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九辞闻声抬头,只见一袭白衣出尘,面如冠玉,青丝高高束起,宛如不动声色的杀神。
“凤鸣......”
长鸣都尉原本老老实实,舒舒服服地跟着祁九辞一同漫游穿行于虚实参半的苦海之中,谁料那清冷决然的上神竟一剑将虚空劈开,祁九辞光顾着和他对峙,一不留神,长鸣都尉便失足跌落,掉进了苦海血空之中。
“你到底要做什么?”祁九辞死死盯着他,面色不善。
白衣仙人并未答话,只招式凌厉地劈向脚下浮在半空中的祁九辞。
“叮——”刀剑相碰的巨大铮鸣之声自天地回荡,刹那之间,万籁俱寂,苦海都颤了三颤。
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浩荡剑气相碰,血海也静了一瞬。楚晏清心有所感,抬头向祁九辞的方向看去。
一只鸡锐不可当,迎面正砸在了——砚书的头上。
长鸣都尉扑扇着翅膀,眼见着要砸向楚晏清的时候,它机智地扭了个身,落下的弧线完美地偏向了砚书。
“嗷!”砚书哀嚎一声捂住头,长鸣都尉叽叽咕咕地从他头上安然无恙地跳下,趾高气昂地看着它。
下一瞬,它大惊失色,又跳回了砚书头顶,高声鸣叫着,似乎要将那些重新聚集起来的妖魔鬼怪给吓退。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甚至鬼怪们在看到又多了个活物的时候,兴奋得两眼放光,嘴里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吼叫,向前猛地扑来。
还真是斩不尽啊,楚晏清喃喃着,又挥剑斩开了近前的一波鬼怪。这妖怪死不净,灭不绝,可他所剩无多的仙力却并非取之无禁用之不竭。若是一直耗在这里,不出一日,他就会力竭而死。
“得想个办法出去。”他咬牙提剑,以鲜血为媒,倒插于地,方圆十里,一荡而空。一时半会儿竟再也没有鬼怪敢上前来。
砚书骂骂咧咧地揪着长鸣都尉,正要暴揍他一顿时,却被楚晏清抢先一步夺了过去。
“你从哪来的?”他严厉拷问道。
长鸣都尉眨巴眨巴无辜的绿豆眼,咯咯叽叽了两声,抬头看向某个方向。
楚晏清顺着它的视线望去,赫然见到半空之中两相对峙的身影。
祁九辞祭出法相天地,浓得化不开的黑气席卷,遮天蔽日。
这就是他的本体,天地间至凶至煞的邪气。
罗刹仙尊轻易不会动用法相天地,如若祭出,那便是相当棘手的情况。
他将长鸣都尉扔还给砚书。长鸣都尉戴罪立功,沾沾自喜地窝在砚书乱蓬蓬地发丛中。砚书敢怒不敢言,他正要开口抱怨,就被楚晏清揪着飞向天际。
“?”砚书身为一介凡夫俗子,能见识的,不能见识的,如今都被他见识了个遍。从前幻想御剑飞行,腾云驾雾,他家公子带他玩了个遍。
“就是有点刺激......”狂风瞬间灌进来,灌得他几乎合不拢嘴。
距离祁九辞仅有数里的地方,忽地爆开一阵火花,将楚晏清狠狠击落在地。
楚晏清躲闪不及,硬生生受了这一击,如流星般“砰”地砸在地上。
砚书也跟着摔了个措手不及,好在长鸣都尉强壮的鸡爪狠狠抓着他的头发,几乎要将他的头皮扯起来,这才不至于真的摔死。
尘土飞扬间,楚晏清倚剑,摇摇晃晃地站起。
面前站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袍人,双手笼于袖中,百鬼跪服,万物失色。
他脸上有一只栩栩如生的九头怪鸟,此时正张牙舞爪地对着他。
“大巫——”楚晏清怒吼一声,爆发出震天撼地的力量,提剑飞掠而来。
大巫微微抬头,唇角诡异一勾。他抬手,霎那间,楚晏清便停在半空,又狠狠砸落地面。
祁九辞心中猛地一跳,他忽地转头,向某个地方看去。
可眼前被无边血空遮眼,趁他分神之际,凤鸣暴掠而下,裹挟浩荡罡风向他席卷而来。
祁九辞抬臂挡下这一剑。眼前的黑气被生生劈开,又重新聚拢,向高悬于半空中的凤鸣飞去。
“我没那么多功夫陪你耗。”祁九辞冷声道,法相天地祭出,天地为之失色,无边无际的黑暗蔓延,似乎要吞噬一切。
“放我下去。”
凤鸣闻言,微微颔首,本来微微下压的唇角露出了与大巫同一弧度的诡异笑意。
庄重肃穆的声音响彻天地,这是与混沌共生的,最强二人之间的对决。
“不过是借由时空缝隙中苟且偷生的货色,也敢在我面前造次。”无波无澜的声音自顶空传来,下一瞬,充斥天地的白光暴涨,将无边无际的黑气驱散。
“你不是本体。”透支身体的仙术撤去,漫天白光缓缓消散。祁九辞身形不倒,他看着狼狈吐血的凤鸣,以剑尖,缓缓抵住他的吼口。
“怎么会......”凤鸣失声喃喃,不可置信地低吼:“从来没有人,能躲过我法相天地的最强一击!”
祁九辞垂眸看着他,隐去不辨喜怒的情绪,剑尖往前,直直刺穿了他的咽喉。
脚下的土地震了一震,大巫猛地后退一步,吐出口血,倏地抬头。
凤鸣的身躯如同风中落叶,无力坠落。
与此同时,祁九辞刺开重重迷雾,转瞬之间,到了近前。
大巫见状,揪起已近力竭的楚晏清,脸上的九头怪鸟微微闪烁,无形消散于原地。
砚书和长鸣都尉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无措地看着面色阴沉的祁九辞。
祁九辞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
高台之上,大巫提着半死不活的楚晏清,狠狠一摔。
“可真会演啊......”大巫讽刺地看着他,毫不留情地拆穿:“为了躲开他,配合我演了这么一出好戏。”
“我本来以为你会将砚书一同掳走。”楚晏清闷闷咳了两声,站起身来:“我们之间的恩怨,不应当牵扯第三人。”
“我们之间的恩怨......”大巫低声重复着这一句话,忽地笑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意思的事情:“不,不是我们之间的恩怨。”
“是我个人的孽障,要让天下人来偿。”
“游医兄,我们要去哪啊——”砚书被祁九辞提着,穿过浮沉的云海,忽而上忽而下,搅得他头晕目眩。
长鸣都尉站在他头顶,雄赳赳气昂昂地鸣叫。
“你家公子可真是个深谋远虑之人。”祁九辞冰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啊。”
砚书有些不明所以,但他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此时脖颈一凉,他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第50章 激战
“菩提,被你藏在哪了?”漫天黑雾之中,大巫居高临下,冷冷睥睨着地上微不足道的神明。
九天诸神皆拜服,古往今来,唯他一人而已。
楚晏清承受着势达万钧的威压,伸手擦了擦嘴角缓缓渗出的血迹,他笑了笑,笑里是不要命的疯狂:“天下唯一能杀你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把它交给你。”
“那你,下地狱去吧——”无形之风卷起,万丈风仞切割着楚晏清裸露在外的皮肤。大巫脸上的九头怪鸟爆发出一阵猩红之色,看起来荒诞而又诡异。
楚晏清手持上古神剑,拼尽全力劈开眼前高速旋转的风刃,原本皎洁如月般的面孔被割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仿若从地狱深处爬出的鬼怪。
菩提从来未毁,这也是罗刹能于千年之中不被煞气腐蚀心智的缘由。
“你以为你的那点把戏就能毁掉创世之树,未免太过异想天开。”楚晏清颤抖着闭了闭眼,剧烈的疼痛折磨着他的神经末梢,牵扯着全身都疼痛非常。
他颤颤吐了口浊气,再睁眼,是视死如归的决然。神剑携带荡平百川的气势,骤然向大巫迎头劈下。
大巫微微抬头,斗篷下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只见他唇角僵硬地扯了扯,下一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漫卷的黑气暴涨,刹那间吞噬了浩荡剑意。一道黑气凝成的实剑瞬间贯穿他的身躯,楚晏清无意识地张了张嘴,狠狠砸向地面。
他嘶吼着,想要逼出体内的黑剑,却无论如何都驱动不了半分,那根黑剑贯穿他的心脉,原本已近枯竭的仙力彻底堵塞,再不流通。
大巫站定于他不远的地方,冷冷地看着他:“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菩提在哪。告诉我,说不定念在旧情,我还会给你一线生机。”
楚晏清半撑起伤痕累累的身躯,迎着大巫逼人的目光,轻声笑了笑,唇角血如泉涌,染红了他身前一片洁白的衣襟。
“休......休想......”
大巫怒吼一声,手中聚起汹涌的黑色风暴,狂风卷起他的斗篷,露出他原本的模样。
与凤鸣别无二致的,清风霁月般的面庞。与那微微笼罩着的邪气与扭曲的九头怪鸟截然相反的,清冷的气质与冲天的煞气交织,构成一幅诡异的画面。
至邪至恶,至纯至善,矛盾却又出离和谐地在一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狂风迅速集结,汇成席卷万物的风暴,向楚晏清俯冲而来。
楚晏清使劲闭上了眼,在风暴离他仅有几寸的时候,猛地睁开,霎那间白光大盛,天地一白,整个世界寂静无声,仿佛割开了无数个空间裂缝,复又碎裂。
那浑然天成的风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白光中迅速碎裂剥落,归于尘土。
半晌之后,楚晏清的声音掷地有声地在无尽虚空中响起,笃定道:“祁九辞,你来了。”
白光渐渐散去,大巫捂住脸,踉跄后退了两步。他猛抬头,死死盯着白光后隐着的欣长身影。
祁九辞提着剑,缓缓走到大巫面前,站定。
大巫嗜血暴虐的眼中首次现出了名为惊惧害怕的神情。
“找死。”他眼中凶残之色暴涨,名为罗刹的邪剑裹挟最为纯粹的煞气,对准大巫的胸膛,一贯而下。
“噗嗤——”一声,长剑贯穿胸腔,发出沉闷的声响,大巫身体猛地前倾,伤口处冒出源源不断地黑气。
“这一剑,是为数千年的那一战。”祁九辞冷冷地看着苟延残喘的大巫。瞬息之间,局势逆转,原本高高在上的人瞬间被碾入尘泥,卑微不堪。
只能面对真正的邪神,俯首称臣。
又一剑,利落刺下。
“这一剑,是为千年之前,你重伤于菩提瑶台,使二者流落凡尘,千年以来,杳无音讯。”
伴随着冰冷决绝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亮的,刺破皮肉的声音响彻天地,大巫无力地承受着,冒出的黑气也近枯竭。
“这一剑,是为方才,你刺伤他的那一剑。我一并还你。”
排山倒海,劈裂天地的剑气挟着百川正风,悍然劈下。
大巫的身形消散无踪,唯于数道黑气在原地悠悠打着旋儿。
祁九辞脸上阴云未褪,让人见之无端望而生畏。他将剑收起,蹲身抱起了半是昏迷的楚晏清。
他身形太过消瘦单薄,就像风中枯叶一般,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楚晏清的声音虚弱响起,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身后破空而来的风声。
“他......他还没死!”
第51章 凤凰
祁九辞抱着楚晏清猛地后退数十步,一道浓黑的煞气正正击中二人方才的位置,砸出一个数米的深坑。
“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大巫的已然消散的身形又无声无息的聚起,他褪去一身黑袍,露出里面纤尘不染的白衣,看起来诡异而又荒诞。
瞬息之间,大巫已然掠至近前,手中黑气对着祁九辞怀中的楚晏清狠狠落下。
狂风吹乱了他的额发,楚晏清猛地从祁九辞怀中挣脱,滚至一边。难以抵挡的暴虐黑气随之而至,砸中楚晏清如破絮般残败不堪的身躯。
楚晏清闷哼一声,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不过片刻而已,天地间只剩一黑一白二人相对而立。
大巫微微偏头,欣赏着祁九辞此刻脸上的表情,像是觉得很有意思一般:“你喜欢他?”
见祁九辞没答话,大巫唇边笑意更甚:“你也配喜欢他?你这个人不人鬼不鬼,早应死在天谴下的东西?”
于阴暗潮湿的黑暗中苟且偷生的人,只配仰望天边璀璨的繁星,但永远不可企及。
“哦?”祁九辞收起那副阴气沉沉的神情,转而挑眉看他:“看来我并非孤掌独鸣,还有人与我承受着一样的痛苦,并且永生永世不得逃脱,那具枷锁会如影随形地跟着你,直到你死亡。”
“相比之下,我可能比你好点。”祁九辞回以讽刺一笑:“至少我触及到了那片月,但你,永不超生,永不脱身,一辈子活在无限煎熬的痛恨与懊悔之中,是么?”
“与其如此,倒不如死个痛快,好死总比赖活好。”
“闭嘴!”大巫咆哮着,双目赤红,脸上的九头怪鸟剧烈挣扎着,他气急败坏道:“你闭嘴!”
祁九辞淡淡一笑。
大巫像是被他这幅云淡风轻激怒——或者是他方才的一番入木三分的话,又或者兼而有之。
九头怪鸟缓缓从他脸上剥离,化成一只展翅翱翔的邪凤,无数火红的光点落下,点燃脚下的焦土。
“法相天地么......”祁九辞望着振翅高飞的邪凤,喃喃道。
邪凤扶摇直上,口中聚起一团愈来愈大的火焰,在聚集到一定大小时,火团猛地爆开,照彻漆黑的夜空。
大巫的身形缓缓跪地,像是已经没了生机。邪凤发出一声嘹亮的清啼,霎那间,天地都为之一震,天边火光滚滚,像是一把要燃尽整个世间的火焰。
“无边佛火。”祁九辞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凤鸣法相的必杀招。”
楚晏清趴伏在地上,无意识地呕了口血。他迷迷糊糊地,感觉浑身都在被灼烧。
“公子,公子。”砚书焦急的声音响起,楚晏清整个人都卷在火焰里,他看得害怕极了,想要喊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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