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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入梦几多回(近代现代)——林啸也

时间:2024-04-23 09:04:01  作者:林啸也
  空气中传来一股腐臭味,越来越近,越来越浓。
  沈月岛看到一个枯槁的身影朝自己走来,宽大的袍子罩着干瘪的身体,如同一颗荒芜的枯树。
  阿勒就是那棵树,手里捧着一个小陶罐,那是他给风信子做的小墓。
  腐臭味来自他的手臂,当初为救沈月岛割肉留下的伤口再次发炎,化脓,变成一个凹进去的肉红色的坑,隔着被泅湿的袍子流出污浊的脓水。
  沈月岛呆怔地看着它,一言不发。
  眼泪是他梦到阿勒的代价,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哭,泪水无声地流下来,砸在手臂上也没感觉,只是喉咙里一哽一哽的,如同刀子在切割那里薄薄的肉。
  他试着去抓阿勒的手,去捂他的伤口,可指尖几次穿过他的手臂,怎么都碰不到实处。
  后来就不再挣扎,只是贴着他坐下,平静地等待噩梦结束。
  这场梦沈月岛已经做了七年,成百上千次,多到他闭上眼都知道阿勒接下来会说什么。
  “对不起,我把花养死了。”
  少年把枯萎的风信子埋进土里,让它落叶归根。
  沈月岛“嗯”一声,伸出双手穿过他的双肩,虚虚地拥抱住他。
  “没关系的,队长,那朵花本来就不该出现。”
  没有他,你会过得很好很好。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沈月岛记得那是阿勒的老额吉,在梦里他总是叼着个烟袋,拍拍阿勒的肩:“你只是养死了一朵花,不用为它道歉。”
  “可我只有这个了。”阿勒说。
  老额吉叹气:“你以前的日子也是这么过的,你就当他没来过,不行吗?”
  对啊。沈月岛流着泪,很小声地附和:你就当我没来过,不行吗……
  阿勒哪个都没有回答。
  他只是问老额吉:“曼约顿在哪儿。”
  “很远的地方。”
  “骑马能到吗?”
  “可能要坐车,还要再坐船,那里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
  “我要去。”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报纸,指着上面沈月岛的照片,“我以为他过得好,他离开我时那么决绝,我以为他去了那个地方……会过得很好……”
  “不好吗?”老额吉看着那张照片,照片里沈月岛在为什么仪式剪彩,左右围着的都是大老板,“他看起来很风光啊。”
  可阿勒紧接着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被眼泪打出很多个圈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他很用力地说:“不好!他在受苦!”
  阿勒拿到的报纸是全英文的,他不认识,就托人买了本翻译书,一个字一个字翻译成汉语,再翻译成藏文,边边角角任何一个词条都不放过,全翻出来誊在纸上,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中心城商业大楼签约仪式落成当天,曼城沈家小少爷沈月岛被一脚踢下高台,当天晚上,沈少爷为了赔罪,在会所给叔叔们弹琴唱歌。
  “他们在欺负他,他们那么多人欺负他一个……他还那么小……”
  阿勒把那张纸攥在手里,眼泪大滴大滴地从他灰绿色的眸子里涌出来,像是一棵树流出的血。
  他整个人都在颤,那么强壮的汉子此刻心痛得恨不得缩成一团,苦苦哀求老额吉:“我要去,您帮帮我,我不能让他一个人。”
  这几个字就是挫骨的刀,一字一刀,钉进沈月岛心口。
  他从阿勒拿出报纸开始就再没抬起过头,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埋着的脸上全是泪。
  他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知道阿勒的眼泪会换来一张车票,他知道他的小队长会提起精神,穿上新衣,满怀期待地踏上开往曼约顿的大巴,然后永远留在那辆车上。
  “滴滴——”
  夺命般的车声响起。
  沈月岛开始浑身发抖,不能呼吸,他捂住耳朵,捂住眼睛,逼自己不要再听,不要再看,不要再做梦,立刻马上醒过来,可是没有任何用。
  他还是会像之前的成百上千次那样,被一股力量强迫着抬起头,扒开眼睛,亲眼看着他的小队长穿着贝尔蒙特人去接亲时才穿的藏袍,踏上大巴。
  大巴车外围着黑白色的绸带,中间一个硕大的“奠”字高悬在阿勒头顶,阿勒转身面向他的方向,然后一辆重卡横空撞过来,“砰!”地一下,他被活生生挤扁,鲜血从身体里爆出,变成一层雾。
  沈月岛尖叫着睁开眼睛,房里一片漆黑,有风从窗外呼呼地吹进来,天花板上吊灯在晃。
  他用力捂着嘴巴,眼泪从指缝和眼角往外淌,泣不成声的哽咽混着他一声一声痛苦凌乱的喘息。
  “啪”一下,灯被打开。
  哭声猛然止住,沈月岛愣了两秒,抬眼看向卧室角落,一个男人垂着眼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
  开的是夜灯,很暗,男人的脸正好掩在光的暗面,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轮廓又倍感熟悉。
  那一刻,沈月岛的心脏几乎停跳了。
  “……阿勒?”
  男人一怔,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僵硬地从暗处走来,声音哑得如同被撕裂:“看清楚我是谁。”
  沈月岛眨眨眼,看清霍深的脸后苦笑了一声,小声说着“对不起”,然后把脸转到另一边,泪也跟着滑了过去。
  身后很安静,没传来一点脚步声,几秒之后灯又关上了,霍深开门走了出去。
  沈月岛近乎病态地咬着指尖,明白就算霍深再大度,都不愿意在他叫着别的男人的名字哭成那样后还毫不计较地留下来,所以接下来的时间要靠自己来扛。
  但也没什么所谓,这七年来,孤身一人才是他的常态,噩梦惊醒后的崩溃与绝望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他从没希冀过会有人在这一刻陪在身边。
  正这么想着,身后门又打开了。
  沈月岛不解地扭过头,看到霍深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拧好的毛巾和床单被子。
  四目相对,他什么都没说,走过来扶起沈月岛,脱掉他身上的湿睡衣,拿毛巾仔细擦干那些汗,然后把他抱到沙发上,又扯下湿掉的床单被子,换上新的。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把沈月岛抱上床,自己也上去,侧躺在他身边,伸出温热的大手轻轻扣住他的后脑,将他压在自己肩上。
  “难受吗?和我说。”
  沈月岛的泪一下子就滑了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个什么劲儿,可眼泪就是止不住,甚至比他在梦里看到阿勒惨死时哭得还要厉害,只觉得破碎不堪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被人小心翼翼地托住。
  他就像只被遗弃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回到主人身边的小狗,哀叫着蹭过去,把脸使劲往霍深肩窝里钻,手、脚、脸颊、胸口,必须所有的地方都和他挨到一起才有安全感。
  霍深由着他钻,等他钻好了不动了,才伸出手在他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等他自己开口。
  “我刚才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我的爱人,死在我面前。”
  “都过去了,小岛。”霍深的声音近在耳边,明明那么轻那么缓,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捋过沈月岛每一根糜烂的心弦。
  “他叫阿勒是吗?”
  “嗯。”
  “全名呢?”
  “忘记了。”
  “那你还爱他吗?”
  “爱啊。”
  “可是你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我不敢啊。”他抽噎着说:“我不敢再记得了……”
  霍深似乎明白了他为什么不敢。
  “布汀希覃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沈月岛默了默:“它能让我忘记阿勒。”
  果然。
  霍深侧过脸,额头轻轻和他的碰在一起,他们互相看不到对方,只能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为什么要忘呢,你们之间只剩回忆了不是吗。”
  “因为……他是我害死的。”
  霍深呼吸一滞,心脏由内而外地坍缩。
  沈月岛的嘴唇颤动着,看起来非常痛苦,仿佛说出这些话就如同把他给剖开。
  “父母去世后,他成了我的全部。但是我太无能了,我保不住他。”
  “我天真地以为只要分手就没事了,我离开他,那些人就不会再找他,但是阿勒看到了报纸,他看到我被人欺辱,想要来找我,来的路上出了车祸,去世了。”
  “我没找到他的遗体,警察说、说……”他紧紧攥着手里霍深的衣角,声音变得嘶哑而艰涩,“说他常年打猎,身上猎物的气味很重,野兽闻到那些味道,把他叼走了……”
  霍深闭上眼,把脸埋进他颈侧,心脏疼得开裂。
  “他连遗体都没有,一块都没有……下葬的时候棺材里只有一张弓和一身衣服,那片土地里没有他的根了,你知道这对于贝尔蒙特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霍深没作声,贴着他的脖颈呆呆地望向窗外,心里响起的答案和沈月岛的话音重合:“意味着他的灵魂永远回不来了。”
  “他要做一辈子的孤魂野鬼游荡在出车祸的地方,没有人能把他带回来,他连亲人都没有,他只有我,他只是想来看看我,他只想看看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我当年要招惹他……我们都分手了为什么还是不放过他……”
  他越说声音越小,心跳越快,呼吸越微弱,抓着霍深肩膀的手已经刺进他还没愈合的伤里。
  霍深想起他那天在车上突发的后遗症,赶紧把他从怀里抱出来伸手捂住嘴:“好了小岛,别说了也别想了,你心跳过速了,乖,看着我,别再想那些事。”
  沈月岛望着他黑沉的眼底,莫名其妙的,呼吸慢慢和缓下来。
  他自嘲地笑笑:“你看,我想起他就会变成这样,不忘了他我什么事都做不了。”
  “叔叔们嫌我疯疯癫癫的,出去只会给沈家丢人,我还有那么大的家业要管,还有血海深仇没报,还有不知道是生是死的弟弟流落在外面,我不能真疯了。”
  “除了吃药,我没别的路可走了。”
  他说完这一句,霍深的心彻底沉入海底。
  从东渡山回来的当天,他就派人去查了布汀希覃的药效以及副作用——通过扰乱神经来忘记痛苦的往事,代价是失去正常的睡眠、五感逐渐消失、凭空出现幻觉,甚至寿命减损。
  所以他不在的那三年沈月岛就是这么熬过来的,噩梦常伴,精神错乱,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承受无尽的谩骂与诋毁。
  那时他还不到十九岁,十九岁啊……别人家小孩儿可能连恋爱都没谈,刚刚结束高考忙着享受世界,他呢?两个月,他失去了所有亲人、爱人、快乐和自由。
  除了吃药他还能怎么办?他根本就无路可走。
  霍深收紧手臂,抱着他翻身扣在床上,右手紧攥着枕头一角,拼命压下翻涌的情绪。
  沈月岛没察觉他的异样,语调轻快起来:“那个药真好啊,我每天都吃很多,它们把阿勒从我脑子里剃出去,放到一个小箱子里封存好,等我做完我该做的事,报完该报的仇,就把药断掉。”
  “随着布汀希覃从我的血液中代谢出去,阿勒会作为全新的血液填充进来。”
  到那个时候整个世界都已离他远去,而他承载着有关阿勒的所有记忆。
  “填充进去,然后呢?”霍深眼底湿红一片,声线也在发颤:“你打算怎么办?”
  “然后……然后一切就尘埃落定了啊。我会带着有关他的记忆,回到他的草原上,他下葬的墓里,放着的是一口空棺。”
  霍深瞳孔骤缩,一瞬间从头凉到脚。
  “你要干什么?”
  沈月岛笑起来,带着得偿所愿的满足。
  “我会躺进去,做他的遗体,让他回来和我团聚。”
  【📢作者有话说】
  大过年的我也不想上强度,实在是罪过,先给大家道个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
  这本文呢就这样,霍深和小岛现在有多甜,阿勒和小伽伽的回忆就有多酸。
  本来按我原定计划这一块在过年前该写完的,但因为有事断更它就正好被卡到现在了。
  好在回忆写到这儿基本就完事了,接下来要甜很长一段时间,bb们放心!
 
 
第31章 La liberté
  沈月岛那句话说完很长一段时间,卧室里都没有声音。
  霍深还维持着那个姿势扣在他肩上,右手从后面伸进去,抓着他后脑处的长发,几乎是采着他,抓了很久,抓得也很疼——他在用力但自己没意识到。
  沈月岛没吭声,他享受这阵疼。
  此时此刻身边任何一个活人的动静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救赎。
  他一个人被这些事折磨了太久,太久太久,久到当他只是对别人说出只言片语,都觉得浑身一轻。
  后面霍深放开他的头发,改用掌心在他额头轻轻地刮。
  才刮两下,沈月岛就睡着了。
  怀里人的呼吸变得安稳、绵长,霍深抬起头来,垂眼看着他。
  卧室没开灯,他只能看到沈月岛的轮廓,孱弱的一小条,侧着脸贴在自己胸前乖乖睡着,睡得那么好,可霍深却只觉得疼。
  眉骨上的旧疤在突突地跳,身上所有的伤都在犯劲儿,比他被火烧时还要疼一百倍。
  他下床走出卧室,坐在阳台上点了根烟。
  只抽了一口,剩下时间都在发呆,烟烧到手了才回过神来,去浴室洗了把脸换上睡袍。
  刚回到床上沈月岛就醒了,黑暗中朝他眨了两下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可怜的小狗儿。
  霍深解开睡袍带子,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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