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到肖冶的人再次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怎么样?要不要去医务室?”顾竹年侧头关切地问。
肖冶避开顾竹年的手,对那个人说:“没事。”
那人刚要说些什么,餐桌旁翻书包的人大声道:“年年,找到了!”
“你过来看看是不是这个?”
顾竹年立马边走边说:“说过了你们不要乱翻别人的书包…”
肖冶朝道歉的人摆摆手,忍着屁股上的疼痛跑到餐桌旁边:“那是我自己买的!”
有人发出爆笑:“你自己买的?你,自己,买的?”
旁边一圈人也跟着笑。
顾竹年劝阻他们:“唉呀,你们别笑,也许真的是小野自己买的呢。”
几乎快要笑出泪花的人说:“怎么可能,他,孤儿一个,打工赚的那点钱攒几年才能买得起这款领带夹?”
“就是,几万块钱,他舍得吗?”
“不是我看不起他,而是他真的没有这个购买力。”
嘲讽声纷至沓来,中午的餐厅人又多,许多人都往这边看过来。
这一次,那伙人任由周围学生的目光盘亘在这里。
顾竹年又在继续他的表演:“你们别胡说,先听听小野怎么说。”
有人追问:“年年,你还没说这个是不是你的呢。”
顾竹年接过领带夹看了看,然后顾左右而言他地搓着手:“这个…怎么说呢,好像…嗯…我再确认一下…”
旁边人见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更加笃定这就是顾竹年丢的领带夹。
“年年,你就是太善良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还不是为了顾及这个学人精的感受。”
“接下来怎么办?”
周围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强烈得令人无法忽视,窃窃私语仿佛是菜市场喧嚣的吆喝。
肖冶感觉自己浑身汗毛倒竖,耳膜鼓噪不安,强烈的羞愤感使得他面红耳赤。
他扑过去想要拿走他们手中的领带夹。
却不想被其他人扽着后领子拽开了。
那人提议道:“上报学生处,这可是跨系偷窃,怎么能私下解决?”
其他人也都一一应和。
顾竹年却慌乱不堪地满地打转:“不至于吧,他还给我就行。”
“怎么能轻易放过他?这种人就得让他尝尝教训,不然以后还会偷。”
肖冶怒吼:“我没偷!这是我买的!”
迎来的却只是嘲笑。
顾竹年为难道:“还是别把事情闹大吧。”
很多人都反对道:“年年,这次你就听我们的,不然以后你还会被他欺负。”
“就是,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肖冶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一群人拿着他的书包,押着他就去了学生处。
锦城大学学生处主任是一位看起来颇有学识的女士,姓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她对肖冶很熟悉,每次公布的奖学金名单上都有这两个字。
当年肖冶入学还成为很多老师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些院系领导甚至都曾经起过挖肖冶到自己院系的念头。
高考状元常有,但17岁的高考状元总是少见的,孤儿成为高考状元更是极为罕见。
在教育系统工作的人都知道学习资源对学习成绩的促进作用有多大。
如果智商是起点,那么学习资源就是加速器。
一名高材生,起点和加速器缺一不可。
肖冶作为孤儿,唯一能依仗的只有起点。
这种出身能学到这个程度的人凤毛麟角。
这才显得肖冶更加难能可贵。
郑主任见他被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推进来,着实吃了一惊,急忙问:“怎么了这是?”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事情说给她听。
肖冶全程低着头,仿佛那些人指控的是别人。
来的路上他感受到无数审视的目光,此刻的他已经不想再看任何人的眼神了。
郑主任听完来龙去脉后,问道:“肖同学,你怎么说?”
肖冶没有抬头,指甲扎着自己的指腹,闷声道:“我没有偷,那是我买的。”
“笑死!你说你买的,证据呢?”有人憋不住质问道。
这也是肖冶纳闷的地方,收据呢?
他记得自己明明把收据和领带夹放在一起了,怎么他们只找到领带夹,没有找到收据?
如果有收据,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郑主任观察着两拨人,拿出一沓纸说:“这样,你们每人写一份情况说明,现在就写,谁也别说话。”
“主任,真的要写吗?我们不是都说明白了吗?”
“要有文件存证,所以都得写,”郑主任指着办公室门口,“不写的话我就当你们没来过。”
顾竹年这时劝道:“要不我们别写了,走吧,一个领带夹而已。”
“什么叫而已,首先那是两万多的领带夹,其次我们是为了正义。”
“咚咚!”
郑主任扣两下桌子:“要写就安静写,不写就出去,把门关好。”
顾竹年看看那群追随者,又看看默不作声认真写字的肖冶,跺跺脚:
“唉!我不管了,你们要写就写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学生处。
第5章
见顾竹年离开,那群人破天荒地没有跟上去。
“你走吧,知道你不忍心,交给我们就行。”
郑主任推推眼镜,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收到那群人写好的情况说明后,她问道:“你们是想要学校内部解决还是由警察出面处理?”
他们互相对视一下,最后说道:“报——”
没等他们将后面的字说出来,郑颐补充道:“我的建议是学校内部解决,你们也不想影响学校的声誉吧?”
几人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那就给他处分,记在档案上,让他带一辈子!”
郑颐推推眼镜:“如果事情属实,一定会有相应惩处措施的。”
“谢谢郑主任,那我们先走了。”
“等等,”郑颐叫住他们,“把东西留下,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再物归原主。”
为首那人将丝绒盒子交给她:“那就麻烦您保管了。”
有一人熟络地问:“郑阿姨,哪天去我家吃饭?我妈老跟我念叨您呢。”
郑颐笑着回答:“等这件事处理完就去。”
“那我们等您好消息。”
肖冶在一旁听得意冷心灰:原来这才是郑主任建议由学校处理的原因。
他想要报警,可是既然对方和学校的领导相熟,又怎么可能不认识警局的人呢?
写完最后一部分内容,他将情况说明交给郑颐。
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字,却言简意赅,条理清楚的讲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郑颐简单看了一下,问:“你怎么会跟他们扯到一起?”
那几人她也知道,都是捐楼上学的富家子弟,平日里不以学习为己任,专门做些玩闹行乐的事,其中有一人还是她朋友家的孩子。
肖冶扣着手没有回答。
把心里的伤说出来无异于二次伤害。
疼倒是其次,主要是他觉得丢脸。
郑颐见他不说话,又问:“你这里说的付款凭证有吗?”
肖冶愣住片刻,而后点头:“有的。”
“截屏打印出来,附在后面。”
“谢谢郑主任。”
肖冶做完这一切之后,真诚道谢。
虽然摸不清郑颐究竟是怎样的人,但是从打印付款凭证这一点来看,应该会秉公行事?
郑颐点点头:“等通知吧。”
肖冶告别离开。
这样一折腾,中午的时间全浪费了。
下午的课马上就要开始,他只好小跑着去教室。
赶到的时候上课铃刚响。
他在紧挨着后门的角落里坐下,这样一下课他就能冲出教室。
肖冶的日常生活很简单,但也很繁忙。
上午上课,吃过午饭去图书馆学习,下午上课,下课之后去学校的咖啡店打工。
大一时候的周末,他会去做家教,和祁爵在一起之后,为了亲手给对方做蛋糕,他又专门去那家私人蛋糕烘焙工坊打工。
但以后,他再也不想做蛋糕了。
不少同学转过头来看肖冶,看完还和身旁的人低语。
认真听课记笔记的他对此毫不知情。
他更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他再次成为校园论坛里的风云人物。
多达几千层的高楼将他的过往种种扒得一丝不剩。
很多匿名人士在帖子里跟风议论。
【他只有高一的时候考过一两次年级第一,剩下的时候全都在中排,怎么可能高考考了737分?超常发挥也不是这么发挥的】
【据说高一那几次年级第一就是作弊,我有朋友在那上的高中】
【他高中的时候还打架斗殴,被点名批评过】
【孤儿果然没有教养!】
【我就说嘛,有教养的人也干不出模仿别人的事】
【就是,他还模仿到正主面前了】
【顾竹年实惨,顾竹年也实在善良,居然还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幸好现在他看清了肖冶的真面目】
【是啊,这次被偷可算是让顾竹年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了】
【以后可得离他远点,把自己的东西看好!】
【我记得他在Shine Coffee兼职?唉,怎么办,它家咖啡挺好喝的,但是肖在那我就不想去了】
【这有什么难的,店长也不会要一个贼在自己店里打工吧?多不安全!】
【对对对,解救完顾竹年,我们马上去解救善良的店长!】
【……】
等肖冶上完课赶到Shine Coffee,却被店长拦在外面。
店长把他拉到角落里,语重心长道:“肖冶,很多客人告诉我你偷东西…”
肖冶马上解释:“店长,我没偷,你一定要相信我!”
店长叹口气:“你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毕竟从大一开始你就在我这里打工了,但是…”
肖冶祈求地看着他,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一般。
店长不忍心直视他的双眼,低头无奈道:“孩子,这世上很多事都是形势所迫,人只能顺应形势,你懂我的意思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肖冶才说:“我懂,店长,我懂…”
他抿抿唇,心里满是惆怅。
自己还能找到时间和报酬都这么合适的兼职吗?
买领带夹的两万多块钱直接打了水漂,就算能转卖出去,至少也要损失一半的费用。
他还有房租、生活费,还要提前攒研究生的学费……
曾经对他来说明亮的未来忽然变得模糊。
他还能有未来吗?
肖冶向店长鞠躬:“无论如何谢谢您,谢谢您愿意相信我,我就不给您添麻烦了。”
店长看着他沉郁的表情,终究有些不忍:“这样吧,等结果出来之后如果你还没找到合适的兼职,你再来我这里。”
眼中的光瞬间绽放出一丝光亮,肖冶再次道谢:“谢谢,谢谢您!”
店长让他别客气,然后拿起手机:“我先把这个月的费用给你结清。”
说着他发起转账:“你这个月工作八天,一共是720元,对吧?”
“对,谢谢您。”
告别店长,肖冶在学校里寻找其他兼职,结果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有鄙夷的目光跟随,各种店铺也都拒绝他。
他感到情况有些不对劲。
同学们的议论声传过来:“论坛里说的果然没错……”
论坛?
他平时很少逛论坛,分身乏术的他根本没时间看这些。
难道是又有讨论他的帖子了?
他急忙掏出手机查看。
果不其然,好几页的高楼里全是各种爆料、奚落他的内容,有些甚至添油加醋、不堪入目。
肖冶感到一阵头晕,急忙扶着路旁的树。
困惑,苦涩,愤懑,委屈,不甘……
所有情绪杂糅在一起令他喘不过气。
这一次,似乎不仅有人摁着他的头往深海里压,暗无天日的海底里还有无数双手拽着他的脚踝,将他拉向更深处。
冰冷的海水已经快要没过他的鼻腔……
即将坠落之时,有人扶住了他:“事情不顺利吗?”
仿佛有一根绳子从空中垂下,肖冶握住绳子往上爬。
他转头看去,是中午在餐厅踩到他手的人。
那人留着黑色的卷发,满眼关切地注视着自己。
见他没有回话,对方微微一笑,浅浅的酒窝出现在脸颊:“事情总会解决的。”
肖冶站好,面向对方:“谢谢。”
他恢复一丝精神:“您的话很对,事情总会解决的。”
“是啊,人生在世总有烦恼,”那人仰天长叹一声,而后又看向他,“就比如说我今天一直在为没有好好和你道歉而郁闷,结果你看,我又碰见你了。”
肖冶挤出一个微笑:“您不用这么介意,没事的,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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