里面有人吗?”
说完又再度尝试着按压门把手。
程愿闻声一惊,心有余悸地睁开了单只眼,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许时悬。
入眼便瞧见了许时悬黑如锅底的脸色。
许时悬随之再度抬手,程愿吓得条件反射似的又闭眼缩了一下。
许时悬狠捏了捏他的脸,咬着牙,强势道:“你真的敢,你给我等着。”
接着许时悬退后两步,顺势把反锁解开,并且按开了顶灯。
医生随之进门,一进来看见两人神色有异,一时间不知道想到了哪里,眼神在他俩中间转了个来回,看样子还以为他们之前在做什么。
好在他没多说,只让程愿回到病床上,看了看他的状况,叮嘱道:“今天出门了?这几天要多休息。”
“不过适当出去走走也可以,你恢复得也不错。”医生说,“好了,先输液吧。”
程愿此刻心思不在这边,几乎都忘了他回来是想干什么的,只点了点头。
而医生出去的时候,顺手拉开了房间的窗帘,窗外的阳光顿时倾泻,白日天光下,也下意识叫人行事收敛。
“适当通通风也好。”医生出门的时候,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紧盯着患者的许时悬,他终是忍不住提醒道,“那个,病人最近体虚,不宜剧烈运动。”
程愿:“……”
而不待他回答,许时悬便对着医生浅笑了一下,应道:“谢谢医生,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程愿悄悄望向他,总觉得他这话别有深意。
他想再说点什么,但很快护士又端着输液瓶进来了。
程愿只能暂时闭嘴。
等护士输完液出去之后,室内陷入了安静。
可许时悬已经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手支着脑袋,捏了捏眉心,看起来十分疲倦的模样。
大概也要再想想吧。
程愿一时便没再开口,收回目光,阖上了眼睛。
随着药效发生,他又有些困,但他没有睡着。
脑子里思绪翻涌。
刚才那些话他原本打算带进土里。
毕竟世间确实唯有生死才是大事,从前在这个前提之下,他想的是无论他做过什么、想过什么,应该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吧,再不济死后一捧尘灰,他也不会再知道身后事。
但现在随着他无法死去的结局,他是健康的、周全的,那也就意味着,他曾经有过的那些卑劣想法是不能在忽视中得到谅解。
他的隐瞒只会辜负许时悬曾经对他的好。
还有就是……程愿微微侧过身,背对着许时悬,脸颊深深陷入了枕头里。
他以前从未想过和许时悬走下去的可能,除了当时自以为绝症之外,他也并不觉得许时悬会如何喜欢他。
因为完全没有理由。
在燕城之前,他和许时悬不过几面之缘,这足够叫人非他不可吗?顶多只是有一点兴趣吧。
程愿深知自己没有这种魅力,也没有任何值得被深爱的优点。
他自己都找不出一点许时悬喜欢他的理由。
与此相对的,许时悬虽然一直对他好,但也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他。
所以他亦是觉得,对许时悬而言,或许‘喜欢’也是一件很珍贵很正式而不可轻易言说的事情。
既然不对他说,那么便是他还不够。
至于最后一个原因。
他和许时悬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大到就好比鸿沟天堑。
若不是当初在南城那一夜偶然,他这辈子恐怕都接触不到许时悬这样身处云端的人。
就拿最基础的消费来说。
过去那半年他其实并没有花过很多次钱,许时悬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因为这真的只是他的日常而已。
可仅仅如此,便花光了程愿几乎所有的积蓄。
那是他过去几年省吃俭用、加班加点才好不容易存下来的钱。
当然他也可以直接花许时悬的钱,许时悬告诉了他密码。
并且许时悬毫不在意这些。
但他却无法不在意,并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和他本身并不匹配、仅由许时悬提供的优渥条件。
否则的话,难道他就真的理直气壮地去成为攀附在许时悬身上吸取养分的藤蔓吗?
72/89 首页 上一页 70 71 72 73 74 7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