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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入梦几多回(近代现代)——林啸也

时间:2024-04-23 09:04:01  作者:林啸也
  沈月岛惊愕:“爱德华已经渗透到这个地步了?”
  “还不能就此怀疑他们。”
  “刺啦”,他撕开霍深的毛衣领口,大片黑红色的血污从肩头蔓延到后背,触目惊心。
  沈月岛指尖颤了颤。
  “不能怀疑他们,那为什么能信任我呢?你怎么知道我会用箭?被人拿枪指着头的时候就一点不怕我会打偏?不怕我拖后腿吗?”
  这些疑问已经在他心里憋了很久,从霍深抱着他埋伏到山坡上,打开那只圆筒从里面拿出弓箭时,沈月岛就想问:为什么你好像知道我的所有事,而我对你的过去和来历却一无所知,只有你想让我知道的时候我才能从别人口中窥到半分。
  这种若即若离的模糊感总是让他的心悬浮在海面。
  可霍深只回答了他一个问题:“不怕。”
  “我不怕你打偏,你更不会拖后腿,如果有一天我们两个陷入绝境,你一定会和我并肩作战。”
  因为我教出来的人我最清楚。
  “可是——”
  “我能靠在你肩上吗?”
  霍深打断他的话,往前挪了挪,伤口实在疼得厉害,他感觉脖子都要断了。
  “都这时候了还问什么问。”
  沈月岛按住他的头扣在自己肩上,往他背上一看,心口更加酸胀。
  “这都没好地方了,新伤旧疤的你在这画地图呢?低下来点我给你上药。”
  他太高了,坐着比沈月岛坐着高半个头,根本够不着肩上的伤口。
  “低不了,一扯就疼。”
  刚才搏命的时候没感觉,现在安定下来才觉出钻心的疼,像是有人拿刀一刀一刀划他的肉,还能气定神闲地说话都是在硬撑。
  他尽量低下头,从喉间溢出几声抽痛的喘息,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开始发抖,身上很热,却一层层地出冷汗,熟悉的灼烧感如同骤然着起的火焰蔓延全身。
  这是每次发病的前兆。
  “我情况不太对。”他摇摇头,恍惚地说。
  “废话,都这样了还对个屁。”
  沈月岛解开自己的皮衣,又掀开毛衣,露出最里面干净的白色纯棉内搭,用剪刀剪下一小条给他擦汗,把他当个小孩子一样很温柔地哄:“忍忍吧,我得帮你止血。”
  “好……”霍深大脑有些混沌,眼前不间断地出现黑影,感觉到他柔软的指尖一点点擦过自己的额头,一条裸露的白净小腹就这样在眼前晃来晃去。
  突然渴得要命。
  掌心非常痒,想把手放上去揉揉那块肉。
  “别这样露给我看。”
  他闭了闭眼,伸手把沈月岛的毛衣拉下来,有些慌乱地拿过瓶水拧开往嘴里灌。
  但体内的燥热升起太快,瞬间从一点火星变成大火燎原,光靠这瓶水根本浇不灭。
  他昏沉地抬起头,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人,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变得晦暗,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邪念,迫摄的目光就如同野兽在草丛后埋伏猎物。
  “这里疼吗?”沈月岛正专心致志帮他处理伤口,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不疼,背上疼。”霍深一字一句说。
  “背上够不到啊。”
  沈月岛用力伸长手臂都够不到他背后的伤,怕再拖下去耽误了,再顾不上别的,往前蹭了些,双手撑到他腿两侧,咬紧牙关腰部猛然发力:“扶住我!”
  霍深立刻会意,握住他的腰把他拽起来,等他跪稳后双手向下一左一右放在他大腿后面掐住,沈月岛就能半跪在他面前,低头正好能够到他的肩。
  真是个糟糕的姿势。
  霍深的脸被迫贴着他的小腹,无奈地望着横在眼前窄窄一截软腰,往后靠到墙上,低头认真看床板。
  “膝盖疼不疼?”
  床上很硬,他怕硌到沈月岛。
  “跪在我腿上吧,舒服一点。”
  沈月岛无语。
  “行了daddy,这种时候就别管我了好吗。”
  “乱叫什么!”霍深瞪他。
  沈月岛撇嘴,缠着纱布嘟嘟囔囔:“凶个屁,谁让你一天天像我爸似的管东管西……”
  “我要是你爸绝对一天揍你三次。”
  注意力被聊天转移走一部分,霍深觉得没那么燥了,才敢抬头看沈月岛。
  他的长发早就散开了,怕扫到自己的伤,就歪着头让头发垂在一边。
  脸上沾了很多血,大部分都干涸了,凝结的血迹印在他嘴角像是一朵线条凌乱的花,还有一些没干的顺着脸颊淌下来,雨滴一样在下颌挂了一圈。
  虽然这样的夸赞不合时宜,但霍深还是由衷地觉得此刻的他漂亮至极。
  温良纯善只是他十八岁的底色,现在这些毫无攻击性的词语已经不适合他了。
  他越疯就越美,越狠就越有魅力。
  鲜血在他脸上只是一种加持。
  霍深光靠陆凛的只言片语就能想象出沈月岛是怎么救他的,是怎么从山坡下爬上来的,是怎么勒死那个人的——十根流血的手指深深抠进土里,拖着残废的双腿一点一点把自己拽上山坡,而后毫不犹豫地冲过去从后面勒住那人的脖颈。
  他手上的力道不是开玩笑的,当他成功把绳子勒上那人的脖子时他就知道自己赢了,知道他们赢了,这是最后一个人,解决完他们今晚就会平安无事。
  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硬是被他们做到,那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应该不是阴狠或者暴戾,而是享受,愉悦,甚至张扬炫耀。
  手下的歹徒挣扎崩溃,眼球外凸,泪和鼻涕流了满脸,可他却在笑。
  红艳的唇弯起来,妖媚的狐狸眼中折射出月亮的光,就像一个妖精,或者有毒的花。
  但在那个濒死的歹徒眼里,他一定是只恶鬼。
  一只美艳的,残忍的,冷冰冰的鬼。
  可是现在,他却用那双刚勒死一个歹徒的双手帮自己处理伤口。
  恶鬼和菩萨融为一体。
  霍深想,别人只见识过他的乖张凶狠阴晴不定,只有我享有真正的沈月岛。
  他和十八岁的沈月岛相爱,和二十五岁的沈月岛重逢,将来还会和九十岁的沈月岛一起死去。他们互相贯穿彼此人生的始终和所有喜乐苦痛,是这个世界上对彼此来说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偏执的想要占据他的所有。
  “你以后会这样帮别人处理伤口吗?”
  霍深幼稚地问。
  沈月岛哭笑不得,歪着头用看笨蛋的眼神看他:“除了你,不会再有人为我受伤了。”
  那落寞的语气仿佛他不值得任何人为他冲锋陷阵一样。
  霍深摇头,“只要你挥挥手,有大把的人愿意为你赴汤蹈火。”
  沈月岛当他哄自己:“你是不是不知道我的风评有多差,我这样的人——”
  “是你不知道自己有多性感。”
  沈月岛噗嗤一声笑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耍流氓。”
  “谁家耍流氓是这样耍的,我现在动都不能动,你对我耍还差不多。”
  霍深往前凑了些,原本平息的火苗再次复燃,他能感觉到这次发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他迫不及待地想做些什么来确定沈月岛的归属。
  然而他最终只是抬起手放在他脸上,摩挲着那些干涸的血迹、点掉雀斑的鼻尖、最后慢慢碾过他的唇。
  “小岛,有句话我一直没机会告诉你,任何一个人经历过你经历的那些事后还能成为‘你这样的人’,就已经很棒了,不要再苛责自己。”
 
 
第28章 再抱五分钟
  手上的动作顿住,沈月岛扯着半截纱布,呆呆地垂下头。
  自从父母死后,七年来,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糟糕透顶又恶心至极的废物。
  没能帮父母报仇,找不到失踪的弟弟,抓不出家里的内鬼,也没能救下跳河自尽的堂哥,最重要的是,他把自己的爱人牵连致死,却到现在都没找到他的遗体。
  这样的人,还苟延残喘地活着都是罪恶了,怎么可能配得上一句很棒?
  霍深的话音落下时,他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紧接着心脏就砰砰砰地狂跳起来。
  他形容不出现在是什么感受。
  收到不切实际的夸奖而觉得可笑,突然被死对头安慰了的羞臊,多年辛苦终于被人看到的欣慰……
  都不是,他只感觉到短暂一瞬的解脱。
  仿佛他大仇得报,再次回到贝尔蒙特。
  骑着马奔驰在贺兰山脚下,有风吹过他的头发和脸颊,然后阳光洒下来,照亮他要前行的方向。
  压在身上的千斤重担被一双可以信任的大手托起,囚禁了他七年的牢笼从外面打碎,有人走过来抱起他,让他躺到腿上,对他说:“辛苦了,可以休息一下了。”
  他莫名其妙地想哭。
  身体里有一股浊气被抽了出去,暖洋洋的水流灌进来,裹挟着空旷的山风和风信子的花瓣,一瞬间呼啸着穿透他千疮百孔的心脏。
  他放下手里的纱布,低头望着霍深,对方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怎么都看不真切,模糊一片,却如同一池温暖的湖水,热切地包住自己。
  鬼使神差地,沈月岛低头吻了上去。
  炽热的火星落到燃点最低的易燃物上,一秒就将霍深点燃。
  他仰起头,叼住他的唇,同时收紧手臂把他拖拽过来摁进怀里,动作粗暴到把人弄疼。
  “唔。”沈月岛发出一小声哼叫。
  “抱歉宝贝。”霍深笑着磨磨他,吻着他的唇说:“是不是弄疼了?我揉揉。”
  宽厚的大手落到背上拍了拍。
  沈月岛没了支撑跪不住,只能任由他抱在怀里随便摆弄。
  霍深一手温柔地拍他的背,另一只手却粗鲁地按着他后颈,拇指急切地碾开他的嘴巴。
  下一秒,舌头强势地闯进深处。
  “霍……不……”
  沈月岛猛地睁大眼睛,但抗议的话被弄得碎成音节。
  薄薄两片唇被他轻松治住,变换各种角度磋磨爱怜,磨得红透,磨得他嘴巴里快要冒火,渗出铁锈味,霍深才勉强足了意,缓下动作继续吻。
  沈月岛眼神游离,渐渐缺氧,承受不住这样激烈的亲密,受惊的鱼一样弓起腰背,被身后带着青筋的大手一把按下去,有血从他肩头渗出来,顺着他肌肉绷紧的手臂往下淌。
  “霍深……够了!你流血了!”
  “让它流。”
  “混蛋!快停下!”
  那刺目的血红让沈月岛彻底恢复理智,知道再任由他疯下去非得失血过多不可,沈月岛狠下心,抬手在他受伤的肩上用力一拍。
  “嘶——”霍深吃痛,却根本不放,镇压的动作霸道且干脆。
  他呼出一口气,倾身将沈月岛压在床上,一手就攥住他两只手腕牢牢按在头顶,另一只手掀起他的毛衣——然后蓦地僵住,如热铁浸入冷水,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沈月岛的小腹上,剪开的毛衣上面一厘米的地方,有三道血痕。
  绳子勒的,每道有一个指节那么宽,横亘整个腰,皮全破了往外渗着血,里面还有细小的毛刺。
  霍深应该第一时间就给他处理上药的,可事实是不仅没有,还把他按在床上做这种事,数不清多少次掐他的腰,那些渗出的血没准就是他弄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抬手就抽了自己一巴掌。
  沈月岛偏着头,眼睛埋在自己手臂上,嘴唇很用力地抿着,听到声音才回过头来。
  “疯够了?”
  他小脸苍白,鼻尖和眼睛却红彤彤的看着特别可怜,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委屈得。
  霍深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还要再抽一巴掌,被他拉住:“还打!你流血了!”
  “……什么?”
  霍深半张着嘴,辨不清的情绪在眼底驳裂。
  “你流血了。”沈月岛又重复一遍。
  “能不能让人省点心啊,纱布还没绑好就又崩开了。”
  他撑着床板起身,把毛衣拉下来挡住那些无足轻重的血痕,伸手去检查他的伤。
  霍深轻轻握住他手腕。
  “我都这么混账了,怎么还敢过来……”
  沈月岛没好气,心道再不过来你就血崩了,却突然发现他抓着自己的手特别烫,抬眼就看到他满头的汗,大颗大颗的汗珠正顺着下颌往下滴。
  “我天这是怎么了,发烧了?还是发病……”
  最后一个字只出来半个音,剩下半个消失在口中,因为他刚掀开霍深的毛衣,就看到他露出来的胸口和小腹上,就像群居蜈蚣的窝一样爬满了狰狞的伤疤。
  褐色的,应该有很多年了,密密麻麻的几乎遍布整片皮肤,都看不清他原本的肤色。
  他手太快,霍深想拦都没拦住,现在再想掩饰也是多此一举,只能任由他把毛衣全部掀起来,于是胸口和脖子下也没一块好肉了。
  沈月岛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嘴巴翕动好几下才发出声音:“你是被人……凌迟过吗?”
  “烧伤。这些都是去不掉的,很丑吧。”
  他平静地放下毛衣,平静地解释,平静地伸出手将沈月岛皱起的眉心抚平,一切都看似云淡风轻,可心里却翻涌着一壶苦水:你以前最喜欢我的身体,现在我连身体都这么难看了。
  “所、所以这些只是去不掉的。”话出口时卡了一下,他抬头心疼又无力地看着霍深,“那已经去掉的还有多少?你就什么都不想告诉我吗?”
  “告诉你干什么,你会哭的,我受不了你哭。”
  沈月岛现在就已经要哭了。
  他隔着毛衣抚摸那些疤,知道它们每一道都是一个伤口,是火焰灼烧开皮肤,是霍深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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